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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这是宋史--三百年的沧桑与疑问(转帖连载17)

 笑熬浆糊糊 2013-10-29
  走在回家的路上,赵匡胤的心变得越来越舒展开朗。离开封近了,离太原远了,四个月的刀剑风霜慢慢回味,他越来越觉得,没有任何东西是他所不满意的。
  环顾当时的舆论,还有后世的史书,提到宋太祖亲征北汉这一段,大都是“无功而返”或者“失利而回”,乃至于这时跟他走在一起的大兵和臣子们都加倍的小心,生怕惹他邪火上升,导致他们大门牙落地。
  可赵匡胤的心情就是那么的美――占了大便宜了。甚至目前这个结果是远远比拿下太原,占领北汉全境还要最妙,简直就是妙不可言。
  想一下,如果拿下了太原,就直接和契丹接壤了。就算契丹人不全力反攻,他都得在边境布置下大量兵力来防守,而且压力只会越来越大。那样的话,他还能腾出多少根手指头,去把南唐、南汉还有南方那么多的小割据集团一一剿杀?
  而现在的情况多理想,北汉已经完蛋了,其状况已经像近代西方那个不世出的恶魔级人物评价当年的苏联――……一栋彻底烂了的破房子,只要我们再过去踢上一脚,它马上就会倒!
  而这间“破房子”却还在发挥着为他隔断契丹的重要功能,让他可以再次放心大胆地进攻南方。还有比这更好的结果吗?
  于是,赵匡胤回到开封的时候,不管别人怎么看怎么想,他的心情极端美妙。他所要做的,就是休息一下,连带着再次整和一下自己的各个职能部门,为下一次的开疆拓土做准备。这时候,就得说一下赵匡胤的私家企业里的另一半――文臣一面了。
  地球人都知道,宋朝是文人的天下,甚至是文人的天堂,而这一切都是从赵匡胤的立国精神开始的。但是,有无数的迹象和例子都可以证明,赵匡胤从心底里往外地看不起那些之乎者也的书呆子,他之所以重用文人,甚至纵容文人去欺压武将,完全是“两害相权取其轻”。
  即他说过的那句名言――哪怕我派到地方上去当官的文人都是混帐,可他们为害的程度也比不上一个据地叛乱的武将!
  而他轻视文人,甚至都嘲笑过他最信任亲近的赵普。
  话说有一天,两位姓赵的大佬一起散步,更大的那位突然向上一指――喂,这个“朱雀门”的朱雀二字后面为什么要加个“之”字?
  赵普虽说没念过多少书,但这个还懂,随口说――语助词。
  却不料换来的只是冷冷一哼――哼,之乎者也,助得甚事!
  而宋朝后来得意无比的文臣们为了从根儿就证明自己享受人生是天经地义的,还特意寻找出赵匡胤当年对文人的推崇之语,以证明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事情是这样的,乾德三年,也就是公元965年,宋朝平定了后蜀,往讲武殿后面的封桩库里运宝贝的时候,发现了一面刻着“乾德四年铸”的铜镜。这下子赵匡胤就有点发毛,俺才到乾德三年啊,怎么就有四年的东西了?怎么回事?是什么凶兆吗?还是什么更……
  心是越想越邪,可谁也说不出什么原因道理。这时著名的翰林学士窦仪慢慢地走了出来,说了一句――前蜀的王衍也用过“乾德”年号,是那时候的东西。
  于是赵匡胤心情瞬间放松,高潮过后他庆幸了一下――唉,宰相还是要用读书人啊。
  就这一句,从此就上纲上线,把赵匡胤以及他后来的历代接班人们,全用文人当宰相管国家定成了铁打不动的死规矩。可见宋朝的文人有多无耻,还有后世这么多年来一直强调这件事这句话的研史者的无能。
  因为当时赵匡胤的这句话完全可以准确地理解为――靠,看来当铺的朝奉先生还是要用读书人啊!
  签定古董与治理国家有什么关系?就像当年小孩子的脑袋硬一些,在城门上没撞死,跟当不当皇帝有什么关系?
  当然了,后来的那些文臣们与这时的文臣们截然不同,他们最重量级的武器和功劳,无非就是拿笔写奏章,或者站在庙堂之上发表言讲,他们每一个人都敢于自由发挥,全力发挥,因为每个人都心知肚明,最大的后果也不过就是到地方上去公费旅游,绝对不会被杀头,连板子和皮鞭都不会挨。
  而现在的文臣就不同了,他们每个人的手上和心里都血迹斑斑,随时都在想着怎样杀人,以及提防被别人所杀。他们除了身上没有多少力气,不能亲自上阵杀人之外,与武将没有任何的区别。
  于是,赵匡胤除了要改革军队,撤罢节镇之外,还要重新规定文臣们该怎样生活和工作。
  
  连载(172)
  
  三大纪律,一项注意
  
  这一篇注定了会很烦,至少在我。但无论如何,都没有当初赵匡胤和赵普来得那么搅尽脑汁。但是很显然,他们俩在做着这些事的时候,脸上一定都带着非常浓郁的坏笑――嘿嘿,天下是我的,说到底还是我的,所以……就得永远都是我的。
  以下所有的构思和设想,都按照这个方针来实施。
  先说说宋朝的官员和职能部门都有多少种,清单如下――先是中央部门,计有三省、二十四司。
  三省:中书省、枢密院、三司;
  六部:吏、户、礼、兵、刑、工;
  二十四司:吏部――吏部、司封、司勋、考功;户部――户部、度支、金部、仓部;礼部――礼部、祀部、主客、膳部;兵部――兵部、职方、驾部、库部;刑部――刑部、都官、比部、司门;工部――工部、屯田、虞部、水部。
  再来是地方政府,按级别来分,宋朝是三级:路、州 (府、军、监)、县。而在赵匡胤时期,“路”还没叫路,而是“道”。全国分为十三道,道级单位里又有“漕司、宪司、仓司、帅司”。其它的州、府、军、监、县也都有各自的正副之称,级别清晰。
  以上是不是有那么一点点的乱?没有?那好,俺先自我舒展一下。要先说明的是,这里面大部分都与唐代相同,甚至也被后世延用,如六部二十四司等。但是其它的就充满了赵匡胤的个人智慧和他特别的需求爱好。
  首先为什么要有“三省”?在唐以前,只有宰相没有三省。三省之中中书省是最高行政机构、枢密院是最高军事机构、三司是最高财政机构。说白了就是权、兵、财,这在以前,都是宰相一人说了算。
  但在赵匡胤这里不行,之前赵普曾经对他说过,对付天下藩镇,防止他们造反的最好招数无非就是“削夺其权、制其钱谷、收其精兵”,而他想不到的是,人总是会自作自受,赵匡胤把这一套突然间原数奉还,都按到了他头上。首先就把宰相之权中的权、兵、财给分了,然后下面再层层分割,所有部门的设置以及官员的调配,都按照这个“三大纪律”来进行。
  比如分完宰相之权后,先给中书省的老大“中书门下平章事”配备了个秘书――参知政事(几年之后就和首长平起平坐了);给枢密院老大“枢密使”分的副手就更多,连名称都能和各个的资历挂上钩;三司的老大“三司使”能好些,他的职能部门是盐铁司(工商收入、兵器制造等)、度支司(财政收支、粮食漕运等)、户部司(户口、赋税、榷酒等)。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注定了只是个操心烦力的小角色。
  精神继续贯彻,向下到“道”一级。道的主管叫“转运使”,总此一道内的财赋动转,最先是用它来收夺藩镇的钱谷,可是后来连它也要被怀疑,因为时间稍长,转运使不管名字叫什么,它本身就又有了唐朝藩镇的权力。于是才又有了“漕司、宪司、仓司、帅司”的设立,把转运、提刑、提举常平(就是监管一道之内的新法、水利、茶盐等事)、帅司比较特殊,它的长官叫安抚使,负责军政。这些又把转运使的权力都分了。
  下面的州、府、县等官就更不用说了,加派的“通判”是他们的克星,名义上是副手,可是动不动就名目张胆地叫嚣――我是监郡,朝廷就是命我来监督你的!
  看到这里,应该明白赵匡胤的饭碗也不是那么好端的了吧?但这还没完,还有那个更重要的“一项注意”――防。
  职能部门的制度都设置好了,可是对具体办事的官员得怎样控制呢?别忙,在这里赵匡胤显示出的才华让历代所有帝王都瞠目结舌,望尘莫及。
  他来了个官、职、差三分离。
  你当了官,不管这个官名有多大,也不等于你就是个什么人了。那只是代表你到了什么级别,可以每个月领多少钱回家。所以很贴切地叫“寄禄官”;而职,也没什么实际用处,只是个荣誉头衔,只有你被差遣了。好了,这样你才真正既有了官,也有了职,又有了权……但是,也别高兴,一切都是暂时的,随时都会有一位仁兄突然走过来,告诉你可以回家歇会儿了,我的差遣来了。
  于是你就得让位,一切从头开始,再次等待。
  除此之外,宋朝还有审官院 (考核京朝官)和考课院 (考核幕职和地方官),负责 官吏的考核,当时称为磨勘。一年一考,三考为一任。但是要注意,不是考查你有什么政绩,而是查你有什么过错。只要你不犯错,就能升迁。怎么样?明白为什么宋朝官员都老成持重了吧?
  还有御史台。这可真是个累人的活儿,请注意,一来宋朝的言官不像唐朝,唐朝是直接对皇上说话,给皇上挑错。可在宋朝,你得背对皇帝,面向同僚,认准了主攻的方向。而且有各种硬性规定。比如规定每月至少要奏事一次,称为 “月课”。如百日内无纠弹,即罢免降职,或罚 “辱台钱”,而只要敢于奏弹,无论实否,一律有赏!
  明白宋朝官为什么那么敢说话,那么不停地说话了吧。
  以上所说,还有更多的更多的更多的更多的好多的没有说到的,但是以后慢慢来吧,说到了再说。总之一句话,去佩服赵匡胤吧,他的新奇创意无穷无尽,但是只要紧守这“三大纪律,一项注意”,大约也就能明白他是怎样摸着石头过河,DIY他自己的国家了。

但是问题仍然存在,官职定下了,职务分清了,由谁来担任呢?这时要牢记一点,中国在进入十九世纪中叶以前,别管是否一直在叫喊着什么“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或者什么“国法无情人人平等”,其实都是“人治”而非“法制”。
  所以,这个“人”要怎样挑选,就成了当皇帝的最头痛的事。
  怎么办呢?我们都知道有“科考”这回事,考中了你就有官做,而皇帝每三年都在京城等着你,你所要做的就只是十几年如一日,或者几十年如一日,把考试内容复习复习再复习(反正就那么几本东西),于是官服和银子(还有美女)就都会从天而降准确地砸中你。
  但问题是,真的是这样吗?
  答案是――“是”,但也“不是”。一切都得看你出生在什么时候。如果很不巧,你生在了隋朝以前,准确地说,是那位以空前绝后的速度败光家产的隋炀帝杨广之前,那你就惨了。那样如果你想当个官为国效力的话,就只有一条路可走,即你一定要事先跟阎王爷拉好关系商量好,让你投生到某些极少数的贵族豪门家的贵妇肚子里。唯此一途,再无它路。
  隋之前,所有朝代均一片绝望,直到魏晋时期才稍微开明了一些,那时有个制度叫“九品中正制”。所谓九品,就是上上﹑上中﹑上下﹑中上﹑中中﹑中下﹑下上﹑下中﹑下下。很烦是不是?嘿嘿,如果你身临其时,就绝对不是一个“烦”字可了得了,你得时刻小心后面那个“中正”。
  中正指的就是国家派出来评定你到底是哪一品的人,但要命的是,他用什么来衡量你呢?用“状”,即对你这个人的道德、才能、家世等的总评价。举个例子吧,西晋时,中正王济“状”孙楚时,就是这样说的――天材英博,亮拔不群。
  就这八个字,此人一生就此平步青云,可以荣幸地为国操心费力了。
  所以,在那个时代里,每个人都梦寐以求地想被别人“状”一下啊。
  到了隋炀帝杨广时,笼罩在全体平民百姓头顶上的那块终身、世代只能做被压迫者的乌云终于裂开了一丝丝的缝隙。这个敢于也乐于为天下任何事之先的皇帝下令,出人头地要公平,谁有能耐谁出来,大家可以公平地下场考试。
  但是这很可能只是他众多的心血来潮式的新浪潮运动中的一个小插曲,没怎么认真实施,何况他的国家又倒的那么快……但是这都被天可汗李世民记住了。
  唐朝才真正开始了科举,可是非常遗憾,不管伟大的唐朝人喊出了多么响亮的口号,如――广开才路,豪庶平等。可真正实施起来却完全走样。有一个统计,唐代状元共有251人,能查出名的有139人,其中能查出家世的有74人,这74个人里,出身官僚家庭的69 人,占92%,而且其中家世较显赫者就有59人,占79.73%。出身相对“寒素”者仅5人,占8%。
  而那些家世显赫的人都是什么家世呢?其中“皇家宗室”有4人;孔门之后有5人;当朝宰相的子、弟、侄、孙、重孙等20人;一般官僚家庭出身的状元10人等等。
  明白了吧?这就是唐朝的科考,其实就是上层社会内部的权力再分配,是上层社会中的平民一族从传统豪族手里分权,跟广大的劳苦百姓根本不贴边。
  这让根红苗正的真正平民赵匡胤非常愤怒。
  
  连载(174)
  
  在中国,似乎所有人――我指的是从自有中国以来,所有生在中国的人,都非常厌恶战争和动乱,尤其是对毁灭唐朝时的五代之乱。认为就是那时,华夏辉煌灿烂的文明从世界的巅峰开始了下滑。但是有一点,如果从科考制度的演变上来看,这反而是好事。
  站在历史进步的角度上说,五代之乱,以及之前的两晋的破灭,让中国的社会结构彻底变化,把之前一直牢牢压在民众头顶,生下来就有权吃喝玩乐、祸国殃民的豪族门阀一一推翻打倒。取代他们的,是唯力是视的原藩镇强人。从此,人们再不重视出身,只有凭着自己拼手抵脚、从低到高、一路攀升,踢开所有竞争者,昂首站在广阔天地间的真豪杰才能让人真心地尊敬。
  比如刘知远、郭威、柴荣还有赵匡胤。而他们,更加清醒地看清了眼前的世界,把为国选材的目标定向了广大的平民百姓。
  有宋一代,从赵匡胤开始,不许任何皇家宗室、官宦之后入考,并且废除了公荐制度,从根本上杜绝了官官相护,科考舞弊的可能。据记载,只有在北宋的末年,徽宗的儿子赵楷才参加了科举考试,这是极其特殊的例子(没办法,他爸就是那么的好玩嘛),他在糊名阅卷的情况下被定为状元,拆封后还是被换了下来。除此以外,没有一例当朝宰相的直系亲属入考,考生里连有直系亲属任四品及以上官职的都非常少。
  但是作为一名应界考生,具体要怎样考呢?
  非常简单,远没有后来的明清科考那么复杂繁琐,最初只有两级考试。第一级,你要在各州举行的取解试里过关,然后就可以进京到礼部报到,这里是省试,就是第二关。一般来说,省试考中,你就万事大吉了。可是赵匡胤在开宝六年,也就是后来的973年觉察出了问题,他决定亲自当考官,来自己选取真正看得上的人。
  这就是殿试。
  从此以后,历朝历代,殿试都成为科举制度的最高等级,也就是最后一关。只要殿试也成功,就可以把吏部踢到一边,直接去当官。而且从此你的身价倍增,成了天子门生(再次强调,是皇帝考了你),所以再也不必(更不许)去认主考当老师,然后再去拉同年当同伙,一辈子互相勾联,去拆皇帝的台。
  这样的考试三年一次,而考的内容可非同小可,绝不只是人们常规意识里那几本千年老书。从唐朝开始,就有秀才、明经、进士、俊士、明法、明字、明算等五十多种考试分类。
  其中明法、明算、明字等科,不为人重视。俊士等科不经常举行,秀才一科,在唐初要求很高,后来渐废。所以,明经、进士两科就成了唐、宋两代科考的主要科目。而其中进士科是重中之重,唐、宋间大部分宰相都是进士科的优胜者。
  为什么呢?因为“明经”实在是个既可笑又讨厌的东西,说白了就是填空题。把古文经书两边盖好,中间空出,能填出来你就过关,再稍高一点的就是“墨义”,是对经文的字句进行标准的解释,其实只要你记准了经文的注释就成。一切纯属死计硬背。
  而进士,不仅要考你诗词歌赋,还要你写时文论政,那可都是真才实学,还得临场发挥。所以才值钱。但就是这样,随着时间的推移,仍然变得不切实用了。等到宋朝那位无视一切牛鬼蛇神以及祖宗家法,甚至天地神明都不在话下的强人出世的时候,进士科就变成小儿科了。
  因为问题很明显,而且无比的尖锐――谁规定的,会作几句诗就能管理好国家?正如赵匡胤当年所说,“之乎者也,助得甚事?!”
  但那都是后话,这时所有的人都努力吧,读书才是硬道理。你可以"朝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并且全中国的人,我再次强调,指的是所有出生在中国的人,都知道“书中自有颜如玉,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千钟粟”吧?
  请看原文如下――富家不用买良田,书中自有千钟粟;安居不用架高堂,书中自有黄金屋;出门无车毋须恨,书中有马多如簇;娶妻无媒毋须恨,书中有女颜如玉;男儿欲遂平生志,勤向窗前读六经。
  很唠叨,很儿歌是吗?但是小心,绝不准听歌嘻笑,不然以君前无礼论罪,全家、全族……嘿嘿嘿嘿。因为写的人是……乃是“膺符稽古神功让德文明武定章圣元孝皇帝”,连上天以及太上老君都不断与他见面说话的宋真宗皇帝赵恒。
话说赵匡胤在公元969年6月从太原回到了开封,在首都各职能部门之间视察了一下工作之后,觉得一切都还正常,就安心回皇宫里继续看地图,想心事去了。
  毕竟还有那么多的事等着他去做,天下,还那么的大。而且要留意一点,即从他在960年当皇帝那天起,到现在快有整整10年了,除了最开始那年,他两次出远门,干掉不听话的李筠和李重进之外,只有这一次,他才离家出差到北汉公干了4个月。
  有近9年的时间,他一直在开封城里。
  为什么要说这个呢?有一点极其重要,也非常的诡异。想一想,赵匡胤无论如何都是个非常仔细,非常小心,非常容不得无组织无纪律等讨厌现象出现的人。事实上他在这方面做出了大量的工作,无论是杯酒释兵权,还是罢藩镇,制钱谷,收精兵,还是重新分配官职权力,做的都是这样事。
  但是历史证明,就在这10年之间,就在他的眼皮子底下,有一股力量极大,影响深远,对宋朝的国计民生千行百业无孔不入的势力已经悄然生成了。
  有迹象表明,当这股势力还在萌芽状态中,甚至连其主导人都还默默无闻时,赵匡胤是特意支持提拔,让这个人在芸芸众生之中显山露水的。这里面的原因多种多样,既有赵匡胤情不得己之处,也有从他本身利益出发,也要让这个人开始做大。
  但是放虎容易收虎难,而且关门养虎,虎大伤人。当这股力量变成了一只庞大致密坚韧有毒的网时,或者更像是渗入了宋朝这个生命肌体里的另一套血网神经时,一切都为时过晚了。
  但是这时的赵匡胤对这些都一无所知,再一次强调,他的宽厚、仁慈,真的变成了一把双刃之剑,一方面成全了他的帝国顺利衍化,变成了他希望生成的形象;但另一方面,也让他最终失去一切,其惨痛的后果,不仅是他本人,连他五六代之间的子孙都终生压抑苟且偷安。
  这真是美德吗?人世间早就证明过了,当一个君王,甚至做一个普通人,都不能过分的善良!人,说到底都只是一种动物,思维和理智,还有情操,都只是生命的点缀吧……从这一点上论起,天可汗的玄武门之变,才真的就唐朝兴盛的开始,以及李世民本人幸福的开端。其后唐太宗的所有仁政,都是在这个基础之上才能得以实现的附属物而已。
  但是这时赵匡胤忙,只要安静下来,他就会注意到他浪费了太多的时间。开拓的步伐从平蜀开始后就一直在耽搁,而北汉之行,又让他消耗了大量的国力,时间……已经过去了整整10年,他已经从33岁到了43岁,人生最宝贵的黄金年华就要过去了,他怎能不急!他的目光一次次地抵达宋朝在南方的国境边缘,必须要做事了,但是具体在哪一点,还要再思量,再斟酌……于是,赵匡胤从此就变成了蜡烛。
  不是说他燃烧了自己,照亮了某个人。而是说,他能把千里之外的东西都照亮,却照不到自己的脚下方寸之地。
  历史早就证明了,他的卧榻之侧,一直都有他人酣睡。不管这个人与他本有怎样的身世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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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是赵匡胤的自我感觉非常良好,他举目四顾,在他的领地之内,晴天白日,祥云缭绕,连他金峦殿墙根的每一根野草都是茂盛而舒展的。
  就像他的心情。
  因为他经过深思熟虑,终于想好了要先对谁下手。这个过程是相当的享受啊,想像一下,美丽富饶的江南大地,故老相传,那里……美,什么都美……就什么都别说了,而最重要的,是他想要哪里就能得到哪里,视大地山河如菜谱,美味佳肴随便挑,那是怎样的滋味,那是怎样的人生!
  而点菜是有讲究的,孰先孰后,先冷后热,次序决定胃口更决定消化,是万万错不得的。于是请看,这时在南方还为他剩下了什么。
  南唐、南汉、吴越、还有割据漳、泉两州的陈洪进。
  以今天中国的地理名称而论,当时的南唐,就是现在的长江下游以南今苏皖南部,江西、福建的西部;而吴越是今浙江和上海、福建的东北部;南汉,是今天的岭南两广。至于那位陈洪进,说来也是位强人,能在乱世中讨生活,在夹缝里求生存,但他实在太小,五代十一国里他不仅排不进五代,连十一国都没他的份。
  于是他根本就算不上是赵匡胤的敌人。
  吴越也可以排除在外,钱氏子孙既明智且坚定,谁劝都没有用,就是不当国王,一定要做赵匡胤的兵马大元帅,而且不必赵匡胤找,他自己就会随时进京汇报工作,听从组织训示。
  剩下的就只有南唐和南汉了。先是谁呢?从地理位置来看,无疑是南唐。与宋朝只有一江之隔,而且宋朝对它知根知底,如果动手,不是输赢的问题,而是能多完整地接收的问题。
  但是赵匡胤偏偏把目光从它身上跳了过去,直接盯住了它身后的南汉。
  南汉?这有点故意绕远,并且岭南两广地险酷热,人地生疏,攻击它的难度不会比打后蜀好多少。看上去赵匡胤完全是没事找事,舍近求远。
  但是换个角度,就会发现这个创意妙不可言。因为无论怎样大费周折,赵匡胤最后的目标还是南唐,主攻的方向就在李煜脆弱且易幻想的心理。
  首先看位置,如果先拿下南汉,就从根本上把南唐彻底包围。李煜如果还想逃避,就只有乘船出海。而且最重要的,此举还对李煜的心理再次完成了摧残。这里好有一比,比如你的女朋友貌美如花,但连手都不让你牵一下,可如果你直接去吻她呢?她还会对她的手敝帚自珍吗?
  人的心理就是这样,轻重贵贱的等级,就在心灵的转念之间。尤其是对李煜,当他没有后路时,才会没有幻想,才会接受现实。
  但是目光再次聚焦到南汉,赵匡胤和他的幕僚少见地变得愤怒急迫。如果说对李煜他们还有三分怜惜之情的话,那么对南汉的刘氏一脉,就只有极度的鄙视和厌恶。
  那是一条既脏又丑,难看到了极点,没有办法形容的满身溃烂的臭蛇,趁着中原动乱,躲到酷热偏僻的最南方张牙舞爪无恶不作,只是没人有空去搭理它,它却偏偏以为自己身有剧毒,人人都退避三舍。

话说好多年以前,当猪八戒第一次见到九头虫的时候,曾这样对他大哥惊叹――哥啊!我自为人,也不曾见过这等个恶物!是甚血气生此禽兽也?!
  我当年是这样回答的――兄弟,哥也不知道。不过别看它长得吓人,要是比起五代时南汉姓刘的那些皇帝来,它就什么都不是了。
  南汉的第一位皇帝叫刘陟,称帝后改名刘岩,之后又改名叫刘龚,再之后再改名叫刘䶮(此字读严,上龙下天,取《周易》飞龙在天之意)。名字改的有点乱,不过这就是五代时的传统,除了赵匡胤英雄不改本色之外,就连后来的赵光义也改了名。
  刘䶮绝妙,公开宣称――寡人此生难成尧、舜、禹、汤,但不失为风流天子。
  这句话放在当今网络世界里简直万人生厌,俗不可耐。但在当时却石破天惊,惊才绝羡。翻阅中国历代史书,除此一人之外,再没有第二家敢于如此率真坦诚,实话实说。那么看一下他如何享受生活。
  其实也没什么,就是每年都修宫殿,一般来说内部装璜档次高点,标准级别是以黄金饰顶、白银铺地,殿中开设水渠,渠底遍布珍珠美玉,再用水晶琥珀琢成日月形状,镶嵌到殿中玉柱之顶。在宫殿之中就能看到山川河流之美,日月星辰之光。
  再次强调,这只是一般规格。史书中提到,他晚年所修的南薰殿,已经让上面所说的这些摆设变得寒酸潦倒不堪入目,而到底有多华丽,大家自己去想吧。不过估计你们是想不出来,因为此人太有创意,而且魄力之大,让人惊掉下巴,到底怎样,可以从他的另一大爱好中可见一斑。
  酷刑。
  刘䶮工作之余,最大的爱好就是给别人上刑。古代流行下来的诸般酷刑,他都用,古代没有的,他随时都能因地制宜推陈出新。如灌鼻、割舌、支解、刳剔、炮炙、烹蒸等等,这些在他都是太平常了,比较有些特点的是他建造的水狱。
  水狱顾名思义,牢里全都是水,不过岭南多蛇,那么再扔进去××条,效果就会截然不同。而他还特别喜欢亲眼目睹刽子手施刑,并且随时转移会场,到他的宫殿里去继续开工,以便他指导修正,一边在天堂里享受,一边就近观赏。
  还有,当他偶尔兴致突发的时候,就会把人先扔进热水,再取出来日晒,再敷上盐和酒,再去晒,再扔进水,如此九蒸九晒,直到皮肉烂光,慢慢死去。
  就这样,他华丽且刺激的一生就过去了,为了纪念他,岭南人民给他取了个外号,非常响亮――“真蛟蜃”。而他的儿子们为了纪念他,在他的基础之上一切变本加厉。
  他们不仅对子民们更狠,而且开始了自相残杀。其规模和效果都远远超过了唐朝的各代皇帝,唐朝的每一位皇帝登极前都会手足相残,但除了第一代之外绝不会弄到只剩一人。而南汉绝对彻底,自刘䶮以下两代人,一共近20多个兄弟被三个皇帝统统干掉,有的还被全家抄斩,一个不留。最后的胜利者叫刘晟。
  胜利后的刘晟自我感觉极好,残暴者在没被硬性打击之前,总会把凶残当成勇敢,此人对北方(对他来说,可真是广州以外全是北)每一位皇帝都不屑一顾。郭威开创了后周,派来使者向他问候,临走时刘晟送了一支特别香的岭南特产鲜花,其实就是茉莉。但郭威不认识,使者替刘晟传话,这叫――小南强。
  郭威把花闻了好一会儿,细细品味,最后只是微微一笑,就此扔开。但是北方人都记住了,一直记到了刘晟死后,他的儿子刘鋹当上了皇帝。
  历史证明,刘鋹的治国业绩比他的祖先们更上层楼,青出于蓝之后,那种不知是甚气血才生成他们这种禽兽人种的特殊遗传基因,在他的身上发挥得更加淋漓尽致了。
  
  连载(178)
  
  刘鋹16岁当上了皇帝,堪称年少有为。而且就当皇帝的资历来说,赵匡胤还得甘拜下风,因为到了刘鋹19岁的时候,他才在陈桥驿披上了黄袍。
  而当时的南汉,已经大非昔比,不要太吃惊,它竟然比以前更强盛了。原因是刘鋹的老爹刘晟,“小南强”不是白叫的,他在公元948年突发神勇,出兵楚国(今湖南大部,立国者马殷)。苦战近3年,夺得宜、连等10州之地,并且把当时正处于全盛时期的李璟击败,硬生生地留住了胜利的果实。
  这就是少年刘鋹幸福生活的开端,岭南两广之外,又加上了湖南大部,从此他就开始了对自己国家的改造,使之变成他梦想中的国度。
  其行为堪称绝妙,他的爷爷是“真蛟蜃”,他父亲的刑堂叫“生地狱”,他更绝,在照例把所有的兄弟都砍了之后,又把整个南汉朝廷都变成了后宫,具体行为就是近90%的臣子都变成了太监。其理由充分且实际,请听一下当时南汉第一权臣龚澄枢(这就是个太监)的高论――陛下,群臣皆有家室,所以各有私心。唯有宦官无牵无挂,干净利落,所以才能为陛下忠心效力呀。
  如此高论让刘鋹大为倾倒,他连连点头,立即实施。从此南汉朝野混成一家,无论他走到哪里,都能像在后宫里一样的温馨可人。于是南汉的高官们只剩下了两条路可走,一是去自杀;二是去动手术。而例年赶考的举子们就更要注意了,他们从此就只有金榜题名时,再也没有了洞房花烛夜,功名利禄和光宗耀祖只能任选其一。
  这还只是刘鋹的政治工作一面,他下班后回到家里就更让人出其不意。南国万千佳丽都太平常了,他的爱妃是一位外国美女,出产自神秘古老的波斯。她胖,她黑,她力大无比,与中国的窈窕淑女截然不同,让刘鋹一见倾心,赐号为……不要惊讶,叫“媚猪”。从此媚猪专宠后宫,朝里的“三公”“三师”等高官也都变成了太监和嫔妃,全国最高的精神领袖则由一位叫“樊胡子”的女巫担任。这样,刘鋹才终于感到一切都和谐了,接下来他所有的愿望就只剩下了一点--让美好的时光无限的延长。
  但这时,赵匡胤终于在公元969年从太原城下回到了国都开封,他的目光飘过了长江,越过了南唐,直接射向了躺在媚猪身边欣赏酷刑的刘鋹身上。
  一切就此终止吧,这些世袭的禽兽恶棍!到此时为止,这样的噩梦已经在岭南两广作了近60年!此前赵匡胤无论是出兵荆、湖,还是讨伐后蜀,都尽量地找借口挑毛病,生病为人诟病,但这次攻打南汉,则完全是吊民伐罪,替天行道,大快人心。我个人非常相信赵匡胤当时所说的那句话――吾必救此一方黎民!
  剩下的问题就是要找到一个合适的主帅了。是谁呢?赵匡胤不再考虑那些威名赫赫的宿将,不久之后他就要再摆一桌酒席,请人喝酒吃饭。那么就是新人,曹彬?不……宽厚的将军应该留给风雅的敌人。赵匡胤的眼前浮现出了另一个人的影子。
  那人步履轻捷,神情英悍,连笑容都像轻刀薄刃一样锐不可挡。赵匡胤相信,这个人一定会把所有的噩梦都还给刘氏禽兽,让饱受其害的两广人民看到,最凶残的往往就是最可怜的,只要你能戳破它最外面的那层硬壳!
下面请赵匡胤亲自发掘培养出的第一名将隆重出场――潘美!
  一定会有人问,是不是我又拍错字了,“北宋第一良将”不是曹彬吗?但请注意,我说的是“第一名将”潘美,其功勋、其战绩都遥遥领先于任何人,包括“第一良将”曹彬。而所谓的良将之“良”字,此字可“褒”可“贬”,内含之丰富深有玄机,一切都看人怎么理解。
  潘美,字仲询,河北大名人也,即今河北大名县人氏。古之燕赵悲歌之地,正是潘美出身之所。他的父亲潘璘不过是一个普通军校,他起步时注定要从最低层开始。但他胸怀大志,曾对好朋友王密这样说――“汉代将终,凶臣肆虐,四海有改卜之兆。大丈夫不以此时立功名、取富贵,碌碌与万物共尽,可羞也!”
  正如大丈夫生于乱世,当提三尺之剑,立不世之功,以升天子之阶!
  潘美的功名从后周世宗皇帝柴荣的第一仗高平之战开始,虽然没有准确记录,但他在战后以功迁升西上阁门副使,从此他在后周朝野崭露头角,并被赵匡胤所识重。
  再之后,赵匡胤在陈桥兵变,潘美敢于一人先回开封,使后周满朝文武听他一人传信,就群情慌乱束手无策,太后带着小皇帝出宫避难;在宋朝确立以后,潘美又单骑入陕,带着赵匡胤的政敌袁彦入京陛见。这是其胆。
  史书记载,赵匡胤在兵变当天回到开封,进皇宫里清理除柴荣的遗迹时,发现了柴荣的两个最小的儿子,其中之一为纪王。赵匡胤问怎么办,赵普微微一笑,只回了两个字――去之(杀)。周围人纷纷赞同,唯独潘美以手掐柱,低头不语。
  赵匡胤问――汝以为不可耶?
  潘美沉默。
  赵匡胤长叹一声――唉,即人之位,杀从之子,朕不忍为。
  这时潘美才说――臣与陛下皆北面事周世宗,劝陛下杀之,即负世宗;劝陛下不杀,陛下必疑我。
  但他仍然把柴荣的一个儿子抱回了家,当作自己的侄子来养。从此,赵匡胤不问,他也绝口不提。这就是潘美的心,他可以追逐名利,争夺功勋,但绝不会不顾一切,泯灭天良。
  下面是他和曹彬的功勋比较。曹彬平南唐,潘美平南汉,且南汉是长途奔袭,客境作战,是北宋向江南开疆拓土的第一战,难度远远超过平南唐。而在南唐之役里,潘美是曹彬的先锋,很多仗都是潘美为曹彬打下,“第一良将”不过是坐享其成。
  平定南唐之后,潘美席不暇暖,又披挂为帅,为赵匡胤第三次出征北汉。那时潘美正当全盛之时,战阵之上锐不可当,眼见成功,后方却传来了“烛光斧影”,第三次北征嘎然而止。
  在赵光义时期,太原终于被攻破了,潘美是宋朝太原的第一任留守,就此在北疆守边,和杨业亲密合作,屡破辽兵,是汉人当时最强的边境屏障。
  再后来,赵光义雄心壮志,派潘美与曹彬、崔彦进分率三路大军向北挺进,去收复燕云十六州。潘美负责西路,正是这一次出征,发生了他一生中最为人所诟病的那件事――北征失败,杨业战死。但请看全局,潘美一路摧枯拉朽,连下寰、朔、云三州,他进展过快,让中路主攻的曹彬相形见拙,就此首鼠两端,忽进忽退,自乱阵脚,导致了岐沟关大败。
  曹彬败了,潘美不得不撤退,之后才发生了杨业在陈家谷兵败无援,力战殉国的憾事(但这里另有细节,到时再议)。细究根源,若无曹国华之败,何来潘美退兵,杨业怎么会死?但潘美就此有愧于心,心中怏怏不乐,仅仅一年之后,就病死在太原。终年67岁。
  纵观潘美一生,不愧为一世之雄杰,人中伟丈夫。可恨一个不知名姓的明朝人,写了一本《杨家府演义》,从此潘仁美就变成了一个十恶不赦的奸邪之徒,连他的形象都被写成了张飞和判官合体的脸,一个怀孕母猪的肚子,再套上个件深黑色官袍。而他之所以能呼风唤雨,则完全是因为他的女儿是赵光义的西宫娘娘。
  天可怜见,潘美的孙女儿是宋真宗的媳妇,是赵光义的儿媳妇啊,并且才22岁就死了,死后才追封的“章怀皇后”。真正有后宫之力的是曹彬才对。“第一良将”的孙女儿嫁给了宋仁宗,就是那位杀伐决断,权倾一时的曹皇后,都曾经垂帘听政过的。再后来还有位更强的外曾孙女,就是那位帮某位砸缸成性的仁兄复旧的高太后。
  潘美……曹彬……这是闪耀在宋初疆场上的双子星座,都是汉人的骄傲。只不过曹彬被当时推崇,被后世敬仰,潘美却日见零落,被众口铄金,谣传成了一代奸邪。
  潘美,不亦悲夫!他从赵宋官家那里挣到的每一分钱,闻一闻都充满了沙场上的血腥气,扔到地上,每一块都足以硌痛曹彬的脚。但这就是命运,从宋朝开始的时候,中国就成了干活儿受委屈,好性格的才被嘉奖的混帐世界。
  
  连载(180)
  
  但这时的潘美对这些一无所知,他每天所做的事,就是兴致勃勃,全意全意地向北方和南方不断地眺望。向北,等他的皇帝给他下达命令;向南,他时刻都盯着南汉的每一个风吹草动。
  他清楚,战斗的命令随时都会下达,他的心己在跃跃欲试……但是谁也没有想到,赵匡胤对南汉做的第一个动作,竟然不是给潘美下达进攻命令,而是先对南唐的李煜提出了一个要求。
  要李煜给刘鋹写一封信,劝刘鋹马上投降。
  一封信,几行字而已,很重要吗?李煜每年都会给赵匡胤写很多封信,最近的一封还是派他的亲弟弟送到开封的。除此之外,还外加无数的南方土特产,所以由此看来,一封信似乎真的一点关系都没有,是吧?
  但是你能想象,曹操让刘备写封信给孙权,要孙权马上投降吗?那除非是现代人的恶搞。在古代,在稍有廉耻的人心中,那不仅是曹操在肆意侮辱刘备和孙权,也是对曹操自己的极端自虐。而南唐和南汉唇齿相依,正如三国时的蜀汉东吴,都面临着宋朝的血盆大口,难道不知道合则力厚,分则两败的浅显道理吗?
  但李煜就真的写了。他真的劝刘鋹向赵匡胤投降。这是他笨吗?可就在几年以后,李煜就证明了自己什么都懂,在他的南唐被宋朝威胁时,他又写信给吴越,内容变了,写的是――今日无我,他日岂有君?
  还是懂联合的,但是这时他就真的写了,就算是绝大的讽刺和侮辱又能怎样?只要战火没有立即烧到自家的门前,就没有痛,没有忧,可以继续骚首弄姿、顾影自怜。
  我不知道,在李煜提笔给刘鋹写信的时候,心中是不是曾经万分的庆幸,这是赵匡胤命令他给刘鋹,而不是命令刘鋹写这样的信给他……
  信送到了南汉,刘鋹爆炸了。这个人有自尊,他们刘家人唯我独尊为所欲为的日子已经过了大半个世纪了,从来没人敢这样对待他!而且从刘䶮开始,他们就一直看不起野蛮无趣的北方佬,想当初在沙佗人最鼎盛时,刘䶮都敢叫后唐的国王为洛阳节度使。何况这时一个小小的赵匡胤,还有更小的李煜,他们居然敢这样的藐视他!
  爆炸了的刘鋹撕了李煜的信,扣留了南唐的使者,然后动笔也给李煜写了封回信,以刘鋹的素质和当时的状态,信里写了什么可想而知,李煜看了之后特别的委屈,于是把信原封转交开封,让赵匡胤也分担一些骂声。赵匡胤刚刚开始读信,愤怒中的刘鋹已经有了实际行动。
  南汉在宋开宝三年,即公元970年10月,派兵进攻宋朝的道州(今湖南道县)。
  为了国王的荣誉,更为了国王的享受,一定要攻到开封去,抓住那个不知死活的赵匡胤!把他抓到刘鋹家祖传的“生地狱”去,让他知道里面的服务等级!
  接着潘美就接到了行动的指令,他可以放开手脚,随意进攻了。但是他的反应也比较奇怪,他的脸上隐隐约约地浮现出了一丝坏笑,对部下们说――你们先都消停一小会儿,别急,我还有点事得先让刘鋹知道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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