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石君石奋,其父赵人也。赵亡,徙温。高祖东击项籍,过河内,时奋年十五,为小吏,侍高祖。高祖与语,爱其恭敬,问曰:“若何有?”对曰:“有母,不幸失明。家贫。有姊,能鼓瑟。”高祖曰:“若能从我乎?”曰:“愿尽力。”于是高祖召其姊为美人,以奋为中涓,受书谒。徙其家长安中戚里,以姊为美人故也。 奋积功劳,孝文时官至太中大夫。无文学,恭谨,举无与比。东阳侯张相如为太子太傅,免。选可为傅者,皆推奋为太子太傅。及孝景即位,以奋为九卿。迫近,惮之,徙奋为诸侯相。奋长子建,次甲,次乙,次庆,皆以驯行孝谨,官至二千石。于是景帝曰:“石君及四子皆二千石,人臣尊宠乃举集其门。”凡号奋为万石君。 孝景季年,万石君以上大夫禄归老于家,以岁时为朝臣。过宫门阙必下车趋,见路马必轼焉。子孙为小吏,来归谒,万石君必朝服见之,不名。子孙有过失,不诮让,为便坐,对案不食。然后诸子相责,因长老肉袒固谢罪,改之,乃许。子孙胜冠者在侧,虽燕必冠,申申如也。僮仆訢訢如也,唯谨。上时赐食于家,必稽首俯伏而食,如在上前。其执丧,哀戚甚。子孙遵教,亦如之。万石君家以孝谨闻乎郡国,虽齐、鲁诸儒质行,皆自以为不及也。 建元二年,郎中令王臧以文学获罪皇太后。太后以为儒者文多质少,今万石君家不言而躬行,乃以长子建为郎中令,少子庆为内史。 建老白首,万石君尚无恙。每五日洗沐归谒亲,入子舍,窃问侍者,取亲中裙厕牏,身自浣洒,复与侍者,不敢令万石君知之,以为常。建奏事于上前,即有可言,屏人乃言极切;至廷见,如不能言者。上以是亲而礼之。 万石君徙居陵里。内史庆醉归,入外门不下车。万石君闻之,不食。庆恐,肉袒谢请罪,不许。举宗及兄建肉袒,万石君让曰:“内史贵人,入闾里,里中长老皆走匿,而内史坐车中自如,固当!”乃谢罢庆。庆及诸子入里门,趋至家。 万石君元朔五年卒,建器泣哀思,杖乃能行。岁余,建亦死。诸子孙咸孝,然建最甚,甚于万石君。 建为郎中令,奏事下,建读之,惊恐曰:“书‘马’者与尾而五,今乃四,不足一,获谴死矣!”其为谨慎,虽他皆如是。 庆为太仆,御出,上问车中几马,庆以策数马毕,举手曰:“六马。”庆于兄弟最为简易矣,然犹如此。出为齐相,齐国慕其家行,不治而齐国大治,为立石相祠。 元狩元年,上立太子,选群臣可傅者,庆自沛守为太子太傅,七岁迁御史大夫。元鼎五年,丞相赵周坐酎金免,制诏御史:“万石君先帝尊之,子孙至孝,其以御史大夫庆为丞相,封牧丘侯。”是时,汉方南诛两越,东击朝鲜,北逐匈奴,西伐大宛,中国多事。天子巡狩海内,修古神祠,封禅,兴礼乐。公家用少,桑弘羊等致利,王温舒之属峻法,宽等推文学,九卿更进用事,事不关决于庆,庆醇谨而已。在位九岁,无能有所匡言。尝欲请治上近臣所忠、九卿咸宣,不能服,反受其过,赎罪。 元封四年,关东流民二百万口,无名数者四十万,公卿议欲请徙流民于边以適之。上以为庆老谨,不能与其议,乃赐丞相告归,而案御史大夫以下议为请者。庆惭不任职,上书曰:“臣幸得待罪丞相,疲驽无以辅治。城郭仓廪空虚,民多流亡,罪当伏斧质,上不忍致法。愿归丞相侯印,乞骸骨归,避贤者路。” 上报曰:“间者,河水滔陆,泛滥十余郡,堤防勤劳,弗能堙塞,朕甚忧之。是故巡方州,礼嵩岳,通八神,以合宣房。济淮、江,历山滨海,问百年民所疾苦。惟吏多私,征求无已,去者便,居者扰,故为流民法,以禁重赋。乃者封泰山,皇天嘉况,神物并见。朕方答气应,未能承意,是以切比闾里,知吏奸邪。委任有司,然则官旷民愁,盗贼公行。往车觐明堂,赦殊死,无禁锢,咸自新,与更始。今流民愈多,计文不改,君不绳责长吏,而请以兴徙四十万口,摇荡百姓,孤兒幼年未满十岁,无罪而坐率,朕失望焉。今君上书言仓库城郭不充实,民多贫,盗贼众,请入粟为庶人。夫怀知民贫而请益赋,动危之而辞位,欲安归难乎?君其反室!” 庆素质,见诏报“反室”,自以为得许,欲上印绶。掾史以为见责甚深,而终以反室者,丑恶之辞也。或劝庆宜引决。庆甚惧,不知所出,遂复起视事。 庆为丞相,文深审谨,天他大略。后三岁余薨,谥曰恬侯。中子德,庆爱之。上以德嗣,后为太常,坐法免,国除。庆方为丞相时,诸子孙为小吏至二千石者十三人。及庆死后,稍以罪去,孝谨衰矣。 卫绾,代人陵人也,以戏车为郎,事文帝,功次迁中郎将,醇谨无它。孝景为太子时,召上左右饮,而绾称病不行。文帝且崩时,属孝景曰:“绾长者,善遇之。”及景帝立,岁余,不孰何绾,绾日以谨力。 景帝幸上林,诏中郎将参乘,还而问曰:“君知所以得参乘乎?”绾曰:“臣代戏车士,幸得功次迁,待罪中郎将,不知也。”上问曰:“吾为太子时召君,君不肯来,何也?”对曰:“死罪,病。”上赐之剑,绾曰:“先帝赐臣剑凡六,不敢奉诏。”上曰:“剑,人之所施易,独至今乎?”绾曰:“具在。”上使取六剑,剑常盛,未尝服也。 郎官有谴,常蒙其罪,不与它将争;有功,常让它将。上以为廉,忠实无它肠,乃拜绾为河间王太傅。吴、楚反,诏绾为将,将河间兵击吴、楚有功,拜为中尉。三岁,以军功封绾为建陵侯。 明年,上废太子,诛栗卿之属。上以绾为长者,不忍,乃赐绾告归,而使郅都治捕栗氏。既已,上立胶东王为太子,召绾拜为太子太傅,迁为御史大夫。五岁,代桃侯舍为丞相,朝奏事如职所奏。然自初宦以至相,终无可言。上以为敦厚可相少主,尊宠之,赏赐甚多。 为丞相三岁,景帝崩,武帝立。建元中,丞相以景帝病时诸官囚多坐不辜者,而君不任职,免之。后薨,谥曰哀侯。子信嗣,坐酎金,国除。 直不疑,南阳人也。为郎,事文帝。其同舍有告归,误持其同舍郎金去。已而同舍郎觉,亡意人疑,不疑谢有之,买金偿。后告归者至而归金,亡金郎大惭,以此称为长者。稍迁至中大夫。朝,廷见,人或毁不疑曰:“不疑状貌甚美,然特毋奈其善盗嫂何也!”不疑闻,曰:“我乃无兄。”然终不自明也。 吴、楚反时,不疑以二千石将击之。景帝后元年,拜为御史大夫。天子修吴、楚时功,封不疑为塞侯。武帝即位,与丞相绾俱以过免。 不疑学《老子》言。其所临,为官如故,唯恐人之知其为吏迹也。不好立名,称为长者。薨,谥曰信侯。传子至孙彭祖,坐酎金,国除。 周仁,其先任城人也。以毉见。景帝为太子时,为舍人,积功迁至太中大夫。景帝初立,拜仁为郎中令。 仁为人阴重不泄。常衣弊补衣溺裤,故为不洁清,以是得幸,入卧内。于后宫秘戏,仁常在旁,终无所言。上时问人,仁曰:“上自察之。”然亦无所毁,如此。景帝再自幸其家。家徙阳陵。上所赐甚多,然终常让,不敢受也。诸侯群臣赂遗,终无所受。武帝立,为先帝臣重之。仁乃病免,以二千石禄归老,子孙咸至大官。 张欧字叔,高祖功臣安丘侯说少子也。欧孝文时以治刑名侍太子,然其人长者。景帝时尊重,常为九卿。至武帝元朔中,代韩安国为御史大夫。殴为吏,未尝言按人,剸以诚长者处官。官属以为长者,亦不敢大欺。上具狱事,有可却,却之;不可者,不得已,为涕泣,面而封之。其爱人如此。 老笃,请免,天子亦宠以上大夫禄,归老于家。家阳陵。子孙咸至大官。 赞曰:仲尼有言“君子欲讷于言而敏于行”,其万石君、建陵侯、塞侯、张叔之谓与?是以其教不肃而成,不严而治。至石建之浣衣,周仁为垢污,君子讥之。 萬石君石奮,其父趙人也。趙亡,徙溫。師古曰:「溫,河內之縣。」高祖東擊項籍,過河內,時奮年十五,為小吏,侍高祖。高祖與語,愛其恭敬,問曰:「若何有?」師古曰:「若,汝也。有何戚屬?」對曰:「有母,不幸失明。家貧。有姊,能鼓瑟。」高祖曰:「若能從我乎?」曰:「願盡力。」於是高祖召其姊為美人,以奮為中涓,受書謁。師古曰:「中涓,官名,主居中而涓潔者也。外有書謁,令奮受之也。涓音蠲。」徙其家長安中戚里,師古曰:「於上有姻戚者,則皆居之,故名其里為戚里。」以姊為美人故也。 奮積功勞,孝文時官至太中大夫。無文學,恭謹,舉無與比。張晏曰:「舉朝無比也。」師古曰:「舉,皆也。」東陽侯張相如為太子太傅,免。選可為傅者,皆推奮太子太傅。及孝景即位,以奮為九卿。迫近,憚之,張晏曰:「以其恭敬履度,故難之。」徙奮為諸侯相。奮長子建,次甲,次乙,次慶,師古曰:「史失其名,故云甲乙耳,非其名。」皆以馴行孝謹,師古曰:「馴,順也,音巡。」官至二千石。於是景帝曰:「石君及四子皆二千石,人臣尊寵迺舉集其門。」凡號奮為萬石君。師古曰:「集,合也。凡,最計也。緫合其一門之計,五人為二千石,故號萬石君。」 孝景季年,萬石君以上大夫祿歸老于家,以歲時為朝臣。師古曰:「豫朝請。」過宮門闕必下車趨,見路馬必軾焉。師古曰:「路馬,天子路車之馬。軾謂撫軾,蓋為敬也。」子孫為小吏,來歸謁,萬石君必朝服見之,不名。子孫有過失,不誚讓,為便坐,師古曰:「便坐於便側之處,非正室也。」對案不食。然後諸子相責,因長老肉袒固謝罪,改之,迺許。子孫勝冠者在側,雖燕必冠,申申如也。師古曰:「申申,整敕之貌。」僮僕訢訢如也,晉灼曰:「許慎云古欣字也。」師古曰:「晉說非也。此訢讀與誾誾同,謹敬之貌也,音牛巾反。」唯謹。師古曰:「唯以謹敬為先。」上時賜食於家,必稽首俯伏而食,如在上前。其執喪,哀戚甚。師古曰:「執喪,猶言持喪服也。禮記曰『執親之喪』。」子孫遵敎,亦如之。萬石君家以孝謹聞乎郡國,雖齊魯諸儒質行,皆自以為不及也。師古曰:「質,重也。」 建元二年,郎中令王臧以文學獲罪皇太后。張晏曰:「竇太后。」太后以為儒者文多質少,今萬石君家不言而躬行,迺以長子建為郎中令,少子慶為內史。 建老白首,萬石君尚無恙。師古曰:「恙,憂病。」每五日洗沐歸謁親,文穎曰:「郎官五日一下。」入子舍,師古曰:「入諸子之舍,自其所居也,若今言諸房矣。」竊問侍者,取親中帬厠牏,身自澣洒,服虔曰:「親身之衣也。」蘇林曰:「牏音投。賈逵解周官云『牏,行清也』。」孟康曰:「厠,行清;牏,中受糞函者也。東南人謂鑿木空中如曹謂之牏。」晉灼曰:「今世謂反門小袖衫為侯牏。」師古曰:「親謂父也。中帬,若今言中衣也。厠牏者,近身之小衫,若今汗衫也。蘇音晉說是矣。洒音先禮反。」復與侍者,不敢令萬石君知之,以為常。建奏事於上前,即有可言,屏人乃言極切;師古曰:「有可言,謂有事當奏諫。」至廷見,如不能言者。師古曰:「廷見,謂當朝而見時。」上以是親而禮之。 萬石君徙居陵里。師古曰:「茂陵邑中之里。」內史慶醉歸,入外門不下車。萬石君聞之,不食。慶恐,肉袒謝請罪,不許。舉宗及兄建肉袒,萬石君讓曰:師古曰:「讓,責也。」「內史貴人,入閭里,里中長老皆走匿,而內史坐車中自如,固當!」師古曰:「此深責之也,言內史貴人,正固當爾。」迺謝罷慶。師古曰:「告令去。」慶及諸子入里門,趨至家。 萬石君元朔五年卒,建哭泣哀思,杖迺能行。歲餘,建亦死。諸子孫咸孝,然建最甚,甚於萬石君。 建為郎中令,奏事下,師古曰:「建有所奏上而被報下也。下音胡亞反。」建讀之,驚恐曰:「書『馬』者與尾而五,服虔曰:「作馬字下曲者而五,建時上書誤作四。」師古曰:「馬字下曲者為尾,并四點為四足,凡五。」今迺四,不足一,獲譴死矣!」其為謹慎,雖他皆如是。 慶為太僕,御出,師古曰:「為上御車而出。」上問車中幾馬,慶以策數馬畢,舉手曰:「六馬。」慶於兄弟最為簡易矣,然猶如此。出為齊相,齊國慕其家行,不治而齊國大治,師古曰:「不治,言無所治罰。」為立石相祠。 元狩元年,上立太子,選羣臣可傅者,慶自沛守為太子太傅,七歲遷御史大夫。元鼎五年,丞相趙周坐酎金免,制詔御史:「萬石君先帝尊之,子孫至孝,其以御史大夫慶為丞相,封牧丘侯。」是時漢方南誅兩越,東擊朝鮮,北逐匈奴,西伐大宛,中國多事。天子巡狩海內,脩古神祠,封禪,興禮樂。公家用少,桑弘羊等致利,王溫舒之屬峻法,兒寬等推文學,九卿更進用事,師古曰:「更,互也,音工衡反。」事不關決於慶,慶醇謹而已。師古曰:「醇,專厚也,音純。」在位九歲,無能有所匡言。甞欲請治上近臣所忠、九卿咸宣,服虔曰:「咸音減損之減。」師古曰:「治所忠及咸宣二人。」不能服,反受其過,贖罪。 元封四年,關東流民二百萬口,無名數者四十萬,師古曰:「名數,若今戶籍。」公卿議欲請徙流民於邊以適之。師古曰:「適讀曰讁。」上以為慶老謹,不能與其議,師古曰:「與讀曰豫。」乃賜丞相告歸,而案御史大夫以下議為請者。慶慙不任職,上書曰:「臣幸得待罪丞相,疲駑無以輔治。城郭倉廩空虛,民多流亡,罪當伏斧質,上不忍致法。願歸丞相侯印,乞骸骨歸,避賢者路。」 上報曰:「閒者,河水滔陸,晉灼曰:「滔,漫也。」師古曰:「高平曰陸。漫音莫干反。」泛濫十餘郡,隄防勤勞,弗能陻塞,師古曰:「陻,填也,音因。」朕甚憂之。是故巡方州,張晏曰:「四方之州也。」師古曰:「東方諸州。」禮嵩嶽,通八神,以合宣房。孟康曰:「八神,郊祀志八神也,於宣房宮合祀之。」師古曰:「此說非也。自言致禮中嶽,通敬八神耳。合宣房者,於宣房塞決河也,事見溝洫志。」濟淮江,歷山濵海,師古曰:「濵海者,循海涯而行也。濵音賔,又音頻。」問百年民所疾苦。惟吏多私,徵求無已,師古曰:「惟,思也。已,止也。」去者便,居者擾,故為流民法,以禁重賦。師古曰:「言百姓去其本土者則免於吏徵求,在舊居者則見煩擾,故朝廷特為流人設法,又禁吏之重賦也。一曰,去者,謂吏出使而侵擾居人以自便也。」乃者封泰山,皇天嘉況,神物並見。師古曰:「況,賜也。見,顯示也。」朕方荅氣應,未能承意,師古曰:「言自修整,以報瑞應,恐未承順上天之意。」是以切比閭里,知吏姦邪。師古曰:「比,校考也,音頻寐反。」委任有司,然則官曠民愁,盜賊公行。師古曰:「曠,空也。人不舉職,是空其官。」往年覲明堂,赦殊死,無禁錮,咸自新,與更始。今流民愈多,計文不改,蘇林曰:「校戶口文書不改減也。」如淳曰:「郡上計文書,自文飾,不改正也。」師古曰:「如說是。」君不繩責長吏,而請以興徙四十萬口,搖蕩百姓,師古曰:「蕩,動也。」孤兒幼年未滿十歲,無罪而坐率,服虔曰:「率,坐刑法也。」如淳曰:「率,家長也。」師古曰:「幼年無罪,坐為父兄所率而并徙,如說近之。」朕失望焉。今君上書言倉庫城郭不充實,民多貧,盜賊衆,請入粟為庶人。服虔曰:「慶自以居相位不能理,請入粟贖己罪,退為庶人。」夫懷知民貧而請益賦,師古曰:「懹此心。」動危之而辭位,師古曰:「搖動百姓,使其危急,而自欲去位。」欲安歸難乎?師古曰:「以此危難之事,欲歸之於何人。」君其反室!」師古曰:「若此自謂理當然者,可還家。」 慶素質,見詔報反室,自以為得許,欲上印綬。掾史以為見責甚深,而終以反室者,醜惡之辭也。或勸慶宜引決。師古曰:「令自殺。」慶甚懼,不知所出,遂復起視事。 慶為丞相,文深審謹,無他大略。後三歲餘薨,謚曰恬侯。中子德,慶愛之。上以德嗣,後為太常,坐法免,國除。慶方為丞相時,諸子孫為小吏至二千石者十三人。及慶死後,稍以罪去,孝謹衰矣。 衞綰,代大陵人也,以戲車為郎,事文帝,服虔曰:「力士能扶戲車也。」應劭曰:「能左右超乘。」師古曰:「二說皆非也。戲車,若今之弄車之技。」功次遷中郎將,醇謹無它。師古曰:「無它餘志念也。」孝景為太子時,召上左右飲,而綰稱病不行。張晏曰:「恐文帝謂豫有二心事太子。」文帝且崩時,屬孝景曰:「綰長者,善遇之。」及景帝立,歲餘,不孰何綰,服虔曰:「不問也。」李竒曰:「孰,誰也。何,呵也。」師古曰:「何即問也。不誰何者,猶言不借問耳。」綰日以謹力。師古曰:「自勉力為謹慎,日日益甚。」 景帝幸上林,詔中郎將參乘,還而問曰:「君知所以得驂乘乎?」師古曰:「言何以得參乘?」綰曰:「臣代戲車士,幸得功次遷,待罪中郎將,不知也。」上問曰:「吾為太子時召君,君不肯來,何也?」師古曰:「言以此特識之。」對曰:「死罪,病。」上賜之劔,綰曰:「先帝賜臣劔凡六,不敢奉詔。」上曰:「劔,人之所施易,獨至今乎?」如淳曰:「施讀曰移。言劔者人所好,故多數移易貿換之也。」師古曰:「施讀曰貤。貤,延也,音弋豉反。」綰曰:「具在。」上使取六劔,劔常盛,未甞服也。師古曰:「盛謂在削室之中也。盛音成。削音先召反。」 郎官有譴,常蒙其罪,師古曰:「蒙謂覆蔽之。」不與它將爭;有功,常讓它將。上以為廉,忠實無它腸,師古曰:「心腸之內無他惡。」乃拜綰為河閒王太傅。吳楚反,詔綰為將,將河閒兵擊吳楚有功,拜為中尉。三歲,以軍功封綰為建陵侯。 明年,上廢太子,誅栗卿之屬。師古曰:「太子廢為臨江王,故誅其外家親屬。」上以綰為長者,不忍,乃賜綰告歸,而使郅都治捕栗氏。旣已,上立膠東王為太子,召綰拜為太子太傅,遷為御史大夫。五歲,代桃侯舍為丞相,師古曰:「劉舍。」朝奏事如職所奏。師古曰:「言守職分而已。」然自初宦以至相,終無可言。師古曰:「不能有所興建及廢罷。」上以為敦厚可相少主,尊寵之,賞賜甚多。 為丞相三歲,景帝崩,武帝立。建元中,丞相以景帝病時諸官囚多坐不辜者,而君不任職,師古曰:「天子不親政,則丞相當理之,而綰不申其冤。」免之。後薨,謚曰哀侯。子信嗣,坐酎金,國除。 直不疑,南陽人也。為郎,事文帝。其同舍有告歸,誤持其同舍郎金去。已而同舍郎覺,亡意不疑,師古曰:「疑其盜取。」不疑謝有之,師古曰:「告云實取。」買金償。後告歸者至而歸金,亡金郎大慙,以此稱為長者。稍遷至中大夫。朝,廷見,人或毀不疑師古曰:「當於闕廷大朝見之時,而人毀之。」曰:「不疑狀貌甚美,然特毋柰其善盜嫂何也!」師古曰:「盜謂私之。」不疑聞,曰:「我乃無兄。」然終不自明也。 吳楚反時,不疑以二千石將擊之。景帝後元年,拜為御史大夫。天子脩吳楚時功,封不疑為塞侯。師古曰:「塞音先代反。」武帝即位,與丞相綰俱以過免。 不疑學老子言。其所臨,為官如故,唯恐人之知其為吏迹也。不好立名,稱為長者。薨,謚曰信侯。傳子至孫彭祖,坐酎金,國除。 周仁,其先任城人也。以毉見。師古曰:「見於天子。」景帝為太子時,為舍人,積功遷至太中大夫。景帝初立,拜仁為郎中令。 仁為人陰重不泄。服虔曰:「質重不泄人之陰謀也。」張晏曰:「陰重不泄,下溼,故溺袴,是以得比宦者,得入後宮也。仁有子孫,先未得此疾時所生也。」師古曰:「張、服二說皆非也。陰,密也。為性密重不泄人言也。霍去病少言不泄,亦其類也。」常衣弊補衣溺袴,期為不絜清,師古曰:「故為不絜清之事而弊敗其衣服也。溺讀曰尿。尿袴者,為小袴。以藉其尿。」以是得幸,入卧內。於後宮祕戲,仁常在旁,終無所言。師古曰:「是不泄也。」上時問人,師古曰:「問以他人之善惡。」仁曰:「上自察之。」然亦無所毀,如此。師古曰:「雖知其惡,不欲言毀之,故云上自察之。」景帝再自幸其家。家徙陽陵。上所賜甚多,然終常讓,不敢受也。諸侯羣臣賂遺,終無所受。武帝立,為先帝臣重之。師古曰:「重謂敬難之。」仁乃病免,以二千石祿歸老,子孫咸至大官。 張歐字叔,孟康曰:「歐音驅。」高祖功臣安丘侯說少子也。師古曰:「說讀曰悅。」??孝文時以治刑名侍太子,師古曰:「劉向別錄云申子學號曰刑名。刑名者,循名以責實,其尊君卑臣,崇上抑下,合於六經。說者云,刑,刑家,名,名家也,即太史公所論六家之二也。此說非。」然其人長者。景帝時尊重,常為九卿。至武帝元朔中,代韓安國為御史大夫。??為吏,未甞言桉人,剸以誠長者處官。師古曰:「剸與專同,又音之兖反。」官屬以為長者,亦不敢大欺。上具獄事,有可卻,卻之;師古曰:「退令更平番之。」不可者,不得已,為涕泣,面而封之。如淳曰:「不正視,若不見者也。」晉灼曰:「面對囚讀而封之,使其聞見,死而無恨也。」師古曰:「二說皆非也。面謂偝之也,言不忍視之,與呂馬童面之同義。」其愛人如此。 老篤,請免,天子亦寵以上大夫祿,歸老于家。家陽陵。子孫咸至大官。 贊曰:仲尼有言「君子欲訥於言而敏於行」,師古曰:「論語載孔子之言也。訥,遟也。敏,疾也。」其萬石君、建陵侯、塞侯、張叔之謂與?師古曰:「與讀曰歟。」是以其敎不肅而成,不嚴而治。至石建之澣衣,周仁為垢汙,君子譏之。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