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忆旧 □泉州 陈秀妹 回忆起故乡绍兴的秋，一只只红彤彤正当季的柿子总有它们特别的位置。地处江南，或许自古以来浸染了太多红似火、绿如蓝的诗意，绍兴的春来得尤为漫长，而相形之下，以干净利落著称的秋就短了很多，短到不留意几乎就要偷溜过去。 我永远是留意的那个。秋天对于我，除了吃柿子外，另有一个重要的事件，就是意味着要正式告别美美的裙子。怎么明明9月底的风还是暖暖的，10月一来，哪怕就只差一天两天，也会感觉到明显不一样了。一阵风吹来，从穿裙子裸露着的脚踝开始，一路往上，密密麻麻的鸡皮疙瘩，你就在心里清楚地知道，秋已不战而胜。若手下败将们还要死撑，简直无异在放弃体面下场的机会。不要几天，腿上就被吹得出现类似皲裂的纹路。那时，纵然再不甘愿，也还是得换回裤子了。 当然，我最在意的还是吃柿子。乡下人家，每家每户总有几棵柿子树。横竖不卖，也就没有那种树梢还没开始染黄，就急乎乎爬了要去摘的事。总要等到十月的第一个周末，孩子们都放了假，大人们也刚好都忙完了田里的事。一家人带上钩子、绳子、篮子，不会爬树的另再找个梯子，欢欢喜喜地就往山里进发了。到了自家的柿子树下，家里的男人和大男孩三下五除二爬到了树上，女人和小孩们就守在树下，仰着头，一边指点哪里还有漏网之鱼，一边等着沉甸甸的篮子吊下来。有时，也不放心地交代大手大脚的男人们：“轻点放、轻点放。”放重了，就是皮没破，内里的伤也一时看不出来。等熟了，却发现黑黑的一块，颇为不美。有时，也提出一些额外的小要求：“那几个一串的，可要连着树丫一起钩下来，挂在墙上正好。”挂着挂着，叶子慢慢干去，柿子渐渐红透，是道只能意会的风景。“奈般女人就是事体多。”（家乡话：你们这群女人事情真多。）在我们家，父亲往往这样抱怨一句，执行起来却是有板眼有眼、不折不扣。 虽然等了又等，但刚摘下的柿子，却也不是每个都随口可吃。能吃的一棵树没十几二十个，更多的还是橙黄硬实，要嗨唷嗨唷抬回家，小心翼翼地摊在大竹匾上。我们家柿子不多，只够摊两个大匾的。幸而孩子也少，我和弟弟刚好一人分到一个。 一直到霜降前的这十多天，我和弟弟每天上学前必定要做的事，就是到放着匾的房间，帮着柿子翻翻身，以免挨着匾的先熟透了，朝上的却没啥动静。也看看有没有已经熟了的，顺手捧在手心往学校去——这时候的柿子，再没有比手心和肚子里更安全的所在了。 柿子既懂天时也通人性，一定的。“霜降吃柿子，不会流鼻涕”。肯定知道了我们有所求，所以赶在那天的前后，几乎是一夜之间，竹匾上的风景就大不相同。“今天我要先吃三个，再带两个去学校。”“我先吃四个，再带四个。”“那我先吃五个”……霜降这天的早晨，就为着那些小红灯笼，我和弟弟总不厌其烦地打口水仗。 时光飞驰。转眼在他乡求学工作已经十数年。江南和闽南，一字之差，风土人情却大不相同。少数可感欣慰的，霜降吃柿子这一点却大同小异。只不过，超市的柿子往往没有在树上得到正当季的时节。而今年，父亲天人远隔，再当季的柿子，也不是那个味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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