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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睡堂雜誌】一边是石屎,一边是树林 网易博客-林海东

 五岭智叟 2013-11-19

这一条路不长,只需走十分钟;也不宽,大约可容四人并肩而立,如果有一辆普通的轿车通过,行人恐怕就要离开路面站到草丛里了。路的名字叫做“荔林”,想来路两边郁郁苍苍的应该是荔枝树。我从未在荔枝结实的时候走过这条路,也不确认荔枝树的模样,所以只能从路名的意思去附会。今年荔枝满枝头的时候,我想我就可以确认这里是否荔林了。

这条路原不在我每天健走的路线上,但自从那天一时兴起在薄薄的夜雾中走过一回之后,这路就成了我每天必经之处。路很僻静,经过的人极少,有时候只有我自己一个人,甚至感觉可以听见自己的心跳。我喜欢这种独自一人的感觉。

路是藏在林中的,铺路石在夜色中泛着幽暗的灰白光,顺着山势的转折,蜿蜒伸展。山不高,甚至不能称作山,与真正的山相比,只不过是一个微微隆起的高地。关于这山的高度,有不同的说法,但我从30楼的阳台望过去,它与视线持平,而且还是山上树的高度。海拔大约不过100多米,而实际高度也不过100米左右。但这不重要,重要的是,在城市的中心区有这样一大片长满了树的高地,让人们有一个地方可以屏蔽城市的喧嚣,呼吸新鲜的空气。

这条路就在这高地的半腰,走在这路上,可以看见中心区的高楼大厦从一侧的树顶冒出来。昨夜,当我再度走过这条路的时候,那些高楼大厦上的景观灯在薄雾中闪着红黄白蓝的光晕,勾勒出一片如墙般高高低低的轮廓,在我的左侧;而在右手边,则是黑压压的树林,蔓延向山顶。

“一边是石屎,一边是森林”,这样的一句话突然出现在我的脑子里,“石屎森林”这个词就这样被眼前的景象一分为二,但只在一瞬间,这刚刚想到的十个字,就变成了“一边是石屎,一边是树林”。我不由暗笑自己的职业习惯,——毕竟那一片树林是无论如何不能被称作森林的,深度和广度都不足够。这就是瞬间一字之改的理由。

那种感觉其实是很奇妙的。每天走过的时候,很少留意这种感觉,偶尔侧脸看一眼左侧远处的那些高楼大厦,也是司空见惯。但昨夜这感觉却突然降临。

平时充耳不绝的喧闹市声,若有似无地缥缈着,若不仔细听,几乎听不到,而耳边清晰的,只有路边草丛里此起彼伏的各种虫鸣。我不知道每一种虫的名字,但可以确认的是,其中有纺织娘。昨夜,突然听到前些天未曾听过的蛙鸣,从山脚下的某个人造的池塘里传来,应该是很大的一群蛙,因为无法分辨个体的清脆,而是如遥远的滚雷般轰隆成蛙鸣一片,让我感到自己并非身处城市的中央,而是人在乡间。但我确实身处城市的中央,因为在蛙声的那边,不远处,石屎森林正闪耀着诡异的光芒。

那是一种很特别的经验。看得到不远处的高楼大厦,但却觉得自己身处城市之外。眼睛里是高楼大厦似乎触手可及,但空气中却弥漫着虫声、蛙鸣、树香、草香。这感觉让人不由得恍惚起来,一时竟分不清今夕何夕,一时竟不知斯人何在,而原本匆忙的脚步也不由自主地缓慢下来,然后,站住,眼望城市,背倚青山。那一刻,脑子是空的,人明明站在那里,但却感觉有另一个自己已经离开了这个身体,漂浮在半空注视着眼前的那个人望远。无所谓想,无所谓不想,甚至连虫声蛙鸣都听不见了。

而清醒,是从背后突然袭来的。一股凉气从被汗水沁湿的后背侵入身体,那种森森的凉意像一只无形的手,从背后将我推醒,因为空空如也的脑子瞬间被充满了,因为我意识到正在健走的自己已经停下了脚步。

不远处,有一个小女孩正迎面轮滑而来,稍后一点的地方,是她脚步匆匆的父亲。转过脸,再度启动脚步,那一刻,虫声蛙鸣忽然响亮起来,夜色中,树香草香,瞬间四合。

我走着,一边是石屎,一边是树林。而一个转折之后,眼前就只有树林了,路面也在这时从光滑的石路变成凹凸的鹅卵石。这已经是另外的一条路了,有着不同的路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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