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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氏宗祠外，荷花年年红 从绍兴城东到嵊州金庭，差不多需要两个小时的车程。“哗哗哗……”当耳边的流水声越来越响，我们便知道目的地——华堂村到了。这是一个暴雨过后的上午，飘渺的烟雨似乎还没有散去，平溪江与石鼓山之间的这座古村依然湿漉漉的。 站在村口的江桥上，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涌上心头。咦，这不是兰亭吗？“兰亭的建筑样式就是仿我们的。”带路的华堂村村支书王利强说起村里的历史，语气中带着自豪。晋永和十一年（公元355年）的一天，王羲之循着剡溪水流的方向，找到了这片适合隐居的金庭山水，从此便没有离开。书圣离世后，四子操之在此繁衍生息，形成了一个庞大的王氏家族。作为嵊州第一大村，华堂村居住着5700多名村民，其中80%以上都是王氏后人。据《王氏宗谱》记载，晋书法家王羲之和他的三代子孙均善书画，后人曾将他们的书画在此展览，故称“画堂”。又因村落东有金庭山，北有石鼓山，濒临平溪江，名山胜水，景色华丽，后易名为“华堂”，到清代发展成为“剡东第一大村。” 清澈的溪流绕房穿宅，时明时暗，人们围拢在一处处石砌溪埠，或洗涤或纳凉，仿佛丽江古城。 踏着鹅卵石铺就的村道，我们试图亲近这座千年古村。王氏宗祠是村里的标志性古建筑，至今已经屹立了600多年。看守这里的老人王香铨是王羲之第五十三代孙。他告诉我们，这是王氏后人为纪念王羲之第三十六代孙，一个名叫王琼的孝子，和他贞节的夫人石氏而建，时间是在明朝正德七年。建筑坐西朝东，前后三进，规模不大，但设计独特。两层四檐的高峻门斗之后，是一方“凹”字形的水池，“凹”字的中间是一座三孔的石砌梁桥。后厅面积最大，是供奉祖先画像和牌位的地方。端坐的王羲之像位于厅的正中，两边如山的牌位，标榜着这个家族的规模盛大和历史悠长。 更值得一提的是，华堂村先民对江水的利用堪称一绝。清澈的溪流绕房穿宅，时明时暗，人们围拢在一处处石砌溪埠，或洗涤或纳凉，犹若丽江古城之风范。我们不由得对这套完整的供排系统心生敬佩。“以前村里有规定，早上7点之前是不准洗的，因为大家都要挑水喝。”王利强说。 书圣归隐地，世代子孙安居于此，守候家园。 村里的老人显然对古村的历史更加清楚。王羲之第五十三代孙、今年83岁的王源福告诉我们，村里原本存在“井”字老街，是由前街、后街、上横街、下横街4条最大的村道构成。老街上店肆林立，百杂齐全，每到赶集的日子，更是全村沸腾，热闹非凡。现在老街静寂了下来，但两侧楼上住人、楼下开店的木结构商铺依然还在，并且还有三两商家做着买卖。 井字中心为“市心街”，还有一个大戏台，建于明代。戏台结构牢固，形式美观，戏台的屋顶上雕有二龙戏珠和狄青比武的雕像，四角台柱均为石柱，几百年来都没有改样倒塌，可惜在“文革”中被拆除，直到2004年才重建恢复旧貌。如今，每逢过年过节，村里请来的越剧班子还在这个古戏台上为村民表演。 古色古香的老台门也是村里需要重点保护的对象。“造新房子容易，要把老房子改造好却是麻烦事。”王利强告诉我们，村里正在进行着古村保护的规划，有50多个老台门需要保护。在他的带领下，我们参观了保存相对完好的一清堂。它的规模比较大，前厅后堂的结构让人联想起诸暨斯宅的斯盛居；正厅三开间，而两侧的厢房则是“五间两弄”。老房子虽已破败不堪，但那细节处的精致牛腿，依然使我们忍不住赞叹古人的智慧。 历史如烟，一代书圣用生命升华的古老艺术，已流传为一种永恒，而王氏族人和华堂古村用自己的方式，延续着这种古典与精美，而我们，则试图在探访中觅到那江南村庄的灵魂。 老台门里老屋虽旧，细节之处仍提示着当年的精致生活。 “岁月孤本”的保存与复兴 保护古村落，别用是否有旅游价值来衡量 董建成（著名摄影师，曾获哈苏摄影大奖） 古村落是古代文明的集中体现。如果按照现代语言来表述的话，古村落是文化的、智慧的、生态的以及可持续发展的。要加以保护，最好的方法就是将这种传统文化用现代的方式去表达和创新。 前段时间，中国建筑师王澍获得了享有建筑界“诺贝尔奖”之称的2012年普利兹克建筑奖。他的代表作品宁波博物馆、中国美院象山校区等体现了传统基因与现代功能需求的完美结合。而他的获奖，实际上并不仅仅是他个人的奖，更大程度上是国际主流价值向中国传统文化的致敬。但我们很多人却没有珍惜这些身边的宝贝，让它们就这样在我们眼前逐渐消失。那些散布在绍兴山间田野的古村落，就像一颗颗明珠，被所谓现代化的尘埃给掩盖了。如果我们能及时抹去这些尘埃，它们一定会重新发出耀眼的光芒。可惜的是，只有当人们渴望回归田野的愿望成为一种奢侈时，才会突然发现古村落的可贵。 我在乡下走的时间比较多，也用镜头记录了许多古村落的美丽。绍兴的这些古村落，整体情况非常不容乐观。主要有两类还保存得比较完好，一类是某一姓氏的集中居住地，比如诸暨的斯宅、边村等，多数是宗族的力量在起作用。我曾经带一位中国美术学院的教授去看过斯宅，他看过之后给出了非常高的评价：即使从现代的眼光去看待这个建筑群，一点毛病都没有。还有一类就是地处边远地带的山村，因为交通不发达，现代文明的推土机还没有开进来。此外，就是不太完整的了，古村落的形态虽然已经破坏，但某个戏台或某座桥还在，只是它们的价值还没有被真正发现，已经面临着被损毁的危险。我曾经在柯岩附近看到过一座桥上戏台，这估计是个孤本了，其他地方再也找不到这样的了，但是桥下的水里却填满了垃圾。 对于这些古村落的保护，我很早以前就开始呼吁了。比如我提出，对于那些50年以上的老房子或古桥都应该挂牌，让大家能有一个基本的认识。对此，千万不要用是否有旅游价值来衡量。同时，还要有专家来解读，让当地的老百姓能明白它们的重要性，能用科学的眼光去看待和保护。若再退一步讲，也可以从小事做起，把卫生搞搞干净，不要再让这些宝贝躺在垃圾堆里了。此外，我觉得应该多带孩子去看看这些美的东西。这些绍兴本土的文化对孩子来说是最好的启蒙，如果你不告诉他们什么是美的，他们的价值观就会出问题。 绍兴的古村落，是中国古建筑史难得的瑰宝 陈祖铨（绍兴市建筑学会办公室主任） 出于对职业的热爱，也出于心灵对传统文化的热忱，我在绍兴古村落行走的时候，特别关注和留意那些老房子。那些藏在大山深处的传统台门古建筑，虽然早已退尽了昔日的辉煌，但依稀还能找到当年亮丽的风韵和光艳。 可以说，古村落古建筑不仅是“用石头写成的史书”，而且还是“凝固的音乐”，是技术和艺术的完美结合，既富有内涵，又保留着历史文脉，而且还具有鲜明的民族的、地域的、时代的人文特征，是江南水乡农耕文化的载体。无论是嵊州的裘宅、楼宅，还是诸暨的斯宅、周宅和寿宅，都强烈地表现出绍兴木结构建筑的特质。走进绍兴的古村落，零距离接触众多具有历史风貌的传统建筑，感到这一幢幢一座座老房子，形态古朴沧桑，结构规范完善，制作精细纯熟，是传承中国木构建筑艺术和研究建筑科学的重要实物资料，是中国古代建筑史难得的历史瑰宝。 每一座古雅幽深的老房子，既可以是绍兴千年古韵延续传统文化的象征，也可以是一个家族盘根错节的古老叙事，更是一部记录城市建设进程的历史。遗憾的是，许多经历百年风雨的台门古建筑大都荒芜、毁坏严重，昔日诗画般的古村落正在一座座地变成废墟，连政府明确立碑保护的一些古建筑，也在岁月的风吹雨打中渐渐破败，变成一个个空壳的庭院。 我们并非主张为保护而牺牲发展，也没有力量阻挡当前损毁传统文明的狂潮，但我们还可以做一些具体保护的事。我觉得，首先要加大对古村落古建筑抢救性研究的力度，开展整体调查、测量、绘图和摄影，并加以系统的记录整理；二是让古村落古建筑的保护从学术领域走向公众，唤醒社会，增强人们的保护意识，特别是注意培养当地人对传统文化的保护积极性和责任心。我们在诸暨藏绿、溪北等村就看到群众自发保护古建筑的行动，深受感动；三是利用古村落古建筑的丰富资源，进行合理整合和保护使用，如综合利用空壳村，推行养老地产，发展夕阳产业；四是依靠政府出台保护古村落的政策和资金资助，各地规划、设计部门应制定控制性规划和方案，探索传统建筑再生之路。 写不完的老绍兴，一年的田野调查就是一部好书 胡文炜（绍兴市越文化研究会会员） 我曾经写过一部《会稽山志》，对会稽山脉一带的地形比较熟悉。退休后，空闲时间比较多，身体状况也不错，就萌生了走访绍兴古村落的想法。开始是以附近的绍兴南部山区为主，后来也去诸暨、嵊州、上虞等地。但凡是书上读到过或者曾听人提过的村落、古建筑、古树等，我都要到实地瞧一瞧、拍一些照片，亲身感受一番。 我算了算，从2010年9月25日到2011年9月24日这一年中，我总共探访了200多个绍兴古村落，拍下了1万多张照片。每张照片上都有拍摄的时间和地点，整理一下，就是一本直观反映绍兴古村落的影像集了。 这期间，不管酷暑还是严冬，我基本上保持每个星期出去一趟。几乎每次外出时，都是凌晨4时多起床，在柯桥坐5路公交车的头班车至绍兴市区，再转车至平水、王坛等镇；之后再坐公交车到目的地村落。只要是出门，几乎每次要徒步行走四五个小时，一路只自带干粮、相机和纸笔。 1982年的时候，政府公布的越城区、绍兴县的自然村总共有1000多个。但我这一路探访下来，感觉保存完好的真的很少。这些破坏很大程度上来源于村民，出于自身改善生活条件的需要，村民自发地在进行着拆建，导致一些古迹或者村子的整体风貌就这样消失了。而且，很多村子里都存在着这样的情况：年轻人都出去打工或在城里打工，只剩下老年人还留在村里干些农活，等他们死了，村子就变空了。我在走访中就看到许多房子是空着的，门也不锁，甚至已经有一半已经坍塌了。 10多年前，我也曾亲身探访过不少古村落。但这次重走，我还是有颇多感触。山里人民风纯朴，虽然时代在变，但是那种民风不变。记得有一次，我听人讲稽东镇石桥村有珍贵的红豆杉古树，一路找过去，但是并不得法。后来路上偶遇一位山民，听说我专为古树而来，特地开上自家摩托车带我找过去。还有一次，正好是冬天，有一位山民陪着我踏着厚厚的积雪，去探访传说中的古迹。 对于如何进行古村落的保护，我也进行过一些思考。我觉得，至少可以选取几个有代表性的古村落进行保护。但一定要形成一种产业，让村民们有利益可得。我是安昌人，以前我们也不把那些老房子当回事，现在大家看到了老房子的价值，保护意识自然也高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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