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真是妖花嗎？曾經存在嗎？
天下花木何止千萬，最具神秘色彩的也許當屬揚州的瓊花。
記者在南京街頭隨機詢問了一些人。南京市民李先生說：“從小說《隋唐演義》中讀到過，瓊花產在揚州，很神奇的。世界上真的有瓊花嗎？”遼寧遊客錢女士也說：“聽老年人說評書《隋唐》，說隋煬帝到揚州去看過的，是一種妖花。我不相信現實中有這種花，也許只是傳說。” 瓊花在現實中存在嗎？如果存在，她到底是什麼樣呢？本報記者昨日深入揚州瓊花觀，透析神異傳說，撥開曆史封塵，采訪科研專家，還原揚州瓊花的真實面目。 瓊花觀探源古瓊花 瓊花，從古老的神異傳說開始，就與揚州、隋煬帝、大運河緊密聯系在一起，當年隋煬帝開鑿運河七下揚州觀瓊花的故事，曆代相傳。隋煬帝大征民工修鑿運河，不遠千裏到揚州觀賞瓊花，等他坐龍船抵達揚州看到瓊花時，瓊花卻凋零了。接著爆發了各地的農民起義，隋政權崩潰，隋煬帝死於揚州，因而有“花死隋官滅，看花真無謂”的說法。隋煬帝是否真的“七下揚州看瓊花”不見正史，但瓊花被傳說成與隋朝興亡密切相關的奇異花卉，這更增添了其神奇與詭異。 揚州是一座曆史文化名城，在這裏，提起瓊花，每個揚州人都能說道幾句。“瓊花是我們揚州的市花，”一位出租車司機說，“但如今的瓊花並非古代的瓊花。隋煬帝開鑿運河七下揚州觀賞的古瓊花早已經滅絕了，但那株神奇古瓊花的起源地，也就是傳說隋煬帝觀花的瓊花臺還在，就在揚州城的瓊花觀內。” 記者來到位於揚州市文昌中路62號的瓊花觀。據介紹，瓊花觀原名後土祠，始建於西漢年間，北宋改稱“蕃釐（音xi）觀”，因觀內有一株奇特的瓊花，故又稱“瓊花觀”。一進大門，迎面是幾個醒目的大字：“淮南道觀，神秘瓊花”、“不到瓊花觀，到了揚州都不算”。後面是一個直徑約6米、高近1米的圓形土臺，赫然鐫刻著“瓊花臺”三字，臺上生長著一叢高約3米的灌木，正值秋季，枝條上沒有花，卻結著一團團紅色小漿果。據介紹，這個土臺就是古時那株神異的瓊花生長處，隋煬帝觀賞瓊花的傳說就發生在這裏。如今瓊花臺上生長的這叢灌木，是後來栽植的“替身”，雖然也被叫做“瓊花”，並被選為揚州市花，但其實是一種名叫“聚八仙”的替代品。 瓊花臺旁邊的院牆上，有很多古代名士詠賦瓊花的詩文。胡宿學寫到：“楚地五千裏，揚州獨一株。香名從此貴，芳格颯然殊。國豔何芳粉，天姿不掩瑜。濃熏霏麝氣，細蕊列其中。雲朵垂三素，仙衣著六銖。”曾任揚州知州的鮮於侁寫到：“百花天下多，瓊花天下稀。結根托靈祠，地著不可移。八蓓冠群芳，一株攢萬枝。”張三豐寫到：“瓊花玉樹屬仙家，未識人間有此花。清致不占凡雨露，高標猶帶古煙霞。曆年既久何曾老，舉世無雙莫漫誇。便欲載回天上去，擬從博望供靈搓。”宋代名臣韓琦寫到：“維揚一株花，四海無同類；年年後土祠，獨比瓊瑤貴。”明代名臣於謙寫到：“愛爾蕃釐玉一叢，奇花不與八仙同。”宋代詩人王禹偁任揚州太守時，曾作瓊花詩，有序雲：“揚州後土廟，有花一枝，潔白可愛，其樹大而花繁，不知何木也，俗為之瓊花。”類似這樣的詩詞，共有千餘首之多。歐陽修在揚州做太守時，特意在瓊花臺旁建無雙亭。清代揚州籍名士阮元據古文獻記載畫了一幅“瓊花真本”圖，就刻在瓊花臺旁。 古瓊花的起源與滅絕 古瓊花究竟是什麼植物？至此依然撲朔迷離。為弄清真相，記者找到了揚州市政協文史委員會主任王虎華。王虎華是一位精通揚州曆史和文化的專家，對瓊花頗有研究。他說：“廣義的‘瓊花’，不是具體指某種花，而是泛指美麗的花朵，‘瓊’即美玉，古今漢語語匯中常見的‘玉樹瓊花’就是這個意思。但要說到揚州瓊花，就是專指一種植物了。” 王虎華說，關於那株奇異古瓊花的來源，揚州地區流傳著有至少三種民間傳說。 傳說一：古代有一仙女，道號蕃釐，來到揚州向凡人稱說花木之異。人們不信，她即取白玉一塊，在瓊花臺掘土埋下，馬上長成一株仙樹，高達一丈多，花潔白如玉，大如玉盤，微風過處，香飄十裏，花香令人陶醉。仙女去後，人們特地為此花建造寺觀，取名“蕃釐觀”。因種玉得花，此花名“瓊花”。 傳說二：隋朝時，揚州東門外住著一個名叫觀郎的男青年，一天在河邊散步時看見一只受傷的白鶴，心地善良的觀郎把白鶴帶回家救活。後來，觀郎結婚時，白鶴銜來一粒種子祝賀。種子埋入土裏，長出了一株瓊花，每隔一個小時就變換一種顏色，流光溢彩，賞心悅目，世上獨一無二。隋煬帝聽說後，來看瓊花，但瓊花不願見昏君，立即凋零。隋煬帝大怒，拔劍砍之，瓊花化為一道金光，隨一只白鶴飛走。 傳說三：隋煬帝有個妹妹叫楊瓊，十分美麗。荒淫的隋煬帝打起了妹妹的歪主意，但楊瓊堅決不從，羞憤自盡。隋煬帝為掩蓋真相，把妹妹的遺體運送到揚州安葬。楊瓊埋葬處，長出了一株奇異的花卉，開出了幾十朵盤大的花朵，顏色潔白如玉，花團錦簇，花香襲人，以前從無人見過，稱之為“瓊花”。隋煬帝聞訊來看，花即凋落。隋煬帝大怒，以劍砍之。據傳說，隋煬帝死後第二年，瓊花老根上又長新枝。 王虎華說，以上都是沒有曆史事實依據的民間傳說，不可信。但根據各種文獻記載，揚州的那株古瓊花，確從唐代到宋朝存在了約400年。《揚州叢刻》的《瓊花志》中記載，宋仁宗在位時，曾將原來長在揚州的瓊花移植到汴京（今開封）禦花園內，不料隔年就枯萎了，後來把它運回揚州原地，竟又複蘇彌盛，以後又年年花開不敗。又據文字記載，1276年，元軍打到揚州，那株獨一無二的古瓊花毀於戰火。充滿傳奇色彩的古瓊花就這樣在七百多年前滅絕了，不見瓊花貌，只留瓊花名，在人們心中留下很多遺憾。後來，有位名叫金丙瑞的道士在瓊花觀原來的瓊花臺上，移栽了與傳說中古瓊花的性狀很相似的花卉“聚八仙”，作為那株古瓊花的替代品，從此，“聚八仙”被稱為“瓊花”。 現實中的瓊花與聚八仙 1985年，揚州市人大通過立法，瓊花被定為揚州市的市花。此後，瓊花在揚州得到大力推廣。記者日前在揚州采訪時，街頭、路邊隨處可見一叢叢、一片片的瓊花。據有關專家介紹，揚州現有高度在2米以上的瓊花五千多株，百年以上的瓊花有5株。 那麼，那株七百多年前滅絕的古瓊花究竟是什麼植物？學界有兩種觀點。揚州大學農學院園藝系研究瓊花的專家金飆博士認為，那株古瓊花可能是聚八仙的一個自然變異品種。金博士在接受記者采訪時介紹說，聚八仙是一種忍冬科莢蒾屬的木本植物，自然分布很廣，我國南到廣東廣西，北到華北平原，均有不同程度的自然分布，歐洲、北美也有自然分布。聚八仙一般在每年的4月初開花，花期半個月左右，開放時不止一朵，而是很多小朵聚集在一起，呈螺旋狀排列，形成“聚傘房花序”，有些類似於向日葵。聚八仙外圍一圈稍大的花朵為不孕花，其作用是吸引昆蟲，一般為8朵。而文獻記載中的古瓊花，外圍有9朵不孕花，這是二者的主要區別。 金博士還說，聚八仙的繁育很困難。枝條扡插繁育，必須扡插在潔淨的碎石培養基中，而不能扡插在普通土壤裏，因為土壤裏的細菌、微生物多，會使枝條黴爛。聚八仙是被子植物，其種子比較特殊，自然界中的種子一般要等到第三年以後才能自然萌生，繁育周期長。而變易品種更難自然繁殖。這就可以解釋，為什麼那株古瓊花獨一無二，沒能繁育推廣，也沒能移栽成活。 而東南大學景觀園林科研所所長、中國花文化研究會會長周武忠教授認為，瓊花就是聚八仙，聚八仙就是完全植物學意義上的瓊花，二者從古到今都是同一種植物。周教授昨天在接受記者采訪時說：“研究發現，部分聚八仙花朵外圍的不孕花是9朵，十幾朵甚至二十幾朵的也不罕見。如果說古瓊花是聚八仙的自然變異品種，變異不可能只有一株。而且，宋代史料記載，不僅揚州有瓊花，陝西、杭州等地都有這種花。” 瓊花，早成為揚州的一種文化，相比之下，瓊花究竟是什麼植物，似乎已不重要。揚州以瓊花命名的地名、建築、單位、商品數不勝數，有瓊花戲曲、瓊花詩會，甚至女子取名也愛叫瓊花。瓊花作為揚州的市花，已經深入到揚州的各方面，它早已超越了植物的意義，升華為一種精神，象征著揚州人高尚高貴的氣節和冰清玉潔的品質。每年四五月間，揚州瓊花盛開，全城傾力迎客，賞春觀花與經貿活動融為一體，客來客往，形成了“煙花三月下揚州”的旅遊熱潮。 瓊花，就是揚州；揚州，不只是瓊花！ （姜天蔚）
鏈接 《隋唐演義》第四十七回（節選） 隋煬帝在江都（當時揚州稱江都）蕪城行宮中，聞知“蕃釐觀瓊花盛開”，大喜，率後宮前去觀賞瓊花。煬帝道：“瓊花乃是江都一種異卉，天下再無第二本，朕從來不曾看見。”煬帝問左右：“瓊花在於何處？”左右道：“在後邊臺上。”原來這株瓊花，乃一仙人道號蕃釐，因談仙家花木之美，世人不信，他取白玉一塊，種在地下，須臾之間，長起一樹，開花與瓊瑤相似，又因種玉而成，故取名叫做瓊花。後因仙人去了，鄉裏為奇，造這所蕃釐觀，以紀其事。近來此花有一丈多高，花如白雪，蕊瓣團團，就如仙花相似，香氣芬芳，異常馥鬱，與凡花俗卉，大不相同。 時煬帝與蕭後才轉過後殿，早望見高臺上瓊堆玉砌，一片潔白，異香陣陣，撲面飄來。煬帝大喜道：“果然名不虛傳，今日見所未見矣！”正要到花下去細玩，豈知事有不測，才到臺邊，忽然花叢中卷起一陣香風，甚是狂驟。宮人太監見大風起，忙用掌扇禦蓋，團團將煬帝與蕭後圍在中間，直等風過，方才展開。煬帝抬頭看花，只見花飛蕊落，雪白的堆了一地，枝上要尋一瓣一片卻也沒有。煬帝與蕭後見了，驚得癡呆半晌，大怒道：“朕也未曾看個明白，就落得這般模樣，殊可痛恨。”回頭見錦篷內賞花筵宴，安排得齊齊整整，兩邊簇擁著笙簫歌舞，甚是興頭；無奈瓊花落得幹幹淨淨，十分掃興。 煬帝看了這般光景，不勝惱恨道：“那裏是風吹落，都是妖花作祟，不容朕見；不盡根砍去，何以泄胸中之恨？”隨傳旨叫左右砍去。眾夫人勸道：“瓊花天下只有一根，留待來年開花再賞；若砍去便絕了此種。”煬帝怒道：“朕巍巍天子，既看不得，卻留與誰看？今且如此，安望來年？便絕了此種，也無甚事。”連聲叫砍，太監誰敢違拗，就將儀仗內金瓜鉞斧，一齊砍伐。登時將天上少、世間稀的瓊花，連根帶枝都砍得幹淨。煬帝也無興飲酒，遂同蕭後上輦，與眾妃子回到苑中去了。
|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