撂蛋鸡世相 在故乡，有一种鸡是很令人头痛的，那就是人们常说的“撂蛋鸡”。它们吃着主人的粮食，住着主人搭建的埘舍，却把蛋下在别人的家里，或者是野外的草地上、柴堆里。 这种鸡一旦出现，其结局会有三种：最悲惨的是入锅烹饪，一家美餐一顿；要么就是捉之入市，换回钞票；再者，主人左手紧缚鸡的两个翅膀，用右手跟打孩子似的朝鸡的两个面颊打去，嘴里还不停地数落着“看你下次还撂蛋不……”就像鸡能听懂人话一样，放下后还真就把蛋下在了家里。 母亲一辈子喜爱喂鸡，黄土快埋到一头白发的老人了，仍改不了这一喜好。银杏树下，母亲戴着老花眼镜弓腰聚神地缝补着衣服，针线筐旁疯狂啄食的母鸡像是母亲的士兵似的，一个个吃饱饭正准备奔赴疆场呢。 但一只芦花鸡可没心思争抢食物，红着面颊一会儿屋外一会儿屋里地奔跑着，似乎在寻找着什么。母亲眯着眼睛瞅了瞅，嘀咕道：“小芦花，下个蛋那么费劲吗？”其实，母亲是在责备这只芦花鸡，好几个下蛋的窝，并且每个窝里都放了一个引蛋，只要乖乖地蹲进去，就可以很顺利地产下蛋来。 可是，小芦花就是不听话，扑闪着翅膀跑出了母亲的视线。也就半个钟头，它大摇大摆、理直气壮地回来了，一边吃着母亲撒下的粮食，一边咯哒——咯哒地叫着……母亲心里咯噔一下，“小芦花，你肯定撂蛋了！”果不出母亲所料，小芦花成了一只撂蛋鸡。晚上，母亲把小芦花挑出来，抱在自己的怀里，用苍老的右手不停地爱抚着小芦花的头羽，喃喃地说：“我不吃你，也不卖你，你把蛋产在家里吧，行吗？”母亲像是在同小芦花商量，又像似在祈求小芦花。 这只鸡对母亲来说是有感情的，很特别。因为它在成长的过程中，曾遭受过黄鼠狼的袭击，差点丢失生命。多亏母亲及时拉开电灯，小芦花命是保住了，却把腿弄骨折了。母亲借鉴医生的经验，给小芦花绑支撑架，打绑带，细心地单独饲喂，还在锅灶柴草底下找土鳖给小芦花吃，因为她听人说，土鳖对骨骼恢复有好处。就这样，小芦花在母亲的细心呵护下，很快恢复了健康。所以，母亲很喜爱很同情这只饱受磨难的小芦花。 不知是小芦花不听母亲的劝告，还是小芦花一意孤行，以后的日子它仍然是我行我素。家人都劝说母亲把小芦花卖了，可是母亲说啥也不同意……一晃一个月过去了，小芦花不但没有改变撂蛋的坏习惯，而且有一天还突然失踪了。家人一到晚上就拿着个电筒每家鸡圈找；白天就满村转悠，就是不见小芦花的踪影。家人有时也会埋怨母亲几句，说要是早把小芦花卖了，起码也不会亏了时间和精力喂养它一场。母亲却很平静，说：“不就一只鸡吗，你们可惜的，是没有得到回报；而我惋惜小芦花命运不济，迷路了，回不了家。” 每晚喂鸡的时候，母亲明知小芦花丢失了，她仍呼唤着：“我的小芦花——我的小芦花——”白天，她总是呆呆地凝望着远方，像是在等待远方亲人的到来。 有些事是难以让人相信的，但是，却又真真切切地存在着，令人匪夷所思。小芦花丢失一个月后，它竟奇迹般地出现在母亲的面前，而且还带了一群二三十只的雏鸡。 原来小芦花不是“撂蛋鸡”，它是把蛋集中下在隐蔽的草垛里，再在那里坚守寂寞，默默奉献，孵出一群活蹦乱跳的小鸡仔！ 家人高兴了，流出了喜悦的泪花；母亲高兴了，流出了心疼的泪花…… 张新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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