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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忆北大荒:为看电影行三十里路 险些被狼吃掉

 huangnan35 2013-12-03


忆北大荒:为看电影行三十里路 险些被狼吃掉



来源:搜狐历史 作者:关文杰


   小的时候极爱看电影,可自从到北大荒后,看电影就成了件奢侈的事。偶尔团部的放映队来了,也多是《地道战》、《地雷战》、《列宁在十月》这样老掉牙的片子,像"过了半点钟,又过了半点钟"、"他已经不发烧了"这样的台词到现在还记忆犹新。

     北大荒冬天的夜特别的长,不到四点天就黑透了,一帮十七八岁的小伙子躺在大炕上没事干,少不了来几句电影台词插科打诨。带着浓烈东北味的那句"面包会有的,牛奶也会有的",几乎成了我们安抚饥饿肚子的常用语。

     1970年,那是我们到黑龙江兵团的第二年。有一天我和几个知青到团部拉粮,我是上士班长,专管伙食的。这个时候忙着招呼大家装车、办手续,粮食刚装上车天就黑了,看看表也就下午四点多一点。夜色中,尤特——罗马尼亚产的老式轮式拖拉机——突突地冒着黑烟路过团俱乐部时,我忽然看到一张电影海报,跳下车细瞧,原来是《南江村的妇女》的电影海报。这可是新片子,虽说是朝鲜片,但那也是外国片呀。我立马来了精神,挤上前去就要买票。

     "你们要看电影,车可不能等呀。"尤特司机喜喜,是个哈尔滨青年,一脸严肃很原则地说。

     一听这话我还真犹豫了:连队离团部有三十多里地,如果尤特不肯等我们,那就意味着看完电影,我们要在雪地里步行几个小时才能回到连队,那可是零下二三十度的夜里呀。有的人打了退堂鼓,但是外国电影的诱惑还是让我和另一个战友小五,战胜了长途跋涉和寒冷带来的恐惧,决定留下来看电影。

     我们团部有间饭馆,叫"山乡食堂"。听着名字多有味道呀,那里的大厨原来是我们八连食堂的老杨头(他原来是国民党第十一战区司令长官的私人厨子,因为在北京饭店当业务主任时贪污了40000元钱——旧币,合人民币400元——被判刑,发配到黑龙江。在林彪一号战备令后,内迁到我们连监视居住。这位判刑前曾是北京饭店的大厨,手艺那是没的说了,在我手下干了两年。团部筹划山乡食堂,就在火车站对面,这也是搞活经济的一个尝试吧,没有真正的厨师,就把他给要去了,也算是人尽其才。最后还是把老命交代给了北大荒),我找他花了五毛钱来了个焦熘肉段。别说还真是高手,一大盘子纯肉,倍儿香,我和小五甚至还要了瓶啤酒,这在当时可是够奢侈的了。天已经黑透了,当我和小五赶到俱乐部时,那里已是人山人海。好在有把子力气,我们终于在礼堂的窗台上站稳了脚跟。

     焦急的等待中电影总算开演了,先是一段《新闻简报》,这是那个时代的惯例,老一套了。不过,对于我们这些常年战斗在田间地头的知青来说,看《新闻简报》也是很开眼的。还记得其中有一个新闻是《西哈努克参观大寨》,别的没记住,就记住宾努亲王对我们很友好,看见什么都点头。还有一个是广东东莞发明了插秧机,比人工插秧快了许多倍。

     终于,正片开始了。《南江村的妇女》是朝鲜故事片,虽说远没有《摘平果的时候》、《卖花姑娘》、《看不见的战线》等朝鲜电影有名,但毕竟与看了一百多遍的《地道战》、《地雷战》啥的相比还是耳目一新,我们看得津津有味。故事情节现在已忘得差不多了,只记得演到南江村的妇女们跳进江里,把准备结婚用的布匹结成缆绳帮助朝鲜人民军过江的画面时,影院里响起了一片啜泣声。当时我的眼泪也是不由自主地流了下来——那时候我们特别容易感动。

     那是一个纯情的年代,如我一样的青年,无数知青极易被英雄主义的东西感动得一塌糊涂。殊不知,我们自己也正在演绎着一场无比悲壮、无比惨烈、无比豪情激荡的历史剧。

     电影落幕了,挤出热烘烘的俱乐部,我和小五一头撞进冰冷的夜色里。西北风噎得我连打了几个寒战,气管仿佛一下子被冻住了,眼睫毛像刷了胶水,老往一块沾,很快皮帽子和大衣领子上都结满了霜花。

     墨色的天空,银色的雪地,回荡在耳边的只有我们踩在雪地里咯吱咯吱的足音与北风吹得电线发出的嗷嗷的叫声。当时我是真正理解了"月黑风高"的含义。不过,借着被"南江村的妇女"们煽起的热情,我倒也不觉得害怕。

     走出二十多里地,我们累得不行了,呼出的哈气在眼前结了厚厚的白霜,鼻翼每一下张弛似乎也会被冻的粘住。十连过了,远远地能看到九连的灯光了,那里距八连还有十几里地。很累,我们不敢停下来,听说在寒冷的天气里,人走出汗了要是一下子停下来,会要了小命的。

     就在我们呼哧带喘地赶路的时候,我忽然感到后脖颈子发凉,下意识地感到后边有什么东西在跟着我们,小五也不时回头张望。

     回头看看,倒也没发现什么可疑之处。继续前进,还是觉得有什么异样的东西在我们周围时隐时现,这种感觉越来越强烈,我和小五对视了一下,悄悄地蹲下身去,借着夜空的反光,在雪地的映衬下我们看到一个黑影蹲在路的中间,两个绿点像鬼火似的,一明一暗地闪着。

     "狼!"我们几乎同时跳了起来,大喊大叫地撒丫子狂奔起来。

  不知道跑了多远,心脏都要从嗓子眼蹦跳出来了,喉咙里像用浓盐水腌过似的齁得难受,我们不得不停下来哈着腰喘气。回头再看,那狼还是蹲在路中间,只是离我们更近了,几乎能看到它摇晃的尾巴。看着那瘆人绿光,我脑袋都大了。我和小五跑到路边踹下两根大树杈当武器,边挥舞着边前进。估计那狼不是很饿,也许还想拿我俩寻开心,总是不远不近地跟着,不离开也不进攻。

     为了节省体力,我俩轮流挥舞木棍吓唬那狼。身上一阵冷一阵热的汗水,衬衣都湿透了,耳朵里除了咚咚的心跳声,就只能听见大衣下摆扫动路边枯草的声音。

     狼,也许看到我们俩折腾得差不多了,也看透了我们挥舞的棒子没什么威慑力,它开始无所顾忌了。离我们俩的距离已经不到十米了,估计它还在寻找机会,各个击破,我和小五哪个是它的腹中物估计只是时间问题了。

     那时候我还年轻,长年的体力劳动毕竟强壮了我们的筋骨,害怕不假,但要是到了最危险的时候,我俩还是可以拼命一搏的。

     狼在小心翼翼地寻找机会。我和小五且战且退,一心指望在到连队之前不要与狼发生正面冲突。

     终于,我们能看到连队的灯光了,那是我们连营区最南边的建筑——大食堂。

  那狼大概也感觉到已经接近了人类的地盘,再不发起攻击就没机会了。于是,它加快了脚步。在冰冷的冬夜里,狼身上的腥膻味越来越浓了,我似乎听到了狼的脚步声。血冲上了脑袋,心跳声打雷般在我耳底响起,北风的呼叫声已经听不到了。我手中的棍子挥舞得已经不那么有效了,狼已经不在乎我们的大呼小叫了,泛着绿光的双眼逼近了我们……   

   "狼——来——啦!"我正琢磨找机会做最后冲刺的时候,小五撕心裂肺地喊声吓了我一大跳。也许是神经绷到了极限,瞬间崩溃,他扔下树棍,几乎是嚎叫着冲向食堂。变了调的声音冲破了北大荒宁静的夜空,让人听了胆战心惊。

     食堂里吃夜班饭的人们冲出了大门,夜班的厨师们拿着锅铲啥的跑了出来……我们得救了。

  作者授权发布

     事后当地的老人说:"你们很幸运,走的是大路,碰到的是孤狼。要是在小路碰上群狼,那就凶多吉少了。"

  三十多年过去了,那晚的电影情节早已模糊不清,但寒夜里与狼同行的经历,却令我至今难忘。

(责任编辑:周昂)原标题:大荒旧闻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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