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麦扬:有了思想就会感到痛苦

 诗人麦扬 2013-12-04

 

思之深,思之苦,都是因为有了自己的思想,灵魂的痛苦随之而来。似有还无,说也说不清楚,也没法向他人解说清楚,那种来自灵魂深处的精神痛苦却时时感受到了,时时处处伴随着你。你想抛弃它,却谈何容易!

召之即来,挥之不去,如影随身,倒不如与之结伴而行,反倒可以相得而安,让思想的痛苦与深刻的灵魂成为好朋友。

法国雕塑家罗丹让一块坚硬的石头具有了精神的痛苦,同时也让我们看到了思想者具有大理石一般坚强的意志,深刻的思考赋予一个人精神的力量。

思想者是一块冰冷的石头。

女娲补天剩下的一块石头,丢弃在大荒山无稽崖青埂峰下,在作家曹雪芹的点化之下,正是这块无知无识的石头,混迹红尘之中,在那“昌明鼎盛之邦、诗礼簪缨之族、花柳繁华地、温柔富贵乡”中,演绎了一段历尽离合悲欢、炎凉世态的动人故事。

没有人知道一块石头还有思想的痛苦,沉默是金,你要做一块沉默的石头,不要轻易地向人诉说你灵魂深处的那种痛苦。

贾宝玉无处倾诉,只好逃离,遁向虚无的世界。

童年和少年时期,无论生活是多么贫困,因为心中对未来充满了希望,被幻想包围着,所以感到幸福快乐。等到你长大成人,等你有了自己的思想,精神的痛苦就会像深秋的夜雾包围着你。

理想与现实之间,总会有一定的距离,这个间距,正是思想者精神痛苦的长度。

在我来到大学工作之前,以为大学里的人们都具有高深的学问,肯定都有文明的修养,进了大学校园,等于靠近了人类文明。七年过去了,见过了一座座大楼,却无缘见识大师,跟几位教授有所接触,却未能从中学得什么有价值的学问。有知识,没有思想,学者并不是思想者。倒是在校园的官场上见识了几位不学无术的货色,不搞学术,但却精于权术,在大家面前公开地进行拙劣的表演,却洋洋得意自以为有多么高明。说假话,说空话,说鬼话,就是不说人话,做事做人也好,做学问做官也罢,还是应该有一种实实在在的态度。立德树人是一个基本的前提,建功立业倒在其次。可惜,一些人本末倒置,终究落得个缘木求鱼的结果。

高校用高薪养着一群精致的利己主义者,高智商知识分子一旦抛弃了道德,就会变得非常可怕,对大学、对师生、对社会造成极大的危害。百家争鸣,在争论中探索真理,求解真知,但在现实利益的诱惑与驱动之下,学术之争竟会变成名利之争、意气之争、权力之争、派系之争,争名逐利,勾心斗角,无所不用其极,把一个高雅的大学校园搞得低俗不堪,乌烟瘴气。在一些由精致的利己主义者掌权的小圈子里,行政权力主宰一切,高雅的学术被迫成为长官任意支使的卑贱婢女。

高校毕竟是一个适宜做学问的地方,所以我利用业余时间搞了一段时间的工会理论研究,下了一番苦功夫,终于搞出了一些研究成果。但有人竟然企图凭借手中的行政权力抢夺我的学术权利,出于不屑与不齿之徒相争的意向,我便不得不主动终止了我的理论研究。浅尝辄止,金盆洗手,落得两手干干净净,腾出手来,去写那骂人骂世的杂文,日子反倒过得舒舒服服。

黄钟毁弃,瓦釜雷鸣。

两千多年前,困扰着楚国诗人屈原的一个问题,至今仍困扰着当代的思想者。

一事物的存在总是以它的对立面的存在为自身存在的前提,这个哲学的命题却常常被我们所忽略,这正是一个人的思想产生偏执的原因。倘若思想再激昂、激烈、激进一点儿,思想上的偏执就要演变成情绪上的偏激。悲愤出诗人,假若诗人不能超脱悲愤,便会脱离思想的正常轨道,这就是许多诗人在现实世界中犯罪的根由。思想上想不通的时候,精神上就要出问题,甚至是出大问题。

假丑恶与真善美是一对恋生姐妹,舍其一则其二不存焉。道理固然很简单,但在我们思考现实问题时,却常常遗忘了这个哲学的命意,身不由己受到情绪的控制。日日与假丑恶为伴,反证了真善美的价值,不要仅仅是厌恶与愤怒,要学会忍耐与接受,只有自己不堕落,你就能靠近真善美,并且迟早要获得真善美的青睐。

心怀鬼胎,魔由心生。无欲则刚,立定精神。我善养吾浩然之气,邪气不能侵犯。一念之生,善恶相随,当慎之又慎。

有思想的灵魂是纯洁的,因此更注重维护人格的尊严。邪心谗言不得污白。他可以舍弃物质的财富,让自私自利之徒拿去吧,但不能抢夺他的精神财富。当自私自利之徒变成肆无忌惮的暴徒时,无疑要与之搏斗。

在一个文明高度发达的社会里,高贵的灵魂无疑应当受到普遍的尊重。但在现实世界中,权力——哪怕是邪恶的强权——更容易受到人们的尊重,淑女的美德不如妓女的性感,谁还愿意去当那位忍辱负重的淑女呢?因此,许多如同妓女一般道德水准的人,竭力混入官场,占据权力,谋取私利,假公济私,为所欲为。他们,或称她们,就像原始部落里的人崇拜生殖器一样,膜拜权力。

一个人拥有了思想,便同时获得了两个世界:一个是形而上的精神世界,一个是形而下的世俗世界。当他无知无识的时候,忙碌于尘世的世俗事务,为着生理的需求追逐物质财富;而当他沉思默想的时候,便会超尘脱俗,在思维的王国里自由驰骋,同时获得了丰厚的精神财富。在人神之际,徜徉于出世与入世之间的广阔领域,同时拥有了人性与神性的光辉,照亮了自己的灵魂,同时也将这种神性的光芒照在他周围的人们身上。

对于我而言,在大学的七年岁月里,写作就是我唯一选择的思维方式。感谢生活,感谢生活给予我丰富多彩的人生经历,无论幸福还是苦难,喜怒哀乐,荣辱得失,都同样丰富了我的头脑。是的,大学的环境和氛围,最适宜安顿一颗有思想的头脑。

当思维的花朵绽放的时刻,灵感如期而至,缪斯女神在我的精神世界里翩翩起舞,写作帮助我获得了丰硕的思想果实。在一个人独处的寂静时光里,我精心栽培着文学的小树苗,浇水,施肥,剪枝,嫁接,长时间地侍弄着这些果树,在自己营造的文学果园里劳作。到了收获的季节,我便高扬手臂,双手忙个不停地采摘枝头上鲜美的果实。在酝酿文章的时候,几乎就像一头母牛,孕育着新的生命,一头活泼的小牛犊降生了,它具有鲜活的生命力,刚刚离开母腹就迅速窜到网络的空间里撒欢。几十篇杂文,活像一群欢蹦乱跳的小牛犊,在精神的原野上奔跑。

瀑布应当感谢悬崖,倘若没有从山巅到谷底的跌落,哪里会有壮美的飞流直下三千尺?我欣然接受人生道路上遇到的各种艰难困苦的遭遇,它使得我的思想一次又一次飞跃,越过那些苦难、挫折、屈辱、悲愤,终于跃上了精神的高原,看到了美丽的风景。

判天地之美,析万物之理,通过写作与世界对话,与未来对话,与神灵对话。我的作品,就是我与世界、与未来、与神灵的一部对话录。

因为有了思想,就能够忍受精神上的痛苦,在世俗的生活中获得理性的光辉,而不会被尘俗的烟雾遮蔽目光,在纷繁杂乱的日常生活中获得人生智慧。

因为有了思想,精神上的痛苦就会变成孕育新生命时的阵痛,新思想具有鲜活的生命力,使我改变了心理性格,改变了生活道路,改变了人生命运。

 

                2013年仲冬朔写于爱晚湖畔问津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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