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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山籍贯漫议

 壹哋砡眯 2013-12-07

陈献瑞

    傅山(1607—1684年)是我中华民族历史上少有的伟大而传奇的人物。他是爱国护民的民族志杰、人品高尚的道德楷模、理念超群的思想先哲、出类拔萃的文化精英、技广绩丰的艺术巨匠……然而,在世时,他“生平蕴蓄,一无表见”。辞世后,遗谜重重,疑义多多。仅只先生之年龄,竟有78、79、80、80余等几种说法。可见,连先生的属相也难以知晓……以至于今,尚存争议,仍需探讨。至于先生的籍贯,历来有阳曲县西村和忻州顿村(罗振玉校订《傅青主先生年谱》按语中疑与忻州傅家庄有关,只是疑语,此不作议论)两种说法。拙文仅就傅山籍贯而发刍见漫议,诚望有识之士指正赐教。
笔者认为:傅山先生之籍贯,应是忻州顿村无疑。尽管可能是先生因为自己反清,但又不想使故乡和亲友因他受牵连而不涉诸多,因而造成了种种哑谜和悬疑。但我们为了更清晰完整了解他、学习他而深入地挖掘有关史料,研究真实的傅山,是对这位先贤的尊敬之心使然,亦是历史职责驱使,义不容辞。

    尽管傅山先生“生平蕴蓄,一无表见”。但从他亲笔所撰之作品中,仍可探得不少真释。此为最最真切的第一手资料,可信度当属无疑。
《顿村旧家作》这首诗,是甲申年秋天先生重回故乡忻州顿村时之作,毋容置疑,忻州顿村肯定是他的旧家。虽然此处并非豪宅华堂,是“簪弱”的“穷宅相”,且已屋顶“中霄月露亮”,“四壁翠莓衣”。显然已是多年未修、破损严重的颓败之象。但他还是回来,并依然住进了这夜晚透过屋顶露洞,眼望月色夜空,心中为自己一介书生未能拯救被异族侵吞的祖国而自疚,从而坚定了他走上反清道路的信心。忻州顿村的旧家,既是他曾经生活成长的摇篮,也是他反清革命征途的起跑线。
《邻老携酒过》诗,是写他回到故乡忻州顿村后,乡老们为他这久别后重返故土的亲人洗尘接风之事及他当时的心态:面对乡亲故友们因酒力而微泛赤颜之“所虑唯饥寒,此外无艰阻”的狭隘期盼以及“人生亦无几,盛衰自今古”之无视国家民族兴亡的短浅意识,联想自己“自愤善憔悴”而无力拯民救国。他面对“何独少乐土”的国破家亡局面,“四塞放眼底”,因而“忽复泪如雨”。更为自己未能为国为民有大的建树而像东晋王导责备新亭对泣般“自悼诚小人”。“天高云意闲”,人却不应闲。为了实现盈胸壮志,他已“望望劳延伫”,整装待发,急不可待。在这首诗中,先生所指“少乐土”,即忻州顿村。正是因为这里曾是他幼时玩耍过的快乐地方,乡老故友们才会对他以烧春老酒进行欢迎款待。
《间关上陀罗山(二首)》、《七贤祠(三首)》及《小楼》、《早起高眺》共七首诗,亦是先生此次返忻期间描写故乡的诗篇。读者一阅便知,恕不赘述。
    “所思在远道,还顾望旧乡”。这幅傅山书法墨宝,作品中没有款标书于何时、何地,也没落受何人所求、所托或书赠哪家、哪位。鄙人陋况局限,尚未见到傅山书写此幅作品的有关研究资料。吾虽久经思忖仍冒以为:傅山先生此幅书宝,应是在甲申年明亡之际他回故乡忻州期间的大作。请读读先生在那次归忻之多首诗作,不难理喻他身为明朝贵族后裔的志杰,在国亡家危人险之际,准备投入反清复明斗争并准备南游寻找战友和方略前,返回故里告别乡老、亲人、友好和与忻州热土、先贤,而乡思依依不舍、挥泪辞别的心境跃然纸上。而“所思在远道,还顾望旧乡”不正是他那时、那情的心境凝练吗?
    《(麦连)(麦善)(口温[注:去掉温字的水字旁])陀南赋》是傅山先生16岁时写的一篇精粹华章。“(麦连)(麦善)”一词,查遍字典有字无词,是先生凑字之词。从先生文中的精彩描述可知,乃忻州地方独特食品“镰骟”,即割青麦而食之如同骟去牲畜生殖功能做法之称谓的文雅食名。这是先生身为文士对农民粗俗叫法的改称,着实高明。笔者幼时吃过并听长辈讲过这一原属盗贼偷割,也是农民无奈割取青麦以度青黄不接之季食品的缘由。傅山年仅16岁即聪明地将忻州民间这一食物写成赋文,他若幼年和少年没在忻州生活,那是不可能有此素材可成文的。
    《祈药灵应记》是傅山先生18岁时为挽救病危医拒之父亲而到南关文昌祠祈药的事实。这文昌祠在哪?傅山的父亲之谟卧病于何地呢?我推断是忻州。从此篇文章而知,傅山从文昌祠回到家中时,“抵舍,会午仄,先居士卧榻在牖下,日光在囱,明充屋漏。”(即午时刚过,最迟也超不过三点钟)试想:如若当时傅家居于阳曲县西村,傅山祈药绝不是去的阳曲,因为阳曲县无城而岂能有关?而傅山文中指出文昌祠在南关。他也不可能是去太原城南,我虽没有考证过太原大南门和新南门外原来有无文昌祠。但只从路程而论,从西村至南关,往返大几十里,傅山岂可徒步或骑驴(那时的他只能这样去)在有限的几小时之内办完此事呢?而顿村至忻州城南关,往返四十几里,正好与事实相符。忻州南关,明清时期曾有过文昌爷小庙(现已无存,但南关村老者对我证实过此小庙的曾经存在。)另外,忻州城南门内之文昌祠,祠与城门相距不足百米,傅山当年祈药于此而文中称为南关未尝不可。据光绪《忻州直隶州志》傅山款所载,先生“尝习静于州之文昌祠”。似与他在文昌祠祈药之后,在此习静修行有关。从而也可作为傅山在忻州成长之证据。
    《(麦乞)(麦差)小赋》为傅山先生52岁时的作品。是年,先生经“甲午朱衣道人案”出狱后已三年。他在反清斗志未减、尚未谋得良策、面对身边渴望培植却又不便直授反清之道的弟子们面前的矛盾心态下,写下了这篇精心佳作。“(麦乞)(麦差)”一词,又是先生将忻州民间食品俚语“圪搓儿(或叫圪孓儿)’’换成具有食品特征且颇为文雅的名词之举。但先生写此食品却通篇未涉此物的做法、特征,开篇乃以“青青之(禾广),最宜(麦连)(麦善)”起首,耐人寻味。我读此篇,长久未解。忽于去年秋天突悟:此篇《(麦乞)(麦差)小赋》乃是傅山先生当时面对弟子们对他之“人间细事,略不(讠娄)(讠连)。还问老夫,亦复无言”的质问,内心的圪蹙(歉疚)表白。先生写此赋之构思超绝,实在是是绝无仅有,高!实在是高!圪蹙一词是忻州方言,先生巧妙地换成“(麦乞)(麦差)”二字,似在写食物,实为述心情。在那种特定的自己反清失败、出狱不久、难避监视的情况下,自己的斗志未减而面对弟子们既想促成反清勇士又须为他们的人身安全负责,明言不便却不吐不快。于是,高招在握,佳章成篇。这也是先生在文首以“青青之(禾广)”(渴望引导的年青一代),“最宜(麦连)(麦善)”(最有被腰斩的危险)的貌似文不对题,实则为精心设计,促使读者深思久想方可悟其真谛之良苦用心铸就的杰作。
“九原荒树蓦生春,五马风清石岭新。共道大名诗笔健,长吟凫尾不伤文。”这幅收藏在天津杨柳青年画社的傅山草体长卷书轴,不知创作的时间与地点,但内容肯定写的是故乡忻州。忻州“冈势逶迤者九,故称九原”(光绪《忻州直隶州志?沿革》,亦在“形胜”篇中有“州境南有赤塘、石岭之阻”的记载)。此幅书作写我忻州,无疑。
    “龙王社鼓闹春雩,抛却残书也杖扶。愁无角抵酬花眼,谁好鏖糟俯觚”。是傅山先生草书精品,收藏在故宫博物院。每年农历二月初二龙抬头时闹红火的习俗,国内很多地方的民间自古以来普遍盛行,不足为奇。而在这个节日以角抵(即摔跤亦称挠羊赛)比赛欢度,却是忻州这“摔跤之乡”所独有的,忻州人素以传统节日举行角抵赛志庆。然而傅山先生却在此地不能看到扶老携幼参加的典礼了,他更不愿意过这独饮苦酒守残杯的时世。凄苦难奈,狂书以泄,留此墨宝。
    傅山先生在诗词文章中使用的的忻州方言土语颇多。省社科院研究员降大任先生已撰文提出,此引用之。诸如:“圪喃’’(细语低声)、“醒得(知晓)、“左来”(总归、只不过之意)、“掂掇”(掂量、定夺)、“出乖弄丑”(出人不意或搞恶作剧之义)、“不过”(只是、单是)、“捩人”(中伤、难为对方)、“老眼昏花’’(年老眼花)、“没耳性”(不踏实、轻浮、靠不住)、“不降钱’’(不值钱)……试想,如果傅山先生之长知识的阶段没在忻州成长,怎么能理解并使用这么多外地人不可能理解的地方性特有俚语呢?习惯成自然,先生是不自觉地在“露怯”,绝不可能是在有意卖关子甚至“出乖弄丑”。可想而知:先生平日肯定是操着满口的忻州土话生活、游历、与各方人士交流。忻州这故乡灌输给他的特有基因,影响着他的人生历程,也渗人作品之中。

    傅山的家世,未见系统的家谱和翔实的历史资料。傅山先生本人的生平又蕴蓄难考,身后对其身世之说法不一,单只籍贯,亦应探得真相,解开此谜以还先生个真切,更给后人以明白,这是有利于认识和研究他的。
傅山六世孙傅履巽在《征君事实》中,有“先世大同人。六世祖傅天锡以春秋明经为临泉王府教授,始居太原忻州。”记载应该确信。傅天锡担任王府教授后为何不在太原府安家而偏要徒居忻州的原因,容我后述,此先确定一点:傅家在忻州正式落户,是确切无疑的。傅天锡的后人之籍贯,一般情况下,当属忻州也是常理。
据侯文正先生考证,傅天锡之后至傅山曾祖傅朝宣,中间还有三代人生活在忻州。傅朝宣是傅山先生曾祖,在傅山先生的家世《杂记》中写道:因为傅朝宣骑着马路过选贤纳士的中尉门前,中尉见过几面后便带着人不由分说地给他披红戴花,拥入府中,使他失去自由。经中尉禀告宁化王府府主决定后,傅朝宣便成了王府的招女婿。后来,王府允许他娶下殷氏为妾(可能因公主无生育能力或有妇科顽疾),生下傅霖、傅震、傅霈三子。另有傅山六世孙傅履巽所撰《征君事实》中有:“曾祖朝宣,宁化王府仪宾承务郎,以正德十五年移居阳曲。”的记载。可以肯定地讲,傅朝宣是忻州人。入赘王府后又娶殷氏为妾,在阳曲县西村又安了个家。这都与其籍贯为忻州无关,西村安家当属客籍。
傅霖是傅山先生的祖父。他的籍贯应是哪里呢?在傅山先生的家世《杂记》中有记载:“先高祖妣王尚居忻。先大夫之生也,王闻而奔会城,抱先大夫归忻,雇乳母抚养之,每晨汲水井上,辄以裙束先大夫于胸襟前,曰:‘我脱堕井,愿儿随我去,不欲落他人手也’……”很明显,傅霖的出生地是太原或阳曲,但刚一出生便被居于忻州、仇恨王府的奶奶强行抱回忻州抚育,即便孙儿随她堕井也不让落入王府人的手中。所以说,至少在奶奶谢世前,甚至也许立下遗嘱,不准王府的人接触孙儿。傅霖的成长,是在忻州。《光绪忻州直隶州志?贤良》中记载着客观公允的“傅公名霖,字应期,忻州人也。父承翁主,徙居阳曲。”既认其父迁居阳曲事,更明傅霖忻州籍贯实。实事求是,令人信服。此公于成人后在忻州有捐数百金更新忻州旧学圯、大饥年发粟济数万人活、置田四顷为义田、分等救助乡民、四季祭祀祖宗等实绩可究并有史为据。傅山先生的祖父弟兄三人,仲祖父傅震为嘉靖辛酉科举人,任耀州知州,未见有传记传世。叔祖父傅霈在光绪《忻州直隶州志?贤良》中有:“傅霈,字应沾,忻州人,参议霖弟。”亦忻州籍贯。这是傅山祖父辈的籍系情况,未脱忻州。
傅之谟,傅山之父,以执教耕耘为生,“独好檀孟”(嗜读《礼记》、《孟子》)而号曰檀孟先生,又号离垢居土。他一生未仕,名不见经传,查不到具体的籍贯记载。但有傅山先生所撰《祈药灵应记》内容为据,另以他既离垢即必远避王府污染可作推断,还有他娶忻州同为顿村的陈贞髦为妻之实,再加阳曲之祖宅至他名下已份额极少(父辈三人,弟兄至少有之诏、之诲、之谦、之撰五个)而居住困难之故……傅之谟居于忻州祖遗老宅的猜想是极有可能,其籍贯为忻州的推测并非无由。说他籍贯为忻州,应大有可信度。
傅山先生的籍贯,除前已列出之从他的著作中寻觅到的章节可作考据外,历来有《公他先生年谱略》(清道光年间张廷鉴主编)、《傅青主先生年谱》(清光绪年间丁宝铨撰)、《中国历代名人词典》(南京大学历史系编,1982年版)等著作中都认定为忻州人。忻州顿村的村民们至今仍异口同声地称:傅山是他们村的人,住过的宅院亦指认确切。

傅家在忻州攀姻结亲,有据可考的乃傅之谟、傅山父子。在文史资料中没有提及的肯定还有,但无从着手加以探究。而仅就可以确切定论的这两代人之婚事,已足可进一步使傅山与忻州的关系更贴近一层,从而,以利于对傅山先生籍贯的确定。以前,傅山先生的姻亲们因他是反清的“危险”人物,害怕株连而在相当长的时期闭口不谈,甚至否认这层关系,造成迷雾。研究者们历来皆以傅山在甲申年秋季回忻州并写下《顿村旧家作》等多首诗篇那次来论述先生与忻州的关系,未从先生因忻州有他的姥爷、娘舅和岳丈姻戚等方面着手。只说忻州,不知何村,或以不存在的“陈村”搪塞,因此,造成了一定疏漏。笔者幸为傅山先生外祖父族人后裔,从我陈氏族谱中终于查到有关史料(族谱中只载男,不列女)。又在先生岳丈之河拱村曾下乡一年而从张氏族谱中侥幸觅得踪迹(族谱中为避株连,有易改承袭之处)。特供研究参考:
傅山之母陈贞髦,忻州顿村人。其父陈勔是诸生(读书人),生平事迹不详,是忻州陈氏十世祖。陈勔之父陈大发(敕封云南道监察御史)娶张氏、生功、(青力)、勔、勃(二子少亡,未载)五子。陈勔的长兄陈功是明隆庆科进士,官至南京京畿道监察御史,《忻州志》有传,是正直廉洁的清官。傅之谟的父辈三人也是进士出身之贤良的官吏,傅、陈两家同为顿村人。所以说,这是一桩门当户对又知根知底的良姻。
    傅山的爱妻张静君,乃是距顿村仅仅二里之河拱村人。其父张泮为万历丙戌进士,历任三原县县令、通政司铨曹、尚宝司少卿、太仆寺少卿、光禄寺卿等职。他忠君尽职,“卒日,遗囊仅十两,殡葬不能俱。”张静君的兄长张宏业,是为保卫太原城而在兵溃城欲破的危况下,自缢殉国的壮士。可想而知:傅山与出身于如此高尚家庭的张静君婚配是最般配、最美满的。
    傅家与陈家、傅家与张家、陈家与张家之间,也许还曾有过无独有偶的佳姻美事。限于我手头资料匮乏又力不从心,但仅从案头之羞涩贫窭的点滴资料中还是摘出些值得同仁和后人引以为趣的探解之题,在此列出,以期终获破解:陈氏六世祖时举、十世祖功皆娶傅氏妻。也许,至少傅山的姑母亦是他的内伯母呢?若是,则在傅、陈两家姻亲中又加一桩亲上加亲的佳话;陈氏四世祖让夫、八世祖鹜、九世祖大法皆娶张氏妻。不知这三位陈氏的张姓太君是否也为河拱村人氏?待考;另据光绪《忻州直隶州志》载:傅山妻张静君的祖父张守廉在参加乡试已命中,而主考官在其卷面狠批“半声莫诵”后,守廉不知所云。榜示未中,适遇傅山祖父傅霖见榜后,谈此事。霖曰:“此表兄也,德行君子。”由此而知:张静君的祖父张守廉是傅山祖父傅霖的表兄。虽然不知是姑表还是舅表,然而,这岂不是应予传诵的隔辈亲上加亲的良姻佳话吗!由此而可推断:傅家在忻州的姻亲至少始自傅山先生之曾祖(不一定是傅朝宣)之辈或更上代。从此也可以认定一点无疑,即:自傅朝宣被召为宁化府且后在阳曲县西村有了居所之后,至曾孙傅山辈,与忻州的关系(至少是在姻缘方面)未断,必然要频来勤往。

正是由于傅山先生身为忻州籍人之缘故,他关心故乡并与忻州人深交。虽然史料记述极少,已足可从点滴中窥见先生之乡情依依、乡思浓浓的轮廓,从而亦可为先生籍系增加些辅佐证据也。
    傅山先生对宋代“不能屈志仕进”、“性介烈,博学好古,喜谈兵”的忻州先贤刘易崇敬而钦佩,读其传后特批“忻州有若人耶!’’以志敬仰。
    傅山先生在《题东岩书册》中录进了东岩(唐颐)先生造访傅之谟时亲见之雅士风范:东岩先生访毕告别时,见仆从困乏沉睡,先生轻触而无感,直待仆人醒后而行。傅山先生对如此小事也看在眼里,记在心里,念念不忘,躬行敬效,题序记之,足见他的求学风范。
    陈于帝,明季廪贡,少年即才溢,是傅山之母陈贞髦的侄孙。谏言忻州安定王府府主朱彝林(朱元璋十二世孙)“散财发粟,招募勇士,用备不虞”,朱不纳忠言,致逆闯忻境。陈于帝后“绝意仕进,谢遣生徒,不与外事,罕有识其面者。惟与傅青主为友。每遇访,辄流连不忍去。”(光绪《忻州直隶州志》)交情至深,且非短期。由此而可证明一点:傅山与故乡的关系绝非短暂,去太原后也定然常来常往于太原、忻州之间。
    张天斗,忻州北场村人。他志净行劳,岩逸不羁。生有异禀,磊落英多。湛深儒术,兼通道家。博古通今,撰述颇丰。他放浪山水,负干济才。苍颜鹤发,望之若仙。他与傅山同下太原府狱后 (并非同案,但属同期入狱。)并肩战斗,坚贞不阿,同舟共济、磨砺意志,轻蔑刑讯,和诗共勉。出狱后,傅山为其《纪九图吟》作跋,称其“仙道是在”,交情不凡。
    忻州匡村的陈氏与顿村的陈氏为同宗同族,分户立甲只为遭难时免受牵连,为避灭族之灾。而自明初分居至上世纪中叶500余年间,两地陈姓族人共祭祖陵,互有往来,亲密往来,族缘深切。傅山先生是全族引以为荣的骄甥,他在甲申年秋天返乡后,与七贤祠僧人交往的那几天,必然因“祠僧患风不能礼客”,而住在与七贤祠仅隔一路、相距不足20米的陈氏木店下榻。陈氏原有傅山亲书“单”(出家人坐禅之地)字中堂及配联,另有绢面楷书团扇一把,可惜都毁于上世纪那特定的历史岁月。现仅见手抄本据说是傅山所授医方残页,尚待考证。
    忻州民间一直流传着有关傅山先生的传说。“傅山写字,手熟为能”等语更是妇孺皆知的不衰流行口语。迄今!忻州有不少农家在神案上供着傅山先生像,奉若神灵叩拜。至于顿村那座傅山旧家,虽经几次易主、翻修、改变,乡亲们依然认为:那就是傅山先生的家,还有傅山亲书之关帝庙楹联(毁于文革时期)和有关传说流传。

从傅山曾祖父傅朝宣于明正德十五年(公元1520年)徙居阳曲县西村,至傅山写下《顿村旧家作》诗的明崇祯十七年(公元1644年),虽然只隔三代,却相距124年之遥。经这漫长的岁月后,傅山为何还能在此顿村老宅内居住?虽然夜睡土炕可透过屋顶望月光。尽管四壁生莓,檩细如簪,总还有生活用品可供起居日用吧?否则,他怎可以写出这首诗呢?这说明了什么?总可以理解为:此老宅内是一直有傅家人在生活着,傅山本人也曾在这旧家生活过。否则,他回忻州后即便找到村子而未必认得家门,寻见旧家也难于入住。更何况邻老们还都能认得他,还备酒而给他洗尘接风呢?他在《邻老携酒过》诗中提到的“少乐土”不正是指他曾经生活过的这里吗?联系《贞髦君墓志铭》中“甲申之变,山弃家而旅,随所寓奉母往。母绝不以旧业在意,沙逢苦苣,怡然安之”之语,我可推断:当时,傅山的母亲生活在忻州顿村旧家。傅山出走前,欲接母亲到太原西山的“青羊庵”、土塘村或西村去住,老人不肯离开她与老伴生活过的(有傅山《祈药灵应记》可究)老宅。(后来,老人随儿流徙晋中一带)这是老年人的普遍心理,人之常情嘛。由此推断,傅山回旧家并得以居停不就合情合理了吗?旧家之中有老妈妈居住着嘛。
傅山在清顺治十三(公元1656)年,给时任忻州州治的魏一鳌写过一封求助信,为依明制减免他家“寒家原忻人,今忻尚有薄地数亩”之赋税。时年,傅山五十岁,是他经“甲午朱衣道人案”出狱后的第二年。他在此信中言及,地由其弟傅止营种,黄玉协助。这“薄地数亩”之准确亩数是多少已难考证,但从此信中:“万历年间曾有告除粮十余石,其人其地皆不知所从来。花户名字下书不开征例已八十年矣。”而猜想,土地不会太少。如果仅只因为“数亩”,傅山不值得专为此致信州官的。傅家自六世祖傅天锡迁居忻州顿村后,前几代人在顿村购买过土地没有?买过几次?有多少土地?均无可考。现只知傅山的祖父傅霖在被罢官归乡后,“置田四倾,供展墓若婚冠丧祭之费。”既可置义田四百亩供族人,自家总不能没有赖以生存的土地做保障。虽难知亩数,但总不致于仅只“数亩”。不管有多少亩,我们今天总可以认定的是:至傅山一代,忻州顿村不仅有他的“旧家”,还有他们的土地,而且由傅山的弟弟傅止营种。这难道不可以足证:傅家从傅山曾祖傅朝宣入赘宁化王府,后在阳曲西村娶妾并安了家之后,傅家与忻州顿村的关系一直没有断吗?
博山先生的六世祖傅天锡以春秋明经任临泉王府教授而到太原工作,为什么不从大同迁居太原府而要徙居忻州城北20里之顿村呢?傅山先生的曾祖傅朝宣成了宁化王府的招女婿,后被允许纳妾殷氏,又安家于西村后,为什么傅家与忻州顿村的老宅一直未断关系呢?虽然难觅傅家人对此而留下的文字说明,但我可以推测出:这是将顿村做为傅氏族人留用的祖上老宅,以备不虞之用。傅朝宣在王府受到的境遇,促使他写下的遗训中不准后世与王府结亲的警告,正是明示。可想而知:他后来被允纳妾在40里外立家,也仅是权宜之举,躲避权贵的心计明确。或许在殷氏岳丈家居住(不排除殷氏为独生女可能)也有可能。西村的家,是躲避宁化王府的客籍住处。

关于傅山先生籍贯的文字资料,最早的是康熙年间阳曲县戴梦熊所撰《傅征君传》中“世为山西忻州人。少参通籍,后寓居太原,遂隶属阳曲”之语。戴梦熊以阳曲县令的身份,曾受命强制傅山先生进京参加博学鸿祠殿试,往返有8个月时间,返并后的次年(康熙十九年),傅山协助戴梦熊在阳曲补镌宝贤堂碑帖并撰写跋文。他俩是有交往也应较熟悉的。虽然在此传中未涉隶属阳曲的具体年月和原委,但首先确定了“世为”忻州及“隶属”阳曲之实。隶属一词,当解为受管辖或从属之意,不是变更也。至于所涉“少参通籍(傅山祖父傅霖享有自由出入宫门待遇)”,“后寓居太原”之语,也只言及傅霖当官后居住在太原,不是改籍。作为阳曲县县令的戴梦熊,岂不想把傅山揽为他辖领地之名人而为己脸上贴金呢?然无。阳曲县西村,应当认定为是傅山的客籍之地较为妥贴、客观。
    清道光年间张廷鉴编《公它先生年谱略》谓:“先生本忻之顿村人。”张廷鉴官至翰林院吉士、内阁中书,与傅山相隔百年,属于同乡,一生致力于傅山诗文拾遗工作。所言应有根据而较可信。
    清光绪年间丁宝铨撰《傅青主先生年谱》与张廷鉴同说。
    清光绪年间方渊如著《傅青主征君传》中,持与戴梦熊相同说法。
    1982年版《中国历代名人词典》(南京大学历史系编)载:“傅山忻县(今忻州)人。”
    不知为何,清代乾隆年间全祖望之《阳曲傅山先生事略》直称为阳曲。也不知为何,解放以来的《辞海》等权威出版物和山西省的一些有关傅山的专著皆统称傅山为阳曲人。在没有具体出生地、幼时生活资讯、少年成长记载的情况和有说服力及可信度高的推论之下,似嫌欠妥。尽管傅山先生的生平蕴蓄,存世之有关资料缺乏,还是尽量搜觅些证据才有说服力,这样才更对得起先生,无愧于后世。
近年出版之字典、词典、辞海中,对籍贯的解释基本都是:“一个人的出生或祖居地。”《中华大字典》解为:“土著为本籍,移人者有客籍,流寓有寄居。寄籍他籍者,其本籍为原籍。”《现代汉语词典?21世纪精华版》中关于籍贯分寄、客、土、原、祖几项,虽无隶籍一项,傅山先生的籍贯不是还应以忻州为准而正确吗?至少可以“祖居地“一条理由,说他是忻州人没错。何况他的出生地虽难确定,成长地还是可以认定的。

说明:下列括号内应当为一个字,括号不是正文。
(麦连)lian(麦善)shan
(口温[注:去掉温字的水字旁])wen
(麦乞)ge(麦差)cuo
(讠娄)lou(讠连)lian
(禾广)kuang
(青力)l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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