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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妖说水浒之武松打虎(3)

 屋檐下过客 2013-12-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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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按照这种说法,武松是在被利用完之后,垃圾一样扔进了景阳冈的山林的。

  即使此事为真,我相信武松本人也不会见怪的。
  因为千百年来大宋的农民就这命运,不管他先前手里握的是锄头、梭标还是小推车。
  武松后来说,他当时只是感觉头痛,于是趔趔趄趄、一步三摇地沿着山路走上去,完全不知道这条路通往哪里。
  走了不知几里,武松酒劲上头,看见前面有块青石,就躺上去休息。
  此时天色已晚,没多久,四周就笼罩在一片墨蓝中。
  武松死人一样在青石板上,痴痴地想:真像是回到了小时候村外的那片林子啊……
  一阵山风吹来,摇动了几片遮挡着夜空的枝叶,白惨惨的月光直射下来。
  冈上除了沙沙声,万籁沉寂。
  忽然,一阵大风骤然刮过,林子里钻出一只吊睛白额老虎!
  民间有传说云,施耐庵为了写武松打虎,冒着生命危险做过不少实地观察。

  对于这一点我表示怀疑。
  因为在他的笔下,这只老虎的行为非常诡异,说成是在马戏团深造过都不过分。
  此虎钻出树林,先是摆个造型,然后一个鱼跃,朝武松扑了过来;
  武松喊一声“哎哟妈呀”,从青石上滚下来,侥幸闪过。
  老虎一击不中,也不回头,立马用前腿支撑身体,两只后腿同时离地,做了一个托马斯全旋,想侧踹武松。
  结果再次落空。
  这时老虎“吼一声,却似半天里起个霹雳”——估计是气疯了:尼玛难度系数都3.0了你就不能配合一下?
  吼完之后,甩起铁尾横扫过来,武松又躲了过去.
  这样一来,老虎的力气已经消耗了一半……
  老虎到底怎么捕食呢?
  这事以前不好研究,但现在网上到处有视频,看看就知道了。
  虎的捕食套路非常简单。
  首先是潜行接近,然后突然发力,双爪在前,直扑过去,快如闪电。

  面对人这种行动缓慢(且不说武松还毫无防备)的动物,基本不存在一扑不中的情况。
  喜欢抬杠的人可能要问:万一扑不到呢?
  那也很简单,掉头再扑一次。
  总之,从来没听说过,也没见过哪只老虎半倒立用后腿踹人——猩猩打架才这么打。
  至于用尾巴当武器,那更是鳄鱼的专利。

  综上所述,我估计实情是这样的:
  施大爷想观察老虎,但是不敢进山;
  去动物园看,偏偏狮虎馆单独卖票.
  犹豫不决中,施大爷从兜里掏出出版合同一看:我x你妈的千字买断才一百文,抽税才百分之六,SB才自己掏腰包。
  于是他就在外边的猩猩馆鳄鱼池胡乱转了两圈,生造出武松打虎这个桥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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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为九百年后的人,我们在电脑前慢条斯理地分析施大爷笔下的老虎八成是假,何等惬意。
  但是武松就没这种闲情逸致。
  因为那只被施大爷写得极假的老虎就在他面前三尺。
  不管是一口白森森的尖牙还是那股熏死人的尿臊味都明白无误的告诉他,这虎是真的。
  即使醉到武松那种程度,也不难明白,自己死定了。
  面对近在咫尺的死亡,人类反应都差不多。
  要么瘫软在地,要么逃之夭夭。
  只有戴着手铐脚镣还面对二十多杆枪的人才会认命,演些宁死不屈的把戏。
  按理说武松应该转身就跑才对。
  可是他没有。
  因为此人喝醉后,行事全凭本能。
  大宋的农民平日里的确活得很卑微,但是一旦面临绝境,他们往往比别的阶层表现得更像个人。
  他们的基因里似乎有一行神秘而简陋代码,平时连四则运算都解不了,但是很善于算“亡亦死,举大计亦死”之类的逻辑等式。

  因此武松抡起手中唯一的武器,那根扁担,用尽全身力气朝着老虎打去。
  清醒的人会知道,扁担即使打中老虎,效果也跟挠痒痒差不多。
  但是武松不是这么想的。
  大宋农民在决定拼死一搏时,往往会相信一些匪夷所思的事情,比如说xx军不抢粮食,比如说耕者有其田,比如说新皇帝会是个好人。
  当然,这些臆想片刻之后就如那条扁担,迎头被硬树枝一截两段。

  不过老虎可能受到这个动作的干扰,算错了前扑的提前量,落在了武松面前。
  这时候武松又做出一个不好理解的动作,他拼尽全力按住虎头,要凭自己的拳头把老虎活活打死!
  这里要插播一点科普知识。
  武松打的是什么虎呢?
  施大爷说是“吊睛白额大虫”。

  这是个莫名其妙的说法——凡是老虎,除了个别变种,都是吊睛白额。
  因此这个名词就好象“长鼻象”、“两腿人”、“腐化干部”一样,除了证明施大爷没见过老虎之外,什么都说明不了。
  好在我们还能从动物学的角度来分析。
在12世纪,出没在山东一带的老虎,无疑是华南虎。
  华南虎一般来说体长一米八,体重150公斤左右,前肢拍击力量据说可达数百公斤。
  这样看来,老虎绝对不可能被体重撑死180斤的武松按住起不来。
  至于双手按着虎头用脚乱踢,有兴趣的人不妨试一下这个动作,看看你能使出多大劲——这样打虎不可能造成任何伤害,只能激怒它。
  因此武松打虎使用的战术动作肯定不是这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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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前面说过,武松从小没见过父亲,但这并不代表他不懂孝顺的含义。
  那年头缺个爹带来的麻烦可不只是没人给你付首付——家里没个壮劳力,耕地只能靠牛。
  武松家那头牛岁数大了,身体也不好,总是病怏怏的。

  因此兄弟俩不得不整天拿这畜生当爹伺候着。
  有时候病重了,还要请兽医开药。
  这种情况下,给老黄牛喂药的任务就落在武松头上。
  武松记得,每次喂药,他都得使尽浑身力气抬起牛头,用短棍撬开牛嘴,灌进药汤,然后用更大的力气抱住牛脖子,以免被愤怒的黄牛甩到屋顶上去。
  那情景跟今天美国的牛仔大赛差不多。
  当时他并没有想到,这种痛苦的经历后来救了他的命。
  在景阳冈上,看到老虎落在眼前,武松条件反射似的跳上虎背,一把搂住老虎脖子,任凭那畜生奔跑蹦跳,死活不撒手。
  跟牛比起来,老虎很少有被人抱住脖子亲热的经验,因此甩人的蛮力还是小点。
  我们知道武松力气很大,但是具体有多大,还需要说明一下。
  刚外出打工的时候,有些包工头欺生,专门派他干一些脏活累活。
  比如说,搬檩条。
  武松天天胳膊底下夹着两捆檩条上上下下奔走了一年,过年回家再次给牛喂药时,差点把丫勒死。

  同样,那天在景阳冈上,老虎被武松搂了十几分钟,也开始窒息了。
  武松感觉老虎挣扎的力度大大减小,于是产生了一个奇妙的念头:我说不定能打死它!
  施耐庵说,武松于是一手按住虎头,狂打五六十拳,终于把老虎打得七窍流血。
  这个细节反映出施大爷是个没打过架的好孩子。

  玩过拳击的都知道,戴手套不是为了避免伤害对手,而是为了避免打到过于坚硬的部位——比如说额头——把自己的手弄伤。
  同理,武松朝着比人头硬得多的老虎额头连打五六十拳,除了骨折没有别的下场。
  正因为这个情节有诸多离奇之处,后人纷纷提出若干理论,试图揭开此事的真相。
  有人说,武松喝的景阳冈老窖其实是一种药酒,具体来说,是大宋国家相扑队指定饮料,里面光兴奋剂就有二十多种。
  药性一发作,武松不光觉不出疼,力量还成倍增加,三下五除二把老虎头骨打烂。
  难怪后来东京礼部的官员指出,武松能打死老虎,首先要感谢国家。
  假如这个说法太简单,升级版的解释听起来更合理一些。
  武松上景阳冈的时候,身上并不是一无所有。
  那年头,出外打工工具要自备,丢了算自己倒霉。
  因此武松把一些工具视若珍宝,即使春运这么挤,还是随身携带。
  当时他左边绑腿里缠着一把材质上佳的瓦刀,右边绑腿里插着一支轻重正好的十字镐头,裤腰带里还塞着一些鸡零狗碎……
  这些都是多年打工生涯中用得最趁手的家伙。
  有了武器,即使李逵那样的烂人也能单杀四虎,更何况武松。

  给了老虎脑袋几拳差点疼死之后,武松忽然摸到了十字镐,二话不说掏出来就扎了下去。
  扎完了老虎还不老实,武松又抽出瓦刀,拼命乱砍。
  在老虎的哀嚎声中,武松又先后使用了手钻、短锯、铁锤,钢钎……总之那场景跟打家具差不多。
  景阳冈上的老虎就这么被惨无人道地弄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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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升级版的解释合情合理,不过也有些人可能会不信:人这种软弱的动物尚能殊死一搏,老虎就不会吗?你怎么知道武松不会被老虎甩下来?
  这种疑问当然难不倒我,稍微分析一下后文,就能自圆其说。
  武松离奇地打死老虎之后,碰到了一件更离奇的事。
  他怕还有虎,就赶紧往山下走去。
  走了不到半里,忽然看见前边草丛里有几只老虎在打牌。
  武松当场就绝望了:妈的都进化成这样了!这回死定了!
  结果那几只老虎看见他反而吓得鬼叫一声,人立起来说道:你哪个单位的?
  按照这种说法,阳谷县的老虎根本就是县太爷自己养的。

  他老人家不但不想打虎,还想把老虎一直留在山上。
  这样做的目的可能有以下几种:
  第一,给申请特困县增加一个砝码;
  第二,以这个借口向老百姓征收治虎费。

  第三,他老人家在官道上设立了收费站之后,发现收入不如预期。
  一调查,原来刁民们宁肯绕道十几里走景阳冈也不走官道。
  于是,他就花重金从动物园买来这么一只老虎……
  其实从原著中,我们也可以找到此种理论的佐证。
  不信你看后文解珍解宝是怎么打虎的:又是药箭,又是下窝弓,最重要的是,他们俩一直埋伏在山上,而不是山脚。
  相比之下,阳谷县的猎户们态度相当可疑:一个个披着虎皮,打着火把在山脚下打牌。
  刚才明明老虎“吼一声,却似半天里起个霹雳,振得那山冈也动”,这些孙子身在区区二百多米之外,却愣说没听见。
  总之,这些人拿着县里的劳务费,就坚决执行县里的指示,围住景阳冈,不让老虎跑到城里就行。
  不过智者千虑,必有一失。
  景阳冈本身是个小山包,上面走兽很少。
  得知有虎之后,刁民们也的确不敢走景阳冈了,县里财源滚滚。
  但是老虎也从此断了食物来源。
  丫被困在山上几个月,没多久就被迫吃蚯蚓挖野菜,早饿得低血糖了,走路都打晃。
  于是被武松轻易打死。
  还有人由此提出一个更加别有用心的推测:其实,山上根本没有老虎。
  武松打了几十拳之后,那畜生忽然脱下虎皮朝武松怒吼道:尼玛别打了!我是林业局的……
  不过鉴于此种说法有损武松形象,不取也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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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据施耐庵记载,武松打死老虎之后,受到了英雄般的礼遇。
  阳谷知县亲自陪他吃饭,还拍着他的肩,称赞他是奇男子。
  自打出生,还没有人对他这么尊敬,更别提是高高在上、天神一般的官老爷了。

  武松激动得热泪盈眶,受宠若惊。
  知县起身他立正,知县敬酒他鞠躬,弄得一桌子人饭都没吃好。
  酒过三巡,知县问武松:壮士愿不愿留在本县做个都头啊?
  武松目瞪口呆,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早先被猎户们推推搡搡地带到县衙时,他心里唯一的念头只有“衙门可千万别让俺赔只老虎啊”。
  谁知不到半个时辰,事情居然有这么大的转折:还有机会当官?!
  他完全被震傻了。
  “没意见的话,这事就这么定了!”
  知县当场叫人写了告身,盖上官印,连同一个小木牌一起交给武松。
  “武都头收好”,知县的师爷看武松依然张着大嘴没反应,就以为他不懂,于是凑上来低声解释。
  他说,告身要放在家里保存,木牌可以随身携带。
  在外边只要一亮,就等于知县大人亲临。

  见官可以不跪,撞车可以不赔,下馆子可以赖账,进夜总会不用排队。
  这种待遇叫做“大人代表”……
  “大人啊,”武松忽然哭了出来,当场跪下磕头:武二今天起就是你的一条狗!
  当然了,如果你问问阳谷知县本人,就会知道其实这件事根本不是这么欢乐祥和。
  那天凌晨,有人把他从睡梦中叫醒,告知一个噩耗:

  ——大人,二爷(指老虎)死了!
  ——啊?!老了?
  ——不是,被人打死了!
  县太爷见到老虎的尸体,忍不住潸然泪下:兄弟啊,你先后给本县带来十几万贯的收入,本想给你养老送终,没想到啊……
  哭完了,知县咬牙切齿:哪个傻x把咱们的衣食父母给打死的?
  猎户的头说,一个外地民工。
  弄死他!
  知县如此激动,跟老虎的遗体状况也有关系。

  武松遇到那群猎户的时候,其实形象非常不堪,满身是血,身后一个麻袋,装着各种老虎零件,整个一偷猎分子。
  这是因为他没有了性命之忧,立刻恢复了精打细算的本色,操起各式工具,开始分尸,想弄点虎皮虎骨什么的下山去卖,赚点小钱。
  因此,知县看到的老虎好象是一滩从罐头里倒出来的东西。
  假如不是师爷劝阻,武松恐怕会死得比它还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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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虎死不能复生,东翁节哀。再说,咱们县的经济模式,确实需要转型了。”
  师爷指出,以前“以虎养县”的方针,属于典型的不可持续性发展。

  一只老虎,顶多活个一二十年。
  你再小心照料它也有死的那一天。
  相比之下,武松这二愣子身体强壮,看样子再活个三四十年不成问题。
  只要把他捧成打虎英雄,咱们县就全国闻名,到时候名人访谈、领导题词、招商引资、旅游收入……大人,您起码这辈子是不愁财源了!
  知县如梦方醒,连声说,有道理,有道理!走,这就给他开表彰大会……
  “且慢,还不够。”
  师爷指出,咱们不妨再往远处想。
  什么比人活得更长呢?
  那就是传说。

  只要把武松打虎弄成妇孺皆知的传奇,英雄效应就能持续上百年,甚至上千年……
  “因此,好好利用武松打虎,塑造阳谷县新形象,是一件功在当代,利在千秋,一本万利的大事!”
  “不过,”师爷捻着胡须沉吟道,“此人籍贯在临路清河,到时候真把他捧红了,难保清河县不跟咱们争这个英雄……”
  “此事确实可虑……清河是个大县,咱们恐怕……罢,以后要是真给要走了,就在县里立个武松打虎的雕像……”
  师爷摇摇头——什么雕像也比不过一个活人有号召力。
  甚至比不上死人。
  你看岳飞墓那么大的雕塑,门口还有四个群众演员,票房比干尸展览差远了。
  “有了!不就是个人事关系吗,大人不妨给他个公职……”
  “对对,就当个——步兵都头!再加‘大人代表’待遇!不过一个月几贯的俸禄,划算,划算,哈哈哈!”
  知县笑了几声,忽然又愁容满面:那这“治虎费”、“防虎费”、“剿虎费”以后可就不能收了……还有收费站,以后要是刁民们再绕道走景阳冈怎么办?
  “这好办,”师爷笑得异常淫荡,“谁能证明冈上只有一只虎呢?”

  “好!有你的!无本万利啊!”知县拍案叫绝,兴奋得满面发光,“摆酒!本县亲自陪那个傻x吃饭!”
  “不过东翁,这个,咱们一点血也不出,恐怕是不可能的……”
  “怎讲?”
  之前为了显示县里打虎的诚意,公文里给打虎英雄开出了一千贯的赏金。

  师爷知道知县是个守财奴,怕他舍不得出钱。
  没想到经过刚才的启发,县太爷已经能够举一反三了:“不妨,这钱让西门庆那傻x出就行了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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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知县把武松包装成打虎英雄之后,没多久就后悔了。
  按照计划,县衙组织了第一场打虎经验报告会,结果效果很不理想。
  武松坐在主席台上,看到台下人山人海,吓得脸色苍白,后背冷汗涔涔,恨不得赶紧胡说两句拉倒。
  但是偏偏老是轮不到他说话。

  小小一个县衙,居然有十几人按照官职大小轮流发言。
  好不容易等他们说完,武松鼓足勇气想站起来,却又被人按下去:再等等,赞助商讲完了才到你。
  武松探头望去,主席台的另一头站起个白色的身影。
  此人发言的声音不大,很难听清。

  更何况台下的观众一直在吵吵。
  据武松回忆,群众们讨论的主要内容大概是这样的。
  ——西门庆到底衬多少钱啊,这回又是他赞助?
  ——人家是大善人,不在乎这点钱
  ——看看,不管到哪,这孙子至少带着四个小秘;

  ——家里得养着多少啊。
  ——有钱就是好啊。
  西门庆讲完话后,带着四个美女匆匆离去。
  轮到武松讲话时,他已经紧张得两腿发抖,几乎张不开嘴。
  虽然师爷事先准备了稿子,但是武松念得磕磕巴巴,还经常停下来问:这个字念啥?

  引得全场大笑。
  跟后来几场比起来,这还算好的。
  知县坐在旁边尴尬之余,非常不解:做个报告有什么难的?
  这玩意儿不就跟sy差不多吗,从头到尾就是遐想。
  见到老虎,你就说想到了多难兴邦;
决定打虎,你就说想到什么开国英烈;
  最终打死老虎,你就说两句在xx思想的指导下,取得了重大胜利……
  不就完了吗?笨成这样!

  更令人感到气愤的是,事后你问他怎么讲得这么差,他说太紧张;
  你问他怎么能不紧张,他说喝酒。
  你真给他酒,他脑子就瘫痪了。
  关键性台词——“我亲眼看见冈上还有一只虎”——嘱咐一千遍愣是能忘了……
  最终知县得出结论,武松这人,不堪大用。
  当然了,失望归失望,知县也不能立马把武松扔掉。
  因为任命已经报上去了,不能随意取消。

  于是武松就成了阳谷县有史以来最清闲的公务员。
  都头这个职位往大里说相当于现在的县公安局长,往小里说也能算个城管大队长,应该是个事务繁忙的要职。
  不信你看郓城县的都头雷横,又要受贿又要抓贼,还要给通缉犯晁盖通风报信。
  但是你从水浒传里绝对看不出武松有哪天在忙。

  他要么是“吃了三四日酒”,要么是“去衙门画卯”,简直不像是雷横的同行。
  我们知道,自古以来衙门的人不怕上面抓贪官,也不怕上面抓不贪的官。
  他们最怕上面不给安排工作——没工作就没权,自然也不会有钱。
  因此,一般人处在武松那个位置,恐怕都会意识到这是领导对自己的羞辱,出门抬不起头来。
  但是武松的感觉正好相反,他觉得自己已经一步登天,经常要上街炫耀一下。
  某一天,又是一场失败的报告会结束后,武松在手下几个士兵的簇拥下,披红带绿,坐着彩车招摇过市。
  武松胯下骑着老虎标本,高声呐喊:俺就是打虎英雄!
  街上的人群顿时发一声喊,四下逃窜。
  武松先是莫名其妙,后来又以为这些胆小鬼是被他胯下的假老虎吓的,哈哈大笑起来。

  其实,大家吓成这样,完全是因为武松的座驾上印着“阳谷巡检”的字样。
  巡检这个部门按理说是负责街道秩序的,但是他们一上街,秩序反而会乱十倍。
  小贩们见了他们就像见了真老虎,哭爹喊娘,一条街都是鸡飞狗跳。
  手下的士兵们见到这种情景,一时条件反射,觉得不干点本职工作对不住群众的殷切希望,于是纷纷下车连抢带砸。
  就在这一片纷乱中,有一个小贩跑得慢被当场抓住。
  ——又是这孙子!
  ——你个矬贼还真TM是全勤不法商贩啊!
  士兵们正要把那人拉回队里教育一顿,他忽然喊道:兄弟,你怎么在这里?
  这个小贩自然就是武大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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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水浒传塑造人物有个奇怪的规律,那就是越是个子矮的人越容易出名。

  比如说,跟鲁智深、林冲等彪形大汉相比,二等残废宋江和王英的武功和人品均十分可疑,也没做出过什么拿得出手的英雄事迹,但是知名度绝对不差。
  不难想象,施大爷可能个头也不高,经常四十五度仰望别人漏下来的天空。
  当他发现还有人比他矮时,欣喜之情无法抑制。
  于是,武大郎就成了水浒中知名度最高的人物之一。
  按照施大爷的描写,武大身高“不满五尺,面目丑陋”。
  在我看来,这未必是事实,只是一种文学手法,叫做反衬。
  就好象我写一阵黑暗的大宋朝,就要搬出我们现在的事例与之比较一样,武松的形象被武大郎衬托得更加高大光辉,作品的文学价值也就上来了。
  但是人怕出名猪怕壮,你的东西成了名著,就会有些变态瞎琢磨。
  一般来说,这种变态是宅男。
  军事宅男会问,连环马和拐子马有什么关系;
  科技宅男会问,凌震的轰天炮和抛石机有什么关系;

  历史宅男会问,史书上的宋江和历史上的宋江有什么关系……
  只有真正的文学爱好者才会问,潘金莲到底跟武松发生了什么关系。
  不过在我看来,还是生物宅男的问题最难回答:从遗传学的角度来看,武松怎么可能跟身高不到一米四的武大郎有血缘关系呢?
  首先,有一种学术观点认为,武松和武大郎身高差异是先天造成的。
  前面说过,武松的父母常年外出务工。
  至于打的什么工,也不难推测出来。
  武松他爹无非是去建筑工地,武松他娘无非是去小工厂站流水线。
  宋史专家说,北宋末年,我国的制造业已经相当发达,分工合作十分成熟,没有工作经验的女工一开始很少有人肯要,只能从一些最脏最累的工种干起。
  不难想象,武松之母在某些重污染企业工作,比如说,在某个金丹生产线搞包装,打工一年多,回乡就生出武大这么一个畸形儿。

  宋史专家还说,武大郎的悲剧告诉我们,低素质农民工进城需谨慎。
  根据这种说法,武松之母随后接受了教训,回城后坚决改行,怀武松就没有重蹈覆辙。
  可是这样一来用不着专家,你我普通人也不禁要问:那年头女工不去流水线,还能干什么?
  难道……武松还能姓武吗?
  于是有人别有用心地另作推论:
  武大郎其实忠实地遗传了老爹的生理特征,武松才是个意外。
  也有人认为,武大的身高悲剧是后天造成的。

  这样的话,可能性就多了。
  如前所述,北宋末年,武松的父母进城打工,把两个孩子交给祖父母照料。
  老人留守农村,又要看孩子又要种地,难免精力不足,再加上家境贫寒,兄弟俩经常吃不饱肚子,像耗子一样到处找东西吃。
  某年某月某日,武大郎捡到烂苹果一个,欣然与弟弟分食。
  不料该苹果富含多种真假农药畜药耗子药,俩孩子吃完一个终身残废一个轻度弱智。
  对于此事,专家提醒大众,家长要有责任心,做好监管很重要。
  当然还有一种可能性,那就是武松的父母没有把孩子扔给老人,而是带在身边。
  武大郎幼年就跟着父母居住在工棚里。
  那种工棚跟武松后来住的一样,肮脏拥挤,生活不便,全工棚的人用一个小煤炉子做饭。

  这个炉子是某人从街上捡来的,特点是做饭时经常过度燃烧,弄得满屋油烟糊味;
  等大家都睡着了,它又开始不完全燃烧,产生大量一氧化碳。
  某个夜晚,父母出去加班,独自在家的武大郎煤气中毒了。
  侥幸不死,醒来后身高就定型了。
  关于武大郎身高悲剧的最后一种说法是这样的。

  武松的父母其实一直尽心尽责,打工赚来的钱全部用来养孩子。
  武大小时候身体不够结实,父母就不惜血本买奶粉,买补药。
武大喝完之后疗效明显,立马结石了,从此只横向发展,再也不长个了。
  不管怎么说,武大郎的外形就成了我们今天熟知的这样,又矬又丑。
  这么一个残疾人,谋生方式及其有限。
  武松以前拼死拼活打工,就是为了把钱寄回去,养活哥哥。
  武松这样做,是一种报恩,或者说反哺的情结。
  当年祖父母病逝,武大把他一手拉扯大,相当不容易。
  今日二人异地重逢,抱头痛哭。

  哭完了武松忽然感到奇怪:大哥,你怎么跑到阳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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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据施耐庵介绍,武松不在家的日子里,哥哥武大由于懦弱老实,被乡邻欺负得混不下去,不得不背井离乡讨生活。
  这个说法有点耸人听闻。
  我们知道,北宋末年留守在农村的除了老人就是孩子。
  虽说也有几个年轻人,但大多性格温顺,安分守己——有时候城里的工场会出生产事故,制造了一批残疾人;
  有时候它不出事故,就会成功污染周围乡镇,制造一批智障……

  要说这些人都能把武大恨成这样,有点难以置信。
  于是有人推测说,武大可能不像水浒里说的那么无辜。
  如前所述,由于父母下落不明,祖父母先后亡故,生活的重担早早压在武大身上。
  作为一个还不如锄头高的残疾人,武大拼了老命也填不饱肚子,更别提还要养武松。
  于是他饿极了就去别人家地里偷点东西,被发现了难免挨顿揍。

  长期的贫困、无父无母的成长环境、以及天生残疾使得武大自尊心极强,挨揍的时候嘴里从不服软。
  谁打他一个耳光他就堵在谁家门口骂街,什么“表示强烈抗议!”“后果由你方承担!”,一喊就是一晚上。
  这阵势,一般人都受不了,最后只好开门道歉,有时候还给点粮食作为精神赔偿。
  可以想象,这样一个身残嘴贱的青年,在村里很招人恨。

  武松还在的日子,别人尚不敢动武大——大家都知道武家老二下手不知轻重,而且外表看起来还像是“打死人也不用负刑事责任”的那种;
  虽说总是在外打工,可过年还是会回来的。
  但是等到武松一畏罪潜逃,乡亲们连夜把他们家房子给扒了。
  以上这种说法显得武家村的人有点睚眦必报,因此我觉得有必要列出另一个版本作为补充。
  有人认为,武大招人恨跟他在崇宁年间的所作所为有很大关系。
  武大曾说过,他这辈子最绝望的时刻就是祖父病死的那天。
  因为他整理遗物时发现,原来家里还欠着一屁股高利贷——那年头的借贷利息相当吓人,起码要二分,时间一长,一辈子也别想还清。
  武大说,假如不是赶上了好时候,他们兄弟俩早活不下去了。
  他口中的好时候就是崇宁元年。



  35
  那一年,赵佶在东京推平了螳臂当车的歹xxxx徒,腾出手来又开始平推全囯的反-动分/子。
  他把反/对新法的人称为“元佑D-A-N-G”,整天拉人入D-A-N-G,谁入谁倒霉。
  上行下效,于是那年每个村都接到衙门命令,要求组/织纠察队,揪出一定比例的元佑D-A-N-G人。
  命令下到武家村时,正值秋收,一般人都忙着家里农活,不愿掺和这种看起来没意义的事。
  但是武大作为一个家徒四壁的无产者就没有这个顾虑,自告奋勇接下了这个扎手的活,像打了兴/奋剂一样,天天游走在村里的各个角落,问东问西,指手画脚。

  水浒里有一个有意思的细节,那就是武松“颇识几字”——这对一个赤贫家庭出身的人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据我考证,武松的文化就是武大传授的。
  曾经有几年,大宋的学堂是免费的,武大就带着弟弟去听讲。
  可是武松那时候还小,坚持不了两节课就哭闹起来,武大不得不经常举手:先生,我弟弟要睡了,能不能回家一趟?

  这样一来没多久他就辍学了。
  尽管如此,武大还是感觉有文化是件好事,否则后来也不会克服万难逼着武松识字。
  但是武家村的村民对这事的看法恐怕不是那么乐观。
  中国的历史证明,杀伤力最大的武器不是核弹,而是半吊子文人。
  原因不容易说全,但我认为以下几点非常重要:
  第一,这类人明明懂得有限,但却认为自己无所不知,喜欢对一切妄加判断;
  第二,他们心胸极窄,谁要是不同意前一点,他就认为这是私人恩怨,要不择手段地搞死对方。
  以武大搞调查为例,他的态度就很成问题。
  首先他不是一家家地丈量,而是觉得谁日子过得太好,就去量谁家的地——不难想象,第一批被选上的就是他们家的债主。
  第二,武大其实不具备相关知识,根本不会丈量,于是他就用死缠烂打的工作方式来掩盖自己的无知。

  只要有一块石头压到地界,他就会兴奋地在小本子上边念边写:侵——占——农——田。
  看到谁家的田地比想像的大,就直接写:隐——瞒——田——产。
  假如地主不干,拿出地契前来争论,武大就会很不高兴,在本子上记下“抨——击新法”,然后拉下脸来反问:你怎么证明地契不是你伪造的?
  对方叫来卖家作证,武大依旧有理:你怎么证明这人不是被你买通的?
  卖家又叫来保人,武大就会仔细盘问:

  ——你收了多少中人费?是用什么通宝支付的?元佑通宝和绍圣通宝各多少枚?这些钱用什么颜色的绳子串的?
  ——红的?哈,你上次怎么说黑的?!
  这样反复问几次,保人就会满头大汗,开始怀疑自己是否真的在这世界上存在过……
  可能你要问,假如保人还有保人呢?这样闹下去不就没完了吗?

  不要瞎操心,大宋的法律早就杜绝了这种可能性。
  遇到这种情况,武大就会兴奋得满脸通红:
  “四人以上集会,就属非法!非——法——结——DANG,图谋——不轨!”
  就这样,一个月后,一份武家村元佑党人名单就出炉了。
  村里几乎所有的中上等户基本都榜上有名。

  武大家的那些个债主更是一个都没漏网。
  这些事连一向政治正确的施大爷都看不下去了,在水浒中委婉地批评道:武大此人“头脑可笑”。

  36
  武大至今对那些日子魂牵梦绕。

  他不仅摆脱了所有债务,还分到了一份没收来的土地,成了光荣的自耕农,朝廷口中的“变法积极分子”。

 眼看着一批批榜上有名的元佑党人家破人亡,被戴上高帽子游街批斗,村民们对他的态度也变得毕恭毕敬,不再直呼其名,而是改口叫他“武大郎”——“大郎”这个称谓在外人叫来是一种尊称,大概相当于“老大哥”。
  虽说没有直接弄到钱,但是武大并不在意。
  相比这种被看重、被敬畏的精神享受,钱太低级了。
  不过好景不长,老大哥武大发现自己错了。

  首先,朝廷好像觉得自己的贡献不大。
  据说知县接见全县积极分子,说了数声免礼平身之后,当场批评武大:为什么不站起来?当了几天泥腿子头就不拿本官的话当回事了?
  得知他其实站着也这么高,知县一脸不屑:如此仪表,当官岂不是有损县里形象?
  结果武大没当上保正。
  第二,他发现有了地意义也不大。
  在精神上觉得自己高人一等,并不代表他就真的长高了。
  农活依旧干不了,武大于是想出租土地,但是村民们的反应很奇怪——买可以,给你当佃户,嘿嘿,怕是不行。
  这其实中国农民的生存智慧之一,那就是跟民怨极大的政治新星保持距离,以免以后被牵连。
  于是武大很快又变得一贫如洗,地也卖掉了大半。
  这时候再去借钱,却发现连这条路都断了:借贷成了官府专营,利息一张嘴就是四成。

  民间虽然还有人偷着搞,但是谁还敢借给他呢?
  武大只好把武松打发出去打工,自己又沦落到偷东西度日的境地……
  武家村的人都记得,那些年田间地头经常回荡着武大对未来真诚的呼唤:
  “运动喽!运动吧!你娘的啥时候再运动啊?!”
  以上这些事发生在十二年前,武松都亲身经历过,也知道哥哥在家乡名声不好。
  但是他没想到乡亲们办事这么绝。
  于是他火冒三丈:“哥你说,扒咱房子的都有谁?俺去找他们算账!”
  武大却毫不生气:“都是过去的事了,我们要正视历史,放眼未来……再说咱家还因为这事得了便宜呢。”
  “怎么说?”
  “征地了!”
  早在好几年前,就有消息灵通的人说,有人看中了武家村的地,不管耕地还是住房用地,全部要买下来。
  那时候,武松每次回家过年都跟哥哥天天去村口转,盼望着开发商能正月加班,来把地一买,自己也就不用回城打工了。
  村里其他人的心情也跟武松差不多。
  家家户户地也不种了,牲口也没心思喂,一门心思搞旧屋改造。
  就连村口一百多岁的老鳏夫也重拾泥瓦匠手艺,把自己的小屋加盖了四层,成了一个碉堡一样的东西。
  武大自己干不了这活计,武松又只有过年能回家十几天,天寒地冻,没法动工。
  于是兄弟俩就想,反正不知哪天才能轮到本村,到时候再说吧。
  没想到这事说来就来,不给人时间准备。
  “可惜了,我不在家,要不也加盖几层。”武松高兴之余,感到一阵内疚。
  “没事没事,要多拿赔偿,不一定要盖楼。”
  武大说,征地的开发商不来不要紧,来了之后工作态度很积极,开出六百文一尺的价位就让一个月内搬迁。
  村里的人嫌少,说这地盖成房子,起码卖六千文一尺,于是拒绝搬迁。
  开发商挨家挨户做工作,一无所成,还挨了不少骂。
  这时他们看到有人居然不用劝说就主动把自己房子拆成了一堆瓦砾,激动的差点哭了,当场把武大鉴定为拆迁积极分子,给了他八百文一尺的优惠价。
  “算下来,咱家拿的是最多的。那些泥腿子听说坚持了仨月,最后开发商急了,雇了厢军,把房子全拆了不说,还打了不少人。”

  武大跟武松边走边说,说到补偿金的事,正好也到家了。
  “大哥,这……这是你的房子?”
  武松面前矗立着一间草棚,完全由各种垃圾组成,还不如他住的工棚呢。
  “大哥,不是有补偿金吗?”
  “钱?那钱早花没了。”

  37
  武大拿到补偿金后,成了富裕的失地农民,搬到了清河县城。

  没多久,武家村的乡亲们也尾随而至——他们都鼻青脸肿地认了命,拿了钱离村进城,并且按照老习惯扎堆住在一个小区里。
  进城之后,大伙普遍反映生活很无聊。
  由于手里钱看起来不少,没人想到去工作(再说了,就算找也找不到),于是他们一个个白天忙着打麻将,晚上忙着跟老婆打离婚。
  武大没有赌瘾,但是他觉得自己好不容易成了有钱人,不跟着玩两把有失身份。
  于是三个月后,他就欠了一屁股债。
  为了躲债,只好逃到阳谷。
  也有人说,武大迅速回贫跟赌博没有关系。
  他到了城里才发现,这里生活成本高得惊人。
  在农村不值半文钱的青菜豆腐如今都贵得吓死人,还不停涨价。
  在阳谷生活不到一年,武大手里的赔偿金就见底了。
  这时候他想回农村种地都不可得,只好四处流浪,以收废品为生,一不留神就在阳谷遇到了武松。

  不管怎么说,武大在城里混得很惨,住的也跟狗窝差不多。
  推开那扇破烂木片组成的门,武松就闻见了一股刺鼻的霉味。
  进了屋,武大三下两下把床上的破烂推到地上,腾出地方,让武松坐下,自己去烧水泡茶。
  等水烧开的空,他嘴里就没闲着,一直在骂骂咧咧。
  ——他娘的城里有什么好,什么都贵,这么个狗窝还不让白住,租金天天涨,菜价天天涨……
  ——他娘的这社会,人人就知道钱!你想当年自打传出了买地的消息,村里还有几个人好好种田?几个人想着养鸡养牛?人人都在加盖房子,等着卖地……全国都这样,粮食菜肉能不贵吗?
  ——他娘的奸商,就知道吸农民的血!咱们手里有几亩地,就被惦记上了,软的硬的给你弄走!把咱命根子一样的地买走,给的钱猛一看不少,结果物价飞涨,咱才知道,得到的是废铜烂铁啊……放到崇宁年间,老子把他们全打成元佑党……

  武大这些话武松听不太明白,不过作为后人我要承认,他的分析有点道理。
  当时大宋农民的境遇就是这样。
  他们手里有地,朝廷或者朝廷的亲戚们就会想方设法买走搞房地产。
  随着农田里的楼房越来越多,耕地越卖越少,农产品价格也就越来越贵。
  再说用来买地的钱也不是正经渠道来的,而是朝廷临时加班铸出来的。
  因此进城农民早晚要发现,跟物价相比,他们卖地得来的只是一堆废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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