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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 绿衣和柏舟~

 昵称13390081 2013-12-23

(题记:90年代中期,在长沙郊区发掘了一座唐窑,出土了大批精美的青瓷,大多上刻五绝,很多诗在《全唐诗》未有收录。如“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君恨我生迟,我恨君生早。”)

绿衣和柏舟原本都是生于殷实之家。

绿衣的父亲是年过五十的乡绅,膝下独女,自是格外宠爱些。从小就延了西席,立志要调教出四书五经、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的大家闺秀。偏就绿衣自幼顽皮,和家仆的男孩子上树捉鸟,下河摸鱼,做出许多让大人头疼的事情来。绿衣虽然耽于玩乐,仗着冰雪聪明,功课却也做得可圈可点、一丝不苟,教书先生也就睁眼闭眼,乐得逍遥。教书先生家乡景德镇,盛产瓷器,兴之所至,常常讲些晒胚、刻花的故事给绿衣,绿衣听着好奇,就缠着老父买了件越窑青瓷回来。乍见青瓷,绿衣整个人就那么呆住,眼里只有青瓷的流光溢彩。从此仿如醍醐灌顶,再不做小儿女姿态。读书之外,不是请教书先生细说工艺,就是对着一堆泥巴发呆。

绿衣十七岁那年,临镇世家求亲,老父乐不可支的一口应承,喜洋洋地告诉绿衣,却被绿衣淡淡回了句“我不嫁”,追问缘由,竟然想要学做青瓷。老父暴怒之下,将绿衣锁进闺房。孰料想三天之后的夜深人静,绿衣竟捡起自幼的爬树功夫翻窗翻墙,包了金银首饰逃离家门,桌上留了一封书信,说是“立志终生不嫁,就当没生过女儿,不孝叩首。”

绿衣离家之后,辗转来到浙江上虞,女扮男装投到瓷窑工场,当时适逢盛唐,瓷器流通域外,供不应求,窑主一时不察,竟被绿衣混了下来,一做就是五年。绿衣二十二岁时辞工而去,来到长沙郊区山脚下,远离市镇,用多年积蓄起了窑,盖了房,开始了自己的制窑生涯。

柏舟的命运可谓多舛。生母是镇上大户伍老爷的第四房小妾,性格柔弱,饱受大母欺凌,好不容易产下麟儿,原以为可以母凭子贵,谁知大母暗施诡计,先是诬陷与轿夫有染,再是请相士为柏舟算命,相士摸着柏舟颈后的黑痣,连连摇头叹息,谓“克父败家,实为灾星”。伍老爷大骇之下,就逐了柏舟母子出来。柏舟生母羞愤交加,在客店门口弃下襁褓中四个月大的柏舟,服毒自尽。

这天,二十五岁的绿衣背了一筐自制的瓷碗来镇上叫卖一空后,正待回家,见客栈门前围住一堆人,中间传来隐约的婴儿哭声,就好奇的拨开人群向地上看去,正对住柏舟黑漆漆的眼睛,说也奇怪,婴儿竟然止住哭声,对着绿衣露出一个微笑。绿衣叹息一声,转身想要离去,心里忽然就纠结了一下,想想终是不舍,遂回身抱了婴儿,在众人的议论声中施施然离开。

绿衣回到家后,才发现此举的莽撞。婴儿哭了,婴儿尿了,婴儿饿了,绿衣手忙脚乱的喂米汤,换尿布,虽然也有窑下的工人,大多是粗笨的青年男子,一样的不知如何是好。大家都劝绿衣将婴儿送与五里外乡下的善心李婆婆,绿衣看着婴儿的眼睛,一阵倔强上来,竟然不听劝说,就这样跌跌撞撞的把婴儿养了下来。

转眼三年,小柏舟已经像个跟屁虫一样跟在绿衣姑姑后面在窑前跑来跑去,他最喜欢玩的就是踩泥,,用脚把胚泥中的气泡赶走,让胚泥中的水分均匀分布,每当和绿衣姑姑一起踩泥的时候,青山绿水间,总是荡漾着柏舟清脆童稚的笑声。只是柏舟不明白,为什么绿衣不准他叫她妈妈,而只准他叫姑姑。不过,这种疑虑并不能影响到他的快乐心情,当绿衣温柔的抱起他时,他马上就把这个小问题抛在脑后了。

柏舟六岁时,第一次去到三十里外的市镇和绿衣姑姑一起卖瓷器。热闹的市镇对他来说,仿佛另外一个世界,他一边紧张地牵着姑姑的手一边东张西望,小贩们大声叫卖,小孩子手举糖人跑来跑去,花花绿绿的绸缎,叮当作响的玩具,空气中飘来的奇特的菜香味,每一样在他眼里都那么新奇。

回到家后,柏舟忽然对踩泥、晒胚失去了兴趣,在野地里奔跑也似乎无法消除心中的烦闷。绿衣看着柏舟焦躁的样子,心里想,是该让他读书了。于是,在一个晴朗的早晨,绿衣牵着柏舟的手,送他到乡下李婆婆家里,和李婆婆的孙儿小井一起读私塾。乡下虽然没有市镇那么繁华,可是却比山脚下瓷窑一家一户要好很多。柏舟很快就和小井玩闹在一起。柏舟开心,绿衣也就很放心的离开了。

两个月之后,绿衣正在拉胚,一个小小的身影跑了过来,不及细看,已经被撞了满怀。绿衣用粘满泥的手扶起头来,却是满头是汗,满眼是泪的柏舟。绿衣追问之下,柏舟只呜咽着说:“他们说我是野孩子,他们说你不是我妈妈,我想家,我想你——”。绿衣心里暗叹一声,好言劝慰,又搂着柏舟睡了一晚。第二天,想要送柏舟回去,柏舟却死活不肯走,拉拉扯扯半日,绿衣心里焦躁起来,随手折了一支柳条,劈头盖脸打了下去,柏舟竟不闪不躲,沉默地忍受着。绿衣问,“你到底回不回去念书?”,柏舟反反复复只一句话,“我要和你在一起。”,绿衣心一横,咬牙说:“我又不是你妈妈。”柏舟忽然直直地望着她,是和年龄完全不符的受伤神情,眼里渐渐涌上泪水,说:“我知道,我要和你在一起。”绿衣呆住了,半晌才说:“那好吧,我来教你。”

自此,白天,柏舟和绿衣在瓷窑练泥、拉胚、印胚、利胚、施釉、烧窖,一道道工序学下来,晚上,绿衣就四书五经,一本本地教柏舟读,手把手地教柏舟写字,柏舟顽皮懈怠或者背得不对的时候,绿衣也是毫不容情地戒尺打下去,柏舟也不呼痛,也不流泪,受完打后就继续诵读,倒是绿衣,往往要借个理由走出屋外擦擦眼泪。

虽远居野外,也有媒婆不时找上门来,把各种各样的人介绍给绿衣,绿衣一概以“我是不嫁的。”一言推却,令媒婆无趣离开。

一晃经年,绿衣荆钗布裙,素面朝天,神情恬淡沉静,远非当年离家时娇柔的小姐模样,十六岁的柏舟却是长身玉立,肩宽背阔,剑眉星目,很有一些器宇轩昂的味道。一个夏夜,天气异常闷热,柏舟在竹席上辗转反侧,好不容易才昏昏睡去,梦中抱住了一个温软滑润的女体,柏舟不能自已,忽然发现怀中的女子竟是绿衣,大惊醒来,下衣湿了一块。柏舟偷偷走出家门,来到溪边,在月光下趟入溪中,用清凉的水一遍遍泼在身上,可是那种燥热却难以消除。

第二天,柏舟帮绿衣烧窖,比往日沉闷了很多,绿衣疑惑起来,几次问他是哪里不舒服,柏舟只简短地回答“没什么。”添柴时忽然一根树枝弹了起来,正正打在柏舟的额角,一道鲜血流了下来,绿衣连忙伸手要拨开柏舟的头发,却被柏舟粗暴地一把推开,柏舟自行按住伤口,什么也没说,转身向小屋走去。绿衣怔在当地。

柏舟越来越沉默,白天帮绿衣做瓷时,眼睛很少看向绿衣,绿衣问他话,他也只是简短作答,多余的话是一句也不肯说。晚上吃了饭后,就躲进自己的小屋看书,写字,或者捧着瓷器若有所思。

就这样过了两年,一天吃完晚饭,柏舟照例要回小屋,却被绿衣叫住,绿衣示意他坐在床前的矮凳上,伸手抚摸柏舟的黑发,柏舟想躲,却被绿衣按住肩头,绿衣慢慢地很温柔地说:“柏舟,你长大了,读了这么多年的书,应该去京师应试了,男子汉大丈夫,总不能在这荒野终老。”柏舟低头沉默了一会,抬头看住绿衣,“我要和姑姑在一起。”。绿衣不知是喜是悲地看着柏舟,柏舟也不躲开目光,就这样勇敢地看着她。绿衣瞪视良久,很平静很疲倦地说:“你出去吧。”。

第二天,绿衣没有起床,也没有吃饭,柏舟做好了粥端到床前,绿衣看也不看。柏舟问话,绿衣也不作答,仿佛陷入冥想之中。第三天也是一样。晚上,柏舟在绿衣床前坐了一夜,清晨的时候,柏舟终于起身离开,拿了砍刀到山上,一趟趟背烧柴下来,把瓷窑前的院子里堆得满满的。然后在傍晚的时候照旧煮了粥端到绿衣床前,回小屋收拾取了衣衫和一箱书,默默关了木门,没有向绿衣告别,就径自离开了。绿衣撑起身体,靠在窗前,看着暮色中柏舟的背影,慢慢端起粥碗,一滴眼泪落进碧绿的新米里,转瞬不见。

转眼又是三年,借宿长安悦来小客栈的柏舟已经通过了层层考试,再过十天就是殿试的日子。店家王婆婆似乎格外喜欢这个沉默寡言又很懂礼貌的年轻人,经常会叫自己的女儿文竹送些家常饭菜给柏舟,文竹活泼开朗,只要进了柏舟的房间就会叽叽喳喳像小鸟一样说个没完没了。柏舟微笑着看着她,看着看着眼神就会飘忽起来,笑容也慢慢隐退了。

这天,柏舟正在客房读书,忽然外面传来熟悉的家乡话,好奇走出去看,竟是少年时的玩伴小井。以前常常在市集上遇到小井卖布,却没想到生意越做越大,竟然跑来长安进货。晚上柏舟和小井把酒相谈甚欢,问起绿衣,小井突然支支吾吾起来,柏舟大急追问,原来一年前瓷窑发生事故,开窖的时候一个新研制的凤头壶突然炸裂,绿衣不及躲闪飞溅的瓷片,面部受伤,双眼已盲。瓷窑无奈关闭,工人全部遣走,绿衣靠着变卖从前的瓷器倒还可以维持生活。柏舟听罢,一言不发,一会儿,竟将话题转到别处去了。

柏舟每天仍旧沉默的读书,小井虽然纳闷,也知趣地没有再问。转眼半月过去,殿试已经结束,小井也回了家乡,这天,柏舟正躺在床上看着屋顶,忽然听到外面敲锣打鼓,吵吵嚷嚷,中间夹杂着店家王婆婆惊喜的大嗓门,“是真的吗?柏舟公子真的中了探花?”,柏舟下床出屋,绕过厨房,径自从客栈后门走了出去。

秋天天高气爽,绿衣站在院里,摸索着将手中的衣衫晾在绳上,微风袭来,吹起绿衣鬓边微白的发丝。就听到乡下李婆婆苍老的声音“绿衣呀,我来看你了。”绿衣于是循着声音露出一个温柔的笑意。

李婆婆原本是想绿衣到乡下去住,可是绿衣却坚持自己可以打理生活,所以李婆婆就会半月左右送点生活用品给绿意,顺便带点瓷器去卖。

绿衣想将李婆婆延进屋内,却敏感地觉得李婆婆身边还有一个人。“是小井吗?”绿衣问,却不见回答。李婆婆笑着说:“绿衣,我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柏舟中了探花了!”,绿衣端着盆的手一抖,差点将盆砸在地上,一只手伸过来接去了盆。 “但是朝廷因为要修南北史,就暂时不让他衣锦还乡了。柏舟托小井捎了银两给你,叫你不要担心他。还有另外一件事,”李婆婆接着絮絮叨叨地说:“我带来了一个年轻人,叫阿风,是个哑巴,早先在余姚瓷窖做工,因为家乡水灾,逃到我们乡下,我看他怪可怜见的,又会作瓷器,不如你收留了他,帮你做瓷,也能顺便做个伴。也不要什么工钱,有碗饭吃有地方睡觉就好。”绿衣想了想,笑着说:“也好,就叫他住在柏舟以前住的屋子里吧,不过很久没人住了,要收拾收拾才好。”

阿风就这样留了下来,开始乒乒乓乓地收拾东西,扫院担水,绿衣听着寂寞小院久违的声音,心想:“他还真是勤快,如果能和我说说话就更好了。”

第二天,阿风早早起身,去山上采了瓷石,用水碓舂细,淘洗,除去杂质,沉淀后制成砖状的泥块。又砍了烧柴,竟是大张旗鼓地要开始做瓷器了。

绿衣用脚踩着原泥,那种久违的快乐又回到心间。

日子一天天过去,拉胚时,阿风会牵引着绿衣的手让她感受胚体的形状,刻花时,阿风也让她细细抚摸花痕,绿衣指出还不满意的地方,阿风就一遍遍修改。当阿风修长的手指握着她的手,绿衣有时会有一阵恍惚,柏舟也是有着这样修长而骨格匀称的双手。

阿风什么都好,就是在夜晚的时候,会在院子里呜呜咽咽地吹箫,箫声低沉缠绵,仿佛有着无限的愁思。绿衣听着箫声,常常无法入眠,就披衣坐在窗前,摸索着用毛笔一首首涂着五绝。次日清晨,阿风进来帮她收拾屋子,绿衣原想将那些写了字的纸藏起来,转念一想,盲人写字,必是涂个乱七八糟,阿风乡下孩子,又能看懂什么,定是当废纸烧了,遂哑然失笑作罢。

柏舟仍旧不时有消息传来,受命西征突厥,接待日本遣唐使,援新罗,公务繁忙,无法脱身,银两就不断捎过来。

阿风去市镇卖瓷器,每每带一点小物什给绿衣,一只珠花,一方手帕。绿衣笑着说:“山村野地,又这么老了,打扮给谁看?”阿风接过珠花,细心地给绿衣插在鬓间。又牵着绿衣的手,让她摸柔滑手帕上刺绣的繁复花纹。

一日坐在院中吃饭,是新米熬成的粥,绿衣忽然忆起柏舟走的那夜,一时失控,竟向阿风讲起柏舟小时候的故事,柏舟也爱看她打扮的样子,柏舟有一次藏了半块糖给她,柏舟临走时打的烧柴她很久都没有舍得用。阿风忽然拉过绿衣的手,在她手心写着:“你想他吗?我帮你找他回来好吗?”绿衣浑身一震,大声说:“不要,永远不要!”阿风的手忽然变得很凉,他慢慢松开绿衣,继续喝起粥来。这天晚上,箫声依旧准时响起,只是声音分外低沉暗哑,像是从最愁苦悲恸的心底流出,绿衣一夜无眠。

转眼又是五年,一日阿风上山砍柴,五十二岁的绿衣在窑边添柴,一阵浓烟过来,绿衣不可抑制地呛咳起来,咳嗽越来越猛,仿佛要把心从胸腔里咳出来,忽然一种咸腥的味道涌在嘴里,绿衣慢慢站起来,摸出阿风送的手帕,把嘴角的湿润轻轻擦去。

绿衣没有去看病,她知道看也没用,阿风也察觉了她的咳嗽,很坚持地叫她远离烧窑,只把刻花的工作交给她监督,把成品拿给她抚摸着欣赏,青瓷的釉面清凉又滑润,像婴儿时秋夜里熟睡的柏舟的手臂。

阿风更加频繁地买丝绸衣物,买柔软的被褥给绿衣,怕硬硬的床板硌了绿衣骨瘦如柴的身体。绿衣越来越习惯于在晚饭的时候讲柏舟的点点滴滴,阿风只是默默地听,不再提什么找柏舟回来的话题,在夜里也不再吹那些哀怨的曲子,箫声温柔平和,绿衣每每在箫声中沉沉睡去,梦中是柏舟开朗的笑容。

这天,绿衣在床上就着阿风的手喝了小半碗粥,忽然胸口一阵剧痛,连咳带呕,粥混着血液吐在地上,鲜红得扎眼。阿风起身收拾了秽物,帮绿衣换了衣衫,就拥着绿衣靠坐在床边,把绿衣的头倚在胸前。绿衣闻着身后好闻的男子气息,想挣扎离开却无力移动。胸口的疼痛减轻了神志却模糊起来。恍惚看见柏舟正站在床前,绿衣轻声呼唤“柏舟,柏舟。”忽觉脸上有水滴滴落,身后的阿风胸膛里传出呜咽的声音。阿风用手温柔地拉起绿衣的手,引向自己颈后。那里有一颗突起的黑痣,绿衣在给儿时柏舟洗澡时经常触摸的黑痣。

绿衣眼里慢慢涌上泪水,在阿风的怀里静静睡去。

又是深夜,柏舟坐在绿衣的屋里,一张张看着墨迹模糊的纸,字体时大时小,重重叠叠。“一别行千里,来时未有期。月中三十日,无夜不相思”“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君恨我生迟,我恨君生早。”柏舟忽然走到院里,用力摔打起瓷泥来。

三年时间,绿衣的屋子里放满了各式各样的瓷器,每一件都是反复烧制的精品,上面刻着别具一格的五绝。有商人闻讯远道而来重金求购,都被柏舟客气而冷漠的拒绝了。远近乡里,都传言柏舟是个只烧不买的傻子。

这夜异常闷热,柏舟和衣躺在绿衣的床上,想起十六岁的梦,两行热泪自眼角悄悄滑落在枕上。窗外忽然电闪雷鸣,瓢泼大雨痛快的下了起来。暴雨持续了一个时辰。柏舟就听到屋后山坡传来闷响,是山泥挟着石块奔流而下的声音。柏舟坐起,想想,复又躺下,从枕边拿起最爱的青瓷凤头酒壶,抚摸着上面的字迹“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君恨我生迟,我恨君生早”,唇边露出温柔的微笑,慢慢闭上眼睛。

(后记:全文写完已是寅时,披衣走到屋外,夜凉如水,想起那句诗来,“如此星辰非昨夜,为谁风露立中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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