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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江明 : 卡拉什尼科夫时代谢幕—— 兼与吴强老师商榷

 小园幽径 2013-12-25

卡拉什尼科夫时代谢幕

—— 兼与吴强老师商榷

朱江明

枪王卡拉什尼科夫在平安夜前离世,确实让笔者有点措手不及。人到年底难免慵懒,难以真正静心去写一些东西,本想搁笔不写,遇到卡拉什尼科夫将军离世却总想抒发一些感慨。

与吴强老师商榷的地方

首先笔者必须要申明,卡拉什尼科夫将军的成名作品AK-47自动步枪,并不是山寨货!这点吴强老师的文章《AK47的山寨主义政治》认为:“AK47最大限度地抄袭了StG44,卡拉什尼科夫只做了轻微改进,正是苏联科技山寨主义的典型例证。”

(HKG3与附有转角装置的StG44,图片源自网络)

笔者认为首先从内部结构上来看,两者差异颇为不小,STG44步枪的内部机构布局和AK步枪区别很大,比如STG44步枪的发射机构和小握把是个完整的组件,缺一不可工作。而AK步枪的小握把则仅仅是个握把,即便拆除也不会影响枪械工作。STG44的重量高达5.22公斤,而AK-47步枪的重量即便是最重的版本,也只有4.7公斤。在轻武器设计上,减重几十克都是相当不简单的事情。

轻武器学界对于这两款武器普遍的结论是:卡拉什尼科夫在设计武器中借鉴了STG44的一些优点,有自己的独特创新,不能说这两者构成抄袭关系。

吴强先生文章中另外一处提到“捷克版的AK47精度和可靠性都很高,最受第三世界人民的欢迎,捷克的民主化转型也靠谱得多”。

当时的捷克斯洛伐克生产的VZ-58步枪,与AK-47步枪仅仅是外形接近,其内部机构完全是由捷克设计师自行设计的。AK-47步枪的导气原理使用了活塞长行程机构,而VZ-58则用了活塞短行程机构。捷克设计师的选择更符合未来轻武器发展的潮流,因为活塞短行程具有更好的精度和相当不错的可靠性。现在德国H&K公司的HK-416自动步枪也采用了这种结构设计,而美国特种部队最新订制的SCAR步枪同样是活塞短行程机构的步枪。

在这个问题上,捷克斯洛伐克的工程师走到了时代的前沿,他们并未完全照搬AK步枪,而在吴强老师文章中提到的中国造81式步枪,也同样是一种活塞短行程的设计,也是对长活塞行程机构的一种否定。AK步枪和VZ-8与81式步枪,是差异相当大的武器,仅仅是外形近似而已。

在轻武器行业,外形近似而内部机构不同的武器,不会被视为同一种武器。比如德国的HK-416,就特意将外形做的和美国现役的M4步枪几乎完全一样,但是没有人会认为HK公司在抄袭美国柯尔特公司的产品。

为什么轻武器行业的抄袭标准如此宽松?

吴强老师作为一名学者,对于抄袭行为显然是深恶痛绝的。笔者当然承认抄袭并不是什么好事,但轻武器的抄袭问题则另当别论。实际上早在二战爆发前后,轻武器除非做的完全一模一样,否则只要有微创新就不会被认定是抄袭或者山寨。因为轻武器的各种机械原理,早在100年前就已经被当时的工程师全部发明完毕。此前曾经和一个行业内的工程师聊天,他当时的原话是这么说的:“年轻的时候,我在实验室憋几个月以为自己想出了一个巧夺天工的机械结构,翻查资料才发现100年前欧洲有个人已经注册过专利了。所以我现在认为,轻武器行业的创新根本不在机械机构上,而是在使用理念上。”

(作者本人参加狙击射击测试时,持88式狙击步枪拍摄,作者供图。)

事实上现代的轻武器行业,和电脑差不多,任何内在机械结构都是成熟的技术。设计师只需要根据客户的需求,将其组装在一个产品中,就是完成了设计。唯一的区别就是客户的需求,以及设计者对产品的理解,显然你不能说同样用四核intel芯片的电脑互相之间存在抄袭,对吧?

轻武器行业从二战之后,每一次所谓更新换代其实只是理念的改变。比如从2000年开始的轻武器导轨化,其核心问题并不是有人发明了什么了不起的枪械原理。只是美国陆军及陆战队认为,步枪不应该仅仅是一个喷射子弹的机器,而是一个多功能的战术平台,因此必须有一个通用接口方便加装各种光学设备、侦查器材和照明系统等等。如果说当时唯一的创新,就是发明了一种方便拆装设备的通用接口----一个铝合金切削出来的架子,这看起来毫无技术含量却彻底改变了整个产业,伟大程度犹如电脑的USB接口一样。

卡拉什尼科夫的伟大之处

卡氏自己从不避讳曾经借鉴了德国STG44步枪的优点,他和他所代表的苏联武器界是当时唯一真正意识到步兵武器功能已经改变了的人。西方世界在二战后成立了北约组织,为了统一后勤北约对弹药做出了通用化的协商,最终敲定的步枪弹药是7.62X51毫米NATO标准步枪弹。当时北约组织并未意识到德国在1941年搞出来的中间威力步枪弹的重大历史意义,仍旧坚持二战中表现不错的全威力步枪弹,并且将之标准化。而苏联则清楚地意识到,未来步兵的火力核心并非步枪,而是机枪和各种反坦克武器,步兵的主要任务就是保护这些火力核心。因此步枪弹没必要继续坚持远射程大威力的弹药,所以将中间威力步枪弹M43弹药定为未来的武器通用弹药,甚至将其强行推销给全体华约国家和其他共产主义阵营国家。

卡拉什尼科夫的伟大之处在于,他设计的AK-47步枪将M43中间威力步枪弹的优点充分地发挥出来,他坚持步兵应该拥有一种能够精确射击200米左右目标、火力凶猛、机构可靠的武器。在这种指导思想下,AK步枪成为最优化的产品。越南战争尤其证明了苏联的轻武器使用指导思想在当时是正确的,是符合当时历史条件的最优选择。而美国在越战中迅速换装小口径自动武器,也充分说明此前的选择走了弯路。从这个角度来看,说当时的AK步枪在轻武器界的地位,等于今天的IPHONE是一点都不为过的。那么卡拉什尼科夫与乔布斯相当的历史地位,也就完全可以理解。此二人都是嗅觉敏锐的天才,并且拥有非常良好的产品设计和客户需求挖掘能力。

事后诸葛亮会认为,卡拉什尼科夫及当时的苏联轻武器论证部门的选择是自然而然的,然而我们必须了解到,除了北约顽固地坚持老旧的步枪弹药标准之外,社会主义阵营也并非铁板一块。比如中国当时就未曾完全接受卡氏的自动武器理念,仍然非常坚持精确射击但火力稍差的步枪标准。所以在全面引进苏联武器生产线时,将仿制的AK步枪定为冲锋枪,作为基层军官和班长的自卫武器使用,普通步兵大量装备的是仿制的SKS半自动步枪。即便此后的国产63式步枪和81式步枪,仍旧是一种以步枪功能为主的武器。所以其长度一直比AK系列步枪长,这导致中国步兵完全机械化之后对此颇为不满,直到95步枪出现之后解决这个问题。所以卡氏和苏联在这个问题上的固执,其实是一种基于“道路自信”的明智选择,在这个问题上历史已有公论。AK步枪毫无疑问是上个世纪50年代综合性能最好的步兵武器,北约当时确实落后于苏联。

谢幕的AK时代

尽管卡氏步枪主宰了轻武器行业几十年,俄军却在去年宣布不再订制新的AK-74步枪,而卡拉什尼科夫工作了多年的伊热夫斯克工厂也传出了破产的消息,此后被另外一家俄罗斯军工企业收购。

从近年来的轻武器发展情况来看,卡拉什尼科夫订立的行业标准正在被打破。冷战结束之后,各个大国均开始大规模的裁军,即便是技术含量偏低的步兵也同样变得非常专业化,因为未来爆发全面世界大战的概率已经相当低,而专业军士则希望获得更为精准的武器,AK步枪显然无法做到这一点。从笔者自己的体验而言,我从未真正喜欢过AK步枪,因为这种武器根本无法全面发挥出我的射击水平,专业化的步兵理应获得更好的武器。

AK步枪现在在世界范围内,已经成为“屌丝”专用武器,中等发达国家的正规军已经基本将其淘汰,即便是相对先进的AK-74步枪也在淘汰范围中。

枪王的去世带走了AK系列步枪留给世人的最后一点正面形象。未来的世界,AK系列步枪将会继续存在,却只能是非主流的选择。因为它代表了贫穷、战乱和落后的非正规武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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