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从8岁开始到21岁,我记忆里就再没选择过火车这种交通工具出行。这导致在我的印象里,火车就是一个冗长无聊耗费生命的出行方式。要跟陌生的人坐对面,还要忍受旁边的站着的人时不时的靠到你身上来,耳边永远有嗡嗡嗡的声音说个不停,间或还夹杂着小孩的哭声或打闹,如果身边不幸站了个颤颤巍巍没座儿的老人,还要自己在心内斗争是站起来让座表现自己高尚的情操然后默默忍受站到酸麻的双腿还是假装看不见当个没脱离低级趣味的人内心却还是如坐针毡的不踏实。火车在我心里就是个无法忍受的旅程。 后来,在我20岁那年和他重逢。21岁那年的6月18,我们俩破镜重圆。7月暑假,我和他订好了和谐号去大连开始简短的旅程。那是我10多年后第一次坐火车。和谐号应该算是质量比较高的火车了吧,有四个人的独立空间,又没有站票,只需要忍受陌生人面对面的尴尬就够了。其实当时,这些在我眼里都是隐形的,只有他是唯一的发光体。他拉着我站在站台,旁边是个四五岁的小丫头,仰着脸看我们,他蹲下身,逗孩子玩儿,鬓角亮晶晶的汗水特别好看。上了车,我盘坐在座位上,面对着窗外靠在他怀里,无比安心,直想睡个懒洋洋的午觉,都忘了窗外有什么样的风景。那次不能称为旅行的旅行,是我们那三年唯一一次旅行,到现在还是随便一回忆,就像姨妈血量一样涌出一堆细节。 9月开学,我回了广州,十一的时候跟家里撒了谎,说是跟同学去上海玩,其实是偷偷坐火车回沈阳找他,因为他负担不起太远途的旅程,而我选择火车不选飞机,是想把省下的钱我们一起花。那时候还是28小时的火车,T字号,提前10天开始预售,我预售的第一天7点多去学校的火车票代售点排队,却只买到了9月29中午的上铺,9月30晚上7、8点到。闺蜜买的是那天的硬座,是的,我们俩的爱人,都在家乡。太久没坐火车,所以也不觉得坐都坐不起来的逼仄的上铺有多难以忍受,28个小时我除了上厕所之外,就没下去过。喝了半瓶绿茶,没吃一口东西,故意在前一天一宿没睡,所以上了车倒头便睡,再清醒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中午到北京了,倒也没觉得这时间有多难熬,反而有一种为爱情奔波的幸福感。从北京到沈阳的这8个钟头才是最难熬的时光,明明离家越来越近,可时间它就是不快点跑,明明觉得过了很久,却一看表才过了10分钟,最后一个钟头,简直就是一分一分数着过的,好在闺蜜最后从硬座跑来看我,给我看她写给她的他的傻话,陪我消磨那最难熬的时光。还没要进站的时候,我和闺蜜已经收拾好东西冲到门口,就等着扑倒幸福的怀里了。那时候沈阳北站还没装修,破破烂烂的要死,我俩从南二出站口出,他在等我。那天,他穿着一件黑色的T恤,我冲过去拉住他的手,只想跟他说,嘿,我回来了。十一过后,又是离别,人流太多不卖站台票,他没有送我,虽然我俩在若无其事的笑笑闹闹,我还是知道他心底有多难过,不然不会跟我申请抽根烟。他从来不在我面前抽烟,他知道我讨厌烟味,忍不住的时候都是自己一个人去屋外,抽完再把身上的烟味放净才进屋。我也以为我可以忍住不哭,可随着人流走到进站口,马上就要看不到他身影的时候,还是掉下泪来,心里有巨大的想冲回去抱住他跟他说我不走了的冲动。 再后来是11月中上旬,我们学校有四天的运动会,对我们这种没项目的闲散人员来说就是四天的免费假期。我翘了几天课,算上两个周末的时间,又买了硬座回来看他。硬座要300而最便宜的上铺也要500多,为了省那200块钱,觉得坐着也没什么大不了,那时候真是傻啊。坐28小时的硬座,睡30块一天的日租房,回学校一天只有10块钱的伙食费,常常一天就吃一顿饭,连泡面都要算计着哪个牌子便宜又量大,就只为了省下的钱可以一起开开心心的吃喝玩乐。我家条件不能说大富大贵,倒也不用为花钱犯愁,可我回去看他都是偷偷的,花钱太多会被父母看出端倪,何况,我家里也不同意我们在一起。我硬生生坐了28个小时,除了上厕所没挪动过地方,听歌、看书、趴在放在腿上的书包上眯觉、给他打电话,睡也没法睡,坐也没法坐,到处都是人,还有小孩就坐在你脚边,或是大人就靠在你身上。那次才是真正体验了坐火车是什么样,白天还好,可以看着窗外,从郁郁葱葱的树木和稻田开始变得稀稀疏疏的土地最后是光秃秃的树枝,时不时还会有条河或者穿过某个城市,到了晚上才是无聊,车里的灯光还是跟白天一样刺眼,玻璃上的反光让你只能看见自己的脸,书看的眼睛疼,歌听的都恶心,腿都麻的没有了知觉,旁边喝多了的中年男人在大吵大嚷的耍酒疯,地上的孩子从上车就开始哭个不停,最后在迷迷糊糊中,不知道怎么挨到的天亮。可这一切,在见到他的时候都觉得那么值得。 有两年的时间,我们都在这种穿梭中度过,横跨整个中国,只为了能到爱人的身边,为铁道部做了不知道多少贡献。有次寒假,他比我放假早就来广州陪我,我早就买好了回家的机票,但因为住宿上的变故,他回去的时候又赶上春运就只能从黄牛的手里买到硬座了。我送他去火车站,那汹涌的人流真的有点吓到我,从来只在电视或者图片上看到春运,没有感受过那样的震撼,你会觉得全广州的人都挤到火车站来了。他在火车上的时候打电话跟我形容,连脚都没地方放了,厕所里都是人。虽然没经历到,但是我能想象那是种怎么样的辛苦。他说下了车,连走路都不会了。后来再吵架的时候,再因为一些事生他气的时候,只要想到这一次,都觉得亏欠他很多,再也不忍心跟他吵起来。 那两年里,最大的愿望是毕业就回家结婚。 现在,我回到了沈阳,他也在沈阳扎了根,我们两个的单位都在一条街上距离不超过1公里,可我们再也没有见过面。(文/小辫子姑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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