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乡间最美的音乐

 丹水凤山图书馆 2014-01-13

乡间最美的音乐

 

时光总是在匆匆中不时让我们温习一些渐趋陌生的东西。夏天回老家,傍晚坐在地坪里乘凉,突然从正对面的大屋场(湘中一带对村落的一种俗称)传来几声“容妹子,吃饭啦……”的叫喊声,听得出喊孩子回家吃饭的是一个快到中年的女子。“容妹子”高声答了一声:“知道了”,中年女子的叫喊声戛然而止。

    城市少有这样的声音。城市母亲做好了饭菜,如果儿女没回来,她们第一时间想到的是打个电话问问孩子在哪里,还要多久才可回家,并告知孩子饭菜已熟。孩子在近处就会加快脚步,在远处则会劝父母先吃。城里母亲一般不喊饭,即使孩子在周围邻居家也不例外,城里人自己怕吵,也不习惯于吵别人。

在乡下,做母亲的喊至极,乡下比城里空旷,人住得散,上学和劳动的地方都远,移动电话又相对稀少,母亲们做好饭菜,发现孩子还没回来,往往会想到“喊饭”。母亲们喊饭在声韵上特别讲究,她们会运足中气,然后将每个字清晰、悠然地吐出来,喊名字稍轻,“吃饭”两字大大升高,后面的“啦”字扯得很长,那情形好像是一个人开始时走平路,然后上一个陡陡的坡,上了坡之后在新的高度继续走平路。老家的喊饭声旋律感极强,实在称得上是乡间最美的音乐。

我母亲当年也是“喊饭族”,而且喊得比一般人更多,原因很简单:村子像我母亲那个年纪的人一般都是四个孩子,我家有五个,那时村里又完全不通电话。母亲喊饭有三个方向,站在东头喊,是喊地里做事的孩子,我家的旱土地绝大多数都在东面,旱土地里有许多事要做,比如插红薯、翻薯藤、挖红薯、播玉米、剥玉米、种豆、割豆,父母忙不过来,就会将部分农活派给孩子们;站在北面喊,是喊割草、放牛的孩子,村里的土山都在北面;站在地坪里喊呢,则是叫在别人家“野”的孩子,我家是单门独屋,正对着村里的大屋场。家里几个孩子大都勤快,最喜欢“野”的是我。我上小学那会,正逢“文革”,读不读书,读多少书,没人看重,课余也几乎没有作业,好玩得很。我常常是刚刚吃饭还在家里,父母收拾完碗筷,一转眼,就看不到人了。有时兴趣来了,母亲喊饭时我装着没听见,一定要到同伴家的大人催我走了,才恋恋不舍地离开。回家时,心虚得很,一面悄悄地进屋,一面用一双小眼睛在母亲脸上扫来扫去,看母亲是否有不高兴的表情,但母亲的脸上似乎总是波澜不惊。待我吃完了、抹嘴巴了,母亲骂人的功课也就开始了。长大后我才明白:母亲不在吃饭前骂我,而喜欢秋后算账,是怕我挨骂之后不吃饭。孩子再不听话,也是母亲的心头肉啊!

    儿时的时光一去不返,被喊饭的我们一个个飞向了远方,只有父母依然像老鸟般蹲守在那座经历过无数风雪雨霜的房子里,我知道,对于我们,过去的家不过是一所老房子,而对于父母,这个家却镌刻着数不清的逝水流年和天伦之乐。(201418教师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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