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姥姥门上唱大戏·山西地方戏之朔州大秧歌

 茶香飘万里 2014-01-14

 山西地方戏之朔州大秧歌

 

姥姥门上唱大戏路山西地方戏之朔州大秧歌

(朔州大秧歌传统剧目《泥窑》剧照)

 

叙:文革前在村里看戏,看得最多的是朔州大秧歌剧种,因为我们村上就曾有一个专门演唱朔州大秧歌的草台班子。秧歌之“歌”,地方读音如“高”音。此秧歌并非是扭秧歌之社火形式,而是一种完全具备舞台戏剧演唱因素的地方剧种。

先夸一夸我们村里的草台班子。

冬月农闲、正月闹社火,总少不了要唱大戏。我村虽然山居深远,人口不多,却也有一个三村五地硕果仅存的地方戏草台班子。每当需要唱戏而又无钱请外埠大戏班子时,自家村里的草台班子便可随时粉墨等场。

笔者儿时记得,文革前不反对唱旧戏,往往在“秋罢了”的某个月明风清的夜晚,小学堂院里的老戏台子上便传来一阵阵慷慨激越的锣鼓声,我们这些小毛头便按纳不住兴奋,呼朋引伴去看自家村里的草台班子唱大戏。

草台班子的行头道具及其简陋,两块幕布,两盏汽灯,几件生旦净丑的行头,红黑油彩粉墨一回,便可演绎各种人间悲欢离合。什么奸臣害忠臣,才子爱佳人,却也引得乡民们时喜时悲,慨叹不已。要知道六十年代,这是久居深山之乡民们难得的文化生活。

记得儿时的一首儿歌,便是嘲笑我村戏班行头简陋的:“三八八儿的戏,烂大戏,塌孔儿箱子烂铜器,一只朝靴麻绳缀。”就如此简陋的行头,其中多一半还是演员们自家掏腰包购置的。儿歌中的“三八八儿”便是这草台班子中一位重量级人物,他集班主、演员、导演于一身,几乎是这个小戏班的灵魂。

“三八八儿”大名叫李福,大约出生于一九一八年前后,逝于上世纪九十年代。他是我村颇具传奇色彩的人物。他会占卜。他的占卜术不同于梅花易数,不同于金钱卜易,据说名叫“响马卦”。笔者不曾亲见,只听说要用到笸箩、簸箕之类家具,需在夜深人静之时,焚香祷告,再有许多神奇怪异之招术……现在想来,大约只是扶乩之类的把戏。据他自己说,往年在外埠设卦颇多灵验。他会医道。他家中便有许多医书及抄了许多民间小验方的手扎,虽然所讲医理医案多不与正统中医理论相合,却有时竟能奇迹般地给人治好病。据他讲起昔年英武,不知在何等胡天胡地处,医好了许多本该去向阎罗王报道之人。不过言者无害人之心,听者唯如听山海经般热闹便罢。他会武术。彼时笔者年幼,竟不知他是何等门派,只是听他讲得热闹。什么南拳北腿,什么太极八卦,什么大小洪拳,讲到热闹处,也往往显露三拳两腿,倒也让人看得眼花缭乱。据他讲,民国年间,在包头或是银川,曾为大户人家管账兼管护院,曾在月黑风高的夜晚,单人独马替东家打退了烧杀掠抢的响马。儿时记得听他讲如听评书般热闹,谁还顾得是否真有其事。

他会唱戏,这可是千真万确之事。他的师承大约是朔州地方戏大秧歌名师兰友增、兰有田兄弟(大约是朔州大莲花乡人氏)。他学的行当以花脸为主,铜锤花脸(如演包拯)、架子花脸(如演《舍饭》中的中军)都有很好的演技。有时也反串老旦,如《杀狗》中的曹老母。值得称道之处是他对地方戏曲的热爱之心,所有的演出活动,非但没有挣过一分一文,常常因演出之需而要掏自家腰包。在他腹中,整本整本的戏剧台词至少不下几十部,包括每出戏中所有行当的科介宾白、唱作念打,他都能倒背如流,而且还能给同台演出的同行们说戏文,讲戏理,一如班主、导演。对一个业余戏曲爱好者而言,这种热爱“玩艺儿”的精神,实实令人感动。

这个草台班子中还有几位重量级人物也需略叙一二。冯二贵,小名“二存娃”,是剧团的须生,李二毛眼是剧团男扮女妆的青衣花旦,李书明是剧团的小生。所有这些演员,大多目不识丁,所有唱腔、台词,全凭师徒口耳相传。农闲时在戏房对戏、排练,遇有节日喜庆,便粉墨登场。他们能演的传统剧目不算太多,却也有几十本,诸如:打金枝、骂金殿、曹庄杀狗、牧羊圈、走雪山、武家坡、明公断、高文举夜宿花亭等等戏文,不一而足。拉弦的便是李成斌,司鼓便是李宾印,他们不识字,也不懂简谱线谱,却能将秧歌中以FG调为主的板腔体和以降B、降E调为主的曲腔体演唱得有板有眼,弦乐、打击乐亦能配合得天衣无缝,而今想来,实实令人叹为观止。

草台班子的第二代传人中有花脸行当李八仪、李平印,须生行当李银厚,武生行当有史明义,青衣行当有李明有等,他们虽不及上代人演艺精湛,都也能在逢年过节之时一解山民文化生活之饥渴。草台班子的第三代已是文革中人了,他们和以大秧歌剧种为主的第一代草台班子艺人不同,他们是一群尚在读书的初中生,演出的剧目是现代戏,唱腔以山西梆子为主,导演便是学校的音乐老师和村里上代爱好戏曲的业余演员们。教者、学者、演者都不讲任何报酬,只为一个爱好而来。能让锣鼓家伙响起来,能粉墨登场便其乐无穷。比如演《红灯记》,李玉和的扮演者便是中学生李德世、李连厚,“李奶奶、李铁梅”便是李翠翠、史焕娥,“鸠山先生”便是李金晨(笔者)……记得当年演李奶奶的小姑娘李翠翠学习不好,一段毛主席语录背三天三夜还是结结巴巴过不了关。但《红灯记》第五场《痛说革命家史》中李奶奶的大段台词,她一夜之间竟能记得一字不差,确实神乎其神。这也又一次证明“学之者,不若好之者”。记得当年这一班少男少女们不但在自家村里演出,而且还应邀去周边乡村演出,不但演《红灯记》、《沙家浜》等大戏,也自编自演地方小戏,虽登不得不雅之堂,却颇受乡民的欢迎。而今想来,当年草台班子的第三代传人也已年过半百,各自东西了,物是人非,不免令人感慨。

进入二十一世纪,物欲横流,且村中人口凋零,各自东西,再无人热心草台班子演戏之事了。即使演出,面对摇滚乐狂潮,也只能退避三舍。正所谓“古调虽自爱,今人不多弹”。笔者记此在于告诉后人,在物欲横流之时万不可丢弃传统文化生活,文化生活的丰富以及对文化生活的热爱与付出,对人生观的形成,对生活质量的提升,都是必不可少的。

  按:朔州大秧歌形成于清初,是由踢鼓秧歌和小秧歌衍变而成。朔州地处边塞,民风尚武,旧时各大村寨都设有专门教练武术的“武场”。为了增加娱乐性,练武者往往腰配花鼓,击鼓发声,使拳术逐渐舞蹈化,于是产生了踢鼓秧歌。踢鼓秧歌场地较大,有集体欢舞和各种复杂队形的变换,以舞见长,为群众乐见。小秧歌是两三个人表演的带有简单情节的歌舞小戏,以民歌演唱为主,以歌赢人,群众喜闻。每年一入冬,传习踢鼓秧歌的“武坊”和教练小秧歌的“文坊”往往集结在一起进行排练;来年正月、二月和入夏后的六、七月演出时,又往往结伴而行。久而久之,文武两坊就合二为一,组成“秧歌坊”。两种表演方式也相互渗透、融合壮大,逐渐形成了一种比较完备的表演形式,既载歌载舞“土摊秧歌”。 土摊秧歌可以组织较大规模的队伍于街巷做“过街”演出,也可以登门入室做“进院”演出。“过街”演出时多是变化队形的大场面,“进院”多是在锣鼓声中唱一些应时应景的祝贺性的“喜歌”。逐渐出现了一些有简单故事情节的固定剧目,有《割红缎》、《打酸枣》、《买鹅梨》、《拉老汉》、《备马出征》、《单凤朝阳》、《双挂印》等。音乐上逐渐走向专曲专用,形成固定的曲子。在表演上也积累下诸如“戴宗三亮式”、“腾空旋风”、“大小控步”、“一字四品步”、“兔儿旋窝”等固定程式。清朝初年,随着土摊秧歌的发展和创新,各村各地涌现出不少深受群众欢迎的秧歌艺人,一种新的组织形式——“攒合班子”出现了,这种班社把有名望的秧歌艺人聚合起来,用鼓板按节,丝竹随腔,离开土摊,登上舞台。经过漫长历史孕育,朔州土地上终于形成了自己的戏曲剧种——大秧歌。

大秧歌作为一个剧种,大约形成于明代嘉靖年间或稍后,据《朔州马邑·赵氏家志》记载,朔县秧歌的形成,至少在雍正年间就出现了整本大戏。随着演出剧目的变化,行当也在不断增多。在小生、小旦、小丑“三小门”的基础上,发展了须生、花脸、青衣“三大门”。在音乐上,从曲子体发展形成了兼有板腔和曲子的声腔系统。表演也在不断完善,将从原来踢鼓秧歌中带来的一些表演动作如“拉山子”、“四锤子”逐渐规范化,发展成为戏曲表演程式。

大秧歌的唱腔结构属于板腔体,也有一部分联曲体唱腔。板腔体有七种基本板式:“纽子”、“二杠子”、“三性”、“急鸿崖”,“介板”、“滚白”、“导板”。联曲体唱腔是大秧歌的传统唱腔,分“训调”、“红板”两类:“训调”中的“平训”、‘大悠板”、“二悠板”、“五音堂”等一板三眼,速度缓慢抒情,用来表现沉思、忧郁、悲伤等情感;“训调”里中速的“四平训”、“越来调”、“银纽丝”等适于叙事和表现喜悦的情感;还有快速的“芫荽调”、“下山训”、“闪半边”等,一板一眼,表现欢快、活泼的情绪。“红板”有“苦红板”、“慢红板”、“紧红板”之分,曲调基本相同,仅节奏速度有别,多用来表现忧郁苦闷或慷慨激昂等不同情绪,演唱时唱腔多用“咳腔”、“舌音花腔”,有时也用拖腔,其唱腔色彩丰富,表现力极强。乐队分文武场,文场四人,分操呼胡、笛子、笙、小三弦。武场四人,分操鼓板、水钗、马锣、小锣。此外,根据板腔的要求添加一人打木头(梆子)。

当年朔州市秧歌剧团很多,其中最有名的是1956年成立的朔县大秧歌剧团(今朔城区大秧歌剧团),是朔州市唯一的专业文艺团体。剧团的代表剧目《泥窑》曾在1990年进京,在中南海为党和国家领导人汇报演出,获得较高评价。近三十年来,朔州市秧歌剧新秀迭起,上世纪五十年代有周元(须生),唱腔圆润,韵味淳厚。六十年代有白俊英(工青衣),口劲好,吐字清,唱念俱见功夫。八十年代后起之秀侯启,属丑行,表演朴实无华,谑而不俗。

2012127日星期五笔谈梨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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