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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中昌 如果说楹联文化是中华民族国学文化艺术宝库中的一顶王冠，那么寿联文化即是这顶王冠上的一颗耀眼明珠。一般来说，寿联是撰联者为其长辈或所敬仰的长者寿辰而作。因其必须是颂辞，故当以因人而撰、因人而颂者为佳。那些古今用惯了的通用联，如“福如东海水，寿比南山松”、“福同天地在，寿比日月齐”等。好则好矣，但不能切人切事，故难称其佳。 清代才子纪晓岚，作为一代文宗，为乾隆天子八十寿辰所作的一副寿联，其构思之奇特，立意之新颖，用典之自然，嵌字之贴切，紧扣圣寿而完满自如，实为千古名联！其联曰： 八千为春，八千为秋，八方化向八风和，庆圣寿，八旬逢八月； 五数合天，五数合地，五世同堂五福备，正昌期，五十有五年。 乾隆55年8月13日乃天子圣寿，举国同庆之日，文武大臣岂能等闲视之。一时之间，宫中奇珍异宝如云涌而至。拥有万里江山的乾隆却视之如无物。唯有纪晓岚的这副寿联，能博得这位八旬天子的欢心。试看其联：上下联开首两句，分别将“春秋”“天地”融入寿联之中，不仅切题寓意而且气象大开。行联之处，以巧引巧，奇巧迭出。以八旬之寿巧遇八月之时发生开来；继而以“八”为数，引出《庄子·逍遥游》：“上古有大椿者，八千岁为春，八千岁为秋”之意。又将《吕氏春秋·有始》之典顺笔点来：“东北曰炎风，东方曰滔风，东南曰熏风，南方曰巨风，西南曰淒风，西方曰飂风，西北曰厉风，北方曰寒风”。以“八风”化动“八方”；上联连用六个“八”字，以寓八风祥和，融其喜庆洋溢之情，恭祝天子八旬寿辰。 而下联则巧用六个“五”字，工稳相对于上联，“五数合天，五数合地”，须知五数乃大衍之数，一、三、五、七、九为天数，二、四、六、八、十为地数。天数五个，地数五个各占阳阴而相和五行；特别是天数之和为二十五，地数之和为三十，天地数相加，正合当时乾隆执政55年之数，如此奇巧，竟被纪晓岚轻易拈得，岂非天造地设？时年八十岁的乾隆已见曾孙，正是五世同堂，这又与“五”数安然巧合。再由五数直带“五福”，寿乃五福之首，从《尚书》引来，用于联中熨贴和谐，与联尾五十有五年一气呵成而不落俗套，便融为昌期永盛，福寿绵长之祝。更为难得的是，联中暗扣一联：即每小句尾字拈出，联而成为“春秋和寿月，天地备期年”。明暗两联皆非同凡响，含蕴无穷。一时被誉为寿联之首，传颂于世。就连乾隆皇上也大沾其光。 作此联时，纪晓岚已届六十七岁，为官数十年，通经明典，人情练达，撰联祝寿，自能博得皇上的之心，如此似属寻常。那么早在其30年前，乾隆帝五十寿辰之时，就是这位纪晓岚，撰得一联为其祝寿，便得到圣上深爱，重金奖赏，提升官职，无疑是奇才的突显。 乾隆25年，皇帝正逢50寿辰，京华上下，无论官宦黎元，家家门户张贴对联以颂天子圣寿。“万寿无疆”之类门联遍满京城。于万民同庆之日，乾隆自是兴致勃然，于是有近臣相随，一览宫内庆寿联章，眼前一副寿联立刻引起君王的注目，颂德铭勋，行联开境！其气象，其构思，其对仗之严谨，音律之顺畅，确是难能独到，联曰： 四万里皇图，伊古以来，从无一朝一统四万里； 五十年圣寿，自前兹往，尚有九千九百五十年。 联首，从有史以来的国家第一张版图——“皇舆全图”开笔，以其宏阔的意象振起全联，对合之处，蹊径别开；措意从容，曲尽其妙。皇上自然要一番品味，琢磨之下便有无限遐想：自康乾治世以来，山河一统，国力日强；版图之大，史无前例。东北起自兴安岭外，西南直抵帕米尔高原；北起萨彦之岭，南至海南诸岛，纵横可达四万余里。强盛的大清帝国如在眼前。下联以五十年圣寿着墨，巧以算术入联，以五十之数，再加九千九百五十，正合万岁齐年！不仅与上联数字巧拈奇对，且呼应自如，如此颂呼万岁，竟是绝无仅有而蕴意无穷。全联看似平铺直赋，然而实为熔叙事、抒情，议论为一炉，藏巧于中者隐约有烈响之声！开合之际，其情出焉。这不能不说是对当朝天子文治武功的绝妙颂辞。乾隆天子，龙心大悦，盛赞之余即传旨行赏。纪晓岚即被提为京察一等，以道府记名。 康有为是梁启超治学和从政的导师，有着颇深的师生之谊。梁曾有“启超无一字不出南海（康有为）”之语。且二人都是中国近代史上的著名人物。然而面对中国历史的转折和变革，一个僵化保守、拒绝新事物的接受，一个却善于吸收，因时而变，“不惜以今日之我非昨日之我”致力挣脱传统的束缚，以致师生之间产生许多遗憾和隔阂。尽管如此，梁启超不忘恩师情份，在康有为七十岁生日这一天，亲书联句为其祝寿，对恩师大加赞颂： 述先圣之玄意，整百家之不齐，入此岁来，年七十矣； 奉觞豆于国叟，致欢忻于春酒，亲受业者，盖三千焉。 梁启超以集古典名著名句行联，为康祝寿。据传集句联始于北宋王安石，以后多有用者。集句而成联，如能应用得当，因其语意对偶，情趣互成，往往更能亲切于原意。梁启超此联，上联全部从东汉思想家郑玄《戒子益恩书》中引来（见后汉书·郑玄列传），用以总结恩师一生著书、解惑、继承和整理百家之学说。当时郑玄作戒子书时正是七十岁，故有此语。联文随后引来为老师祝寿，更是恰如其时。下联“奉觞豆于国叟，致欢忻于春酒”分引于张衡《东京赋》两处，于联中自对；并与上联对拍呼应，像是信手拈来却又自然贴切。随后“亲受业者，盖三千焉”则集自《史记·孔子世家》，将恩师先誉国叟而奉酒以进，后比孔子则弟子三千。康有为一生奉信孔子学说，曾任孔教会长，更在广州长兴里万木草堂讲学多年，梁启超即受业于此。观其全联用典得当隐妥，寓意阔远深沉，在有限的字数内或相对或自对，和谐而整肃；纵横申意，余不尽之情于联外。甚为难得。 作此集句寿联，不仅要求作者博闻强记，通达古今名著，还须对照现实用典，藏典于联中，加深思想内涵，梁启超不愧为一代国学名家，名句引来，巧作联对；新意顿出，堪称经典。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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