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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暑期，欣赏了不少博友图文并茂的游记。不仅是那广袤的草原、浩瀚的大海和异域风情让人赏心悦目，心神向往，时时生出恨不能立刻前往观光的念头，即使一方古朴清雅的庭院，一条野花点缀的幽僻小径，也能令我遐思冥想，感动不已。 突然自问，为什么是现在才有这些感受？人生六十年，难道以前没见过类似景致？ 其实有的。只是，境由心生，景因情胜，许是因为心境的缘故，现在对美好事物更敏感了。 不由得检索起一路走来不同心境下的不同景致。 最初的记忆应该是四、五岁的时候，舅舅到镇上接妈妈和我去外婆家。二十多里的蜿蜒山道在树林间穿行。树林不密，阳光捉迷藏似的在青石板上闪闪烁烁。我从舅舅的背上挣脱下来，蹦蹦跳跳地追逐光斑，追逐在各色野花间飞来飞去的美丽的蝴蝶。间或，不期而遇地出现一条清澈的小溪。小溪里青灰色细细长长的小鱼们逆水而游，锲而不舍地试图冲过滑溜的石头上一个水阶。一次次被冲回来，又一次次游过去。我脱下布鞋探到溪水里，用双手捧小鱼，眼看进了我的手窝，一出水，它们溜得一条不剩。妈妈和舅舅坐在山石上说话，催无数遍，我才肯离开小溪。一趴到舅舅背上，我就睡着了，手上捏着的小花小草一路飘飘洒洒地落在青石板路上。 去外婆家的那条山路，是我无忧无虑的童年里第一处美景。 13岁那年离家上百里地在生米镇县中上学。那是个缺水的镇子，一到旱季，井水干涸，学校就组织学生们走几里地到赣江边取水。高中生用桶挑，我们初中的就用脸盆端。一路说说笑笑打打闹闹，倒也不觉路远，但那一盆水，到宿舍时往往不足半盆了。洗衣服被单，也是要去赣江边。星期日，是那一段江岸最热闹的日子。可我常常不等到周日，有时下课早，邀上好友，一两件衣服也到江边去一趟。不是特爱干净，只是为了去看景。 赣江的那一段相对平缓，在旱季，两岸的沙滩露了出来，沙滩上遍布大大小小颜色各异的鹅卵石。就是我们用来洗衣的大石块大石板，细看也有各种奇巧的纹路和颜色变化。岸边上有并不茂密的柳树和叫不出名的杂树，白肚皮黑尾巴的喜鹊和小巧玲珑的麻雀时而树上，时而地上地飞来飞去。运气好的时候，可以看到几只细长脚的白鹭在水中捕食，也许会遇上其中的一位哲学家，单脚立在水里，伸着长长的脖子仰望天空一动不动。 其实这些不是最吸引我的，吸引我的是江岸边傍晚最热闹的一处。江岸在那一处有个小小的弯道，弯道的岸边没有沙滩，只有大块大块的青石和石板。女人们在石板上洗衣服，不时抖开一床花红叶绿的被单在水中漂，映得一大片江水也有了颜色。光屁股的男孩们在浅水处游泳嬉闹，掬起一捧捧的水打水仗。夕阳的余晖把那扬起落下的水染成了金色，像是一把把碎金洋洋洒洒落入江中。 现在想来，那景致也许算不上美。只是因为洗衣的女人、嬉水的孩子能让我想着妈妈，想着弟弟妹妹。 第一次离家远行的我想家了。 在工作顺利，又享受着小家庭的温馨时，心就会特别柔软特别易感，那种心境中，还会有些许浪漫。 那是在二十多年前的一个盛夏，受江西农垦宣传处委派，我们部门协助永丰县林业局拍摄一部林业资料片。从进山的第一天起，我就被那盘旋起伏、层峦叠嶂的大山迷住了。尽管是盛暑季节，大山里却空气清新，阴凉舒适。顺着一条弯弯曲曲清澈见底的浅浅的小河，顺着河边苍翠的秀美的竹林，我们走向江西永丰县大山深处，走向林业局招待所那个也被竹林掩藏的小小的院落。 住在这个小院的每天清晨，几声清脆的鸟鸣，引我顺着鹅卵石舖就的小道走向爬满青藤和牵牛花的月亮门。出了门便是竹林，竹林不密，初升的朝阳从竹叶的縫隙间洒下移动的光斑，闪闪烁烁。刚长出的嫩竹叶上滑动着还没来得及蒸发的露珠，竹隙间洒下的阳光把晶莹剔透的露珠染上了淡淡的胭脂色。竹林很静，偶尔一阵风过，也只有细微的沙沙声，一两只色彩斑斓的翠鸟在葱绿的竹枝和迟发的尖尖的嫩笋之间跳来跳去，发出清脆的啼鸣，更衬出竹林的静谧。 也想说说夜晚的景致。 在我的旧日习作《月色温柔》里，我写过月色下待收割的田野，写田野上蜿蜒其间的小河，小河上闪闪烁烁鱼鳞般的银色光练；写过月光下在南国橡胶林里沐浴清风，听秋虫唧唧，听橡胶籽爆裂的感动。 可是我也写过夜色狰狞：《寒冷岁月（荒野篇）》“在深沉的夜色中，她看到参差不齐的树影随风晃动，象一群群妖魔在她身边绕来绕去。不远处的山包有诡异的磷火闪动，似乎正悠悠地向这边飘来。她的听觉也分外敏感起来，她听到北风刮过树稍发出的“呜呜”声，象是一群人在哀号，看不见的小动物在周围蹿动，发出“嘶嘶嘶”、“沙沙沙”各种诡謪的声响。” 这一段是发生在“文革”期间最灰暗的日子里。16岁的“她”为了抗拒猥亵，从夜行的卡车上跳下，独自一人在荒山野岭中寻找回家的路。 其实，几年后看那片丘陵，树也青翠，映山红也娇艳。当时的狰狞恐怖，是心境所致。 现在人老了老了，却童心大发，看什么都新奇，看哪儿都美，应该也是心境所致——退休了，没了工作压力；有医保社保，没后顾之忧；儿女孝顺孙辈可爱，还有什么理由不快乐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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