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物学院:一个先锋诗人的“终南捷径”

 墨雪夜疯狂 2014-01-31

“每个人都是教授,每个人都是一个学院,我们向自然学习,向大地学习,把学院放在山上,让大家上山来学习。”在《鲁豫有约》节目的最后,退学网的创始人洪峰谈起诗人苏非舒在山上办的“物学院”。鲁豫颇有兴味地问:山在哪儿?洪峰回答:在西安南40公里的终南山,所谓“福如东海,寿比南山”的南山。

 

 

物学院:一个先锋诗人的“终南捷径”

      

3月13日,植树节后第二天。山上气温近20度。和前几天的倒春寒相比,春天似乎突然就降临了。下午五点多,诗人苏非舒走过一段长长的山路,将山西赶来参加“物学院”开学典礼的诗人朋友送至村口。村口最后一处民居,是物学院的“根据地”,苏非舒在这两间柴房里住了半年。读书,种菜,晒太阳。远道而来的朋友们饶有兴致地参观这处民居,颇有点儿参观革命故居的意味。门前的木桩上挂着一个手写的“物学院”纸牌儿,诗人邢昊用手机拍下了这一幕。这是他的朋友苏非舒梦开始的地方。

苏非舒,1973年生于重庆丰都,21岁到北京发展。物主义运动主要发起人,诗工厂厂长,物学院创办人。倡导诗歌与其他艺术形式的越界实验,诗歌市场化概念的首倡者。因其近些年来的诗歌活动,被认为是中国当代最具争议性的诗人。

对很多人来说,物学院是诗人苏非舒的终南捷径,是关于诗歌的又一次行为艺术。对苏非舒来说,虽然它的构想源自自己倡导并实践的诗歌理念,但如今,它已与诗无关,与表达无关,是一个更广博的使命。“整个世界不全是这个样子。”苏非舒只是想提供另外一种样式。

 

“退友”洪峰的教育梦

 

很多人知道物学院是因为洪峰在《鲁豫有约》节目中的一番介绍。在节目的最后,洪峰对未来的选择让鲁豫觉得颇有意味。一个曾经从大学逃离的人,最终又回到了教育。“最早是想做一个大学叫退学大学。现在的物学院,是跟我一个前辈一块儿合作的。”洪峰所说的前辈正是诗人苏非舒。

退学的时候,洪峰原本是想去追求一种与众不同的生活。在大学读了两年,他就厌倦了。作为文学社的小组长、团委报纸的编辑,他整日躲在图书馆里看诗集,并且连续几门功课不及格。熬到大二,他留下了一张字条,悄悄离开了学校。“我实在不适应这个学校,我得自己去寻条活路了。”除了简单的生活用品,他的背包里只塞了一本杰克·凯鲁亚克的《在路上》。

   “打工,旅行,再打工,再旅行”——这是他当时的生活状态。这样游荡的日子过了两年,洪峰才开始有勇气面对退学的自己。这个追求独特的青年,开始尝试过“正常生活”。凭借网管时自学的编程知识,洪峰创造了“中国退学网”,并积聚了一大帮退学的人,他们互相称为“退友”。如今,这个网站有17000多名会员。

因为从退学生活中收获良多,洪峰决心重新回到教育这一行。他心中的教育圣殿,是魏玛王朝时期的包豪斯学院。他决心把“从最基本的动手能力开始”的理念激活。带着这样野心勃勃的计划,洪峰来到北京一所民办高校,希望“把一些退学的学生送到这个学校里,用自己的教育理念去教育他们,做一个教育实验”。结果,“实验”没做成,自己反倒被“收编”了。直到遇到苏非舒,创办物学院的想法,再次点燃了他心中的激情。

《鲁豫有约》节目播出时,距离物学院开学还有两个月,已有十多个人报名。校舍和地都已经准备好了。节目播出后,这个报名对象没有任何限制,不用交学费,也不设课程的学校吸引了众多网友。最多的时候,苏非舒的QQ加了160多人。

在终南山物学院招生简章中,苏非舒写道:“物学院是以互助、学习、体验为教学方式,提倡拜自然为师,向万物学习。它是一开放性学院,不设课程,不设学位。提倡“所有人都是教授,每个人就是一个学院”。它的目标就是要把人重新带回到自然面前,重新建立对自然、生活的好感。

                  

物学院开学典礼

 

长安,引镇,向南。过大峪水库,大峪河蜿蜒喧哗。至新贯寺村,向西,过桥,沿山路向上爬,约半小时就到达物学院所在的西翠华村。山上原住民大都搬走了。一些民房空出来。村口两间柴房,坐北朝南,三面环山。苏非舒去年五月从北京搬来,一开始就住在这里。房子是终南山佛教协会的朋友提供给他的。现在他搬到山上的村民家住。物学院也搬到上面离他不远的一处闲置民居里。

2010年3月13日,终南山物学院门口,一番热闹的景象。挂着物学院开学典礼大红条幅的土屋前,聚着二三十人。他们来自北京,上海,深圳,湖北,甘肃等不同地域。他们中有:画家,诗人,学生,教师,编辑,自由职业者,研究生,失业者,还有退学网的网友。

这天早上,西安的学员陆续上山来。外地来的学员到的早些,有的已经在山上住了几天。苏非舒的诗歌兄弟也赶来捧场,山西诗人金汝平、邢昊﹑病夫﹑温暖的石头以及陕西诗人度风风尘仆仆上山来。

酒,山上的阳光,远道而来的朋友,让一向温和的苏非舒有点“忘形”了。这一天的终南山,与山谷里流淌的大峪河一样喧嚣。驴友自由穿行,村妇念念有词,修道的居士与才华横溢的教授辩论的不可开交。

“大家来到物学院,扛着板凳去吃饭。”正午,学员扛起板凳去不远处的村民家吃饭。柴禾堆,石头墙,清凉的泉水,这些在山上触手可及之物,对城市的年轻人都是新鲜的体验。就连在露天的院落端着碗吃饭,让上海来的大学生觉得难以想象。

报名的时候,学员会填写一个简单的报名表。苏非舒发现,学员年龄,性格,职业,阅历千差万别,但是,有一个共同的地方,他们都是被终南山这所“自然的大学”所吸引。他们对物学院的的关注,不是因为他,也不是因为洪峰,而是因为他们内心的需要。

受梭罗的影响,苏非舒慢慢剥离了生命中的复杂和不真实。他把家搬到终南山上。有人说他太天真﹑太理想主义,也有说,这是一场闹剧。甚至朋友也只是将其定义为“一次关于诗歌的行为艺术”,苏非舒只是笑笑,不去辩言。

后晌,苏非舒召集大家一起为物学院召开了简短的开学典礼。苏非舒说:“欢迎大家回家。”这位诗人有点羞涩地在大自然面前袒露自己的心迹。那一刻,他的身上有一种虔诚的宁静。

 

朋友的解与惑

 

度风,苏非舒在长安城的诗歌兄弟。自去年10月苏非舒下山筹办物学院开始,这个隐居在诗歌写作中的长安诗人开始看着物学院这座空中楼阁,在他生活的这座城市之南一点一点搭建起来,这座山也慢慢靠近了他。

让他失望的是,苏非舒从来不谈诗。对于圈内冠之以先锋诗人的名头,苏非舒自嘲“大概是因为以前做的有点过。”对自己正在做的事,他倒是充满热情。身体,行动的身体,让苏非舒成为一个有决心的人。

才华横溢的诗人金汝平一到物学院就陷入一场辩论。谭道长的徒弟炮轰物学院,对物学院提出了异议。金汝平当仁不让,成了物学院的代言人。在大自然面前,金汝平特有的“独与天地精神相往来”的气质表现地淋漓尽致。性格豪放的他喜欢放开酒量喝酒、针锋相对地辩论。但是,在物学院,与山野中人探讨世界本体﹑人性真伪这样的命题,确是不同寻常的体验。这让他对这座山留下颇为奇特的印象。“大家都纵情于物质的最本能的享受时,这是一个异端的火焰。对这个我是真心的比较喜欢。”金汝平如是说。

邢昊也是山西诗歌界颇具代表性的诗人。在诗歌理念以及对既有规范的漠视上,他和苏非舒一样走在了前面。他说,“不管大家把这儿当成啥,我把这个地方当成诗人的根据地,当成诗人的家园。”

诗人病夫自称是一个沧桑的人,因为得了咽炎,最近一直饱受折磨。在开学典礼上,他简短发言却给人留下深刻的印象:“像我这样的人,人模狗样的走在大街上的时候,其实我的内心十分的荒凉,当我真正还原为物,接近物,成为物的时候,我才满脸春光。”

“我愿意体验,我可以经常来。”《作家文摘》报的编辑“朱老师”,是物学院的热情参与者。“我们大部分时候是活在人与社会,人与他人,人与自己的一个关系里面,我觉得小苏这个地方,给我们一个全新的人与自然的关系,我觉得很好。”

在大自然面前,人们多少会发生一些变化。这让苏非舒异常高兴。“终南山本身就是一个最好的学校。你到山上来不一定是学到什么,他一定会有变化。哪怕你不是主动去学的。你必须要去体验,我的体验只是我的。”

山西诗人“温暖的石头”,是物学院筹备的支持者。“石头”的温暖不是来自光滑和精巧,而是来自笨拙和粗糙。他是一个用减法写诗的人,在原生态的写作道路上,发现“物性”。自从去年来到终南山,这座山一直在内心牵扯着他。“我今天来这儿就是因为一个词:牵扯。”

“在这样一个缺乏内省的时代,我更加尊敬那些虚无的人。”在诗歌圈,“石头”尊重的是极少数,反对的是大多数。而他的朋友苏非舒就是这样一个“无用青年”,这份懂得让他义无反顾地支持着物学院的筹备工作。

 

我们向大自然学什么

 

孙浩然,南京某高校戏剧文学专业刚毕业的大学生。高中时就读过苏非舒的诗歌,在一些诗歌网站和论坛上认识苏非舒。去年听说他办物学院的事儿,十分感兴趣,当时正忙毕业论文,没过来。今年回家过年后,孙浩然找电视台的朋友借了个采访机,在山上住的同时,帮苏非舒拍一些素材。“我是被他这个东西吸引过来,然后就有这个想法,就开始纪录。”

同学中,忙于找工作﹑奔前程的是大多数。孙浩然靠着帮老师写写剧本,挣点稿费解决生活,然后就跟着苏非舒上山了。不到一个月时间,他已经拍了十几盘带子。山上的生活,简单而有趣。“刚上山,山民看我年龄小,要把闺女介绍给我。半夜12点,拿着她闺女的照片到我这儿来,你看,很好玩。”

 

很多网友对物学院充满了一种神秘的向往。“一直比较向往那种生活,想去那调节一下吧。”“我去那就是想多认识点,跟自己生活圈子不一样的人。”“我主要想找个地方静下,我比较喜欢传统文化,想去那安静的把那些传统文化的书好好看看,没事种种地。”“来这儿也是想彻底脱离开繁杂的城市生活。”“到这里来彻底来冷静,来思考,来悟一下人生的道路。”

与这些网友一样,西安的赵哥,也是看了《鲁豫有约》之后,在网上找到苏非舒的联系方式。经过交往,现在他对物学院有了一定的认知,成了物学院的热心参与者。“来到这个地方,我感觉到真正的自然和我们目前生存社会的一种对比。”

虽然对物学院的了解仅限于两周前,阿欧西还是兴冲冲地从北京跑来体验了一下山居生活。山上的一切,都让他觉得兴奋。作为退学网的代表,他拍了很多颇具水准的照片。湖北来的徐大姐带着13岁的儿子,在终南山里面转了几天,在大峪口碰见正接学员上山的苏非舒,就跟着上来了。“就是来享受一下大自然的清静。”

深圳来的陈妍希,在失业与工作之间陷入迷茫。“我还是想寻找一下自己未来和现在所需要的。”她原本是想到西安旅游,在网上搜到终南山物学院,挺有缘的,就来到这里。

“少数民族地区对于艺术的了解等于零。”甘肃临夏中学美术教师安吉平是通过网络了解物学院的想法和理念。他专门瞅准这个时间,11号请假赶过来,体验一下。“看看这里的山山水水,与众多的艺术家交流一下思想,呼吸呼吸这里面的新鲜空气,感觉非常的好。”

在山上,大学生开始重新思考人生的问题。“我觉得这座山能教给我们的可能是一种不一样的眼光,去看一些平时我们不太去看的东西。”南京大学哲学系的研究生小初收益颇多,从苏非舒身上她学到了亲切的生活的东西。在山下翻译学院读书的大学生,也开始思考“生存与生活这两种不同的存在状态”。对于物学院他也是最近才了解,一个同学带他过来的。

一个简短的揭牌仪式和集体合影之后,学员们积极参与了植树活动。一天的相处,他们之间发生了微妙的变化。虽然,每个人对物学院的认识都不尽相同,但是物学院提供了一种可能,一种和大多数人的选择不同的生活样式。这让一群在内心渴望突围﹑在内心向往和平的人在自然面前集合了。在开学典礼上,苏非舒不无浪漫地说:“我们就是那一群守在家门口等待更多人回家的人。”

土墙,土炕,还有地窖。红脸微醺的苏非舒送朋友们到村口,参观完自己的小屋,诗人朋友们集体下山了。独自回去的路上,虽然没有篱笆和柴门,苏非舒或许能体会 “悠然见南山”的心境。

 

先锋诗人的诗探险

 

当洪峰还在大学里为自己的前途忧虑时,苏非舒已经在诗江湖里闯出了一些名堂。

1994年,21岁的苏非舒从重庆丰都来到北京,此后15年,他大部分时间都在北京。虽是北漂一族,苏非舒却并没有什么流浪、漂泊之类的感受。对他来说,北京也是一个学习的地方。“有那么多人去,各种观念,各种想法,各种信息,让你在不断吸取。”

苏非舒早期的诗歌集《制香油的手工作坊》记录了他在北京生活时期从周遭的普通人,普通的生活场景中获得的存在感受。这些场景包括:市场、火车站、街巷、地铁口、开水房、面馆、广场、旧书摊、烧饼铺、小旅店、建筑工地、疗养院、医院、电车、老人娱乐室等等,这些生活空间里流动着普通人的一天,甚至一辈子一成不变的命运。台湾诗人黄粱评价苏非舒:“一个诗人探险家,以独特的诗的观点勘查世界,发现‘真实’的新矿脉。探险家方向明确,讲究完成目标的方法论。”

2004年,苏非舒与朋友一起创立物主义流派,同时建立物主义论坛,出版同仁刊物《物主义》。之后的一系列诗歌实践,似乎只是他剥去一层一层枷锁的宣言。无论是行为诗体《洗脚》﹑《鸟语》还是《我和我的衣服》以及由此延伸出的“裸诵”,甚至“论斤卖诗”﹑“诗工厂”等诗歌实践活动都给苏打上了惊世骇俗的标记。一边在舞台上旁若无人的洗脚,一边往火盆里一页一页塞《诗经》。从行为诗体《洗脚》开始,苏非舒成为饱受争议的诗人。

2004年年底,苏非舒对妻子说,“我们搬到村儿里去吧。”此后两年多,他们一家人住在喇嘛庄96号。喇嘛庄是宋庄镇下面的一个村庄。“喇嘛庄”的居住,以及《喇嘛庄》的写作文本被称为是苏非舒的“物思维与诗实践”。这一文本中,苏非舒放下人文思维的紧张焦虑,质朴地接受乡村生活的洗涤。

2009年,苏非舒无疑又迈进了一步,完完全全从热闹的京城消失了,从一次次诗歌实践中退出了。他把行李大包小包(大部分是书)托运过来,搬到终南山。

“很多事儿可能需要一步一步去实现。所以说必定要去做,可能很多年很多东西成熟了,但是你不去做还是等于零。”苏非舒喜欢用行动代替想法,和大多数人不同的是,对未知的东西,他豪不畏惧。

 

物主义的山居时代

 

  “不认识自然的人就像孤魂野鬼,不知道自己身处何地。所以每个人都该当农夫。” 79岁的美国诗人加里·斯奈德如是说。

2009年5月,苏非舒在博客上留言:入住终南山,不便上网,暂停博……此后半年,他一头扎进终南山,开始了自己的山居生活。选择终南山的理由,苏非舒说,“因为这里有最好的自然。”

徐淳刚,物学院的筹备者之一。在他的思想中,终南山是童年之山,神话之山,印证着生命的纷繁,事物的变迁。如今,它居然和一种《瓦尔登湖》式的简单息息相关。

徐淳刚记得,苏非舒来之前,先将东西托运了过来,大包小包几十件,后来他才知道,苏等于是举家迁至长安。那天下午,从山上看房子下来,他们喝了一夜的酒,谈了很多,似乎都是物主义的终身大事。

在《喇嘛庄》的题记中,苏非舒借梭罗之口说:“简单,简单,简单啊!”但是要住到山上,其实并不简单。他得去找人收拾房子,得去引镇买农具、种子,得找摩托把几麻袋书、米面油、好些家什驮上山来……

在终南山,苏非舒弄到了一位画家的一张大桌子,当书桌用。除了《一个稻草的革命》和《中国野菜大全》,苏非舒还读了梁漱溟和晏阳初的东西,民国时期一“中”一“西”的两个乡村建设关键性人物,都企图为中国的乡村建设趟出一条路来。当然还有就是自然这本大书。苏非舒常常和村委书记商量,一起上山,按骥索图,好好认认各种植物。

“在北京是跟人学习,现在来终南山是跟自然学习。并且,我真是离开它们已经太久了,内心一直都很不安。”朴素是终南山传递给苏非舒的第一个信息,也是大自然教给他的第一课,这个笑称自己在大自然读研的诗人,开始打造物学院这个山居体验地,希望更多的人来体验一种简朴的山居生活。

有时候,徐淳刚也有困惑:“我们需要探讨,自然的活法是不是更本真的活法。在一个据说是后工业的时代,住在山中并不是什么新鲜事,君不见诸多时代精英也在山水之间修筑别业么?”

有趣的是,在山上住了半年后,徐淳刚问苏非舒:“关于物、物主义,我相信你在山上会有更新的体验,说说是怎样的?”苏非舒答道:“我都快要把它们给忘了。”

对苏来说,物学院是这么多年他一直想做的一件事情。“我把很多东西都放下了。包括艺术的东西。”

 

我们如何生存

 

“爱做梦就做去。”让苏非舒最欣慰的是母亲和妻子对自己的态度,她们总是默默支持他想做的事。但是,从一个人做梦,到带领一群人一起做梦,这是绝对不同的两件事。

“物学院为非赢利机构,不收取学费,以互助为方式。接受来自社会各个层面的捐助,同时,捐助者还可享受在物学院免费的学习、生活、体验。”这是物学院招生简章最后一条注解。

在山上住了半年以后,苏非舒开始下山为筹办物学院的事奔忙。他跟徐淳刚把筹备方案整理出来,拿给很多朋友看,包括石头,度风,还有退学网的洪峰。

开始的时候,度风一直没搞明白物学院到底要做什么?做出来时什么样儿?每次聊天,苏非舒说了很多,他还是不明白时,苏会举出美国黑山派诗人的例子。当时同坐的人,都非常关心物学院的资金来源,将来要开的课程,是不是要在政府方面办什么手续,甚至有人按照开一个度假山庄的样子给苏出主意。“事实上,这些都不需要,苏非舒知道自己做什么。”

随着不同职业的人——做生意的,画画的,行为艺术家,驴友,艺术爱好者,大学教授,政府方面的文化官员,甚至宗教方面人士——加入进来,度风对物学院的理念也慢慢理解了。

“生活不断有很多可能性。”对物学院的未来,苏非舒更多的还是一种感觉和把握。“比如说我们做了一年,我们慢慢摸索出一个学习的方式,有我们的一套比较正规的规范的一个体系了,就是说每天有些什么课,有些什么什么东西,这些可能就清晰了。”

在山上,苏非舒看到一些修行的人,他们整个系统完全是像古人那样生活。“但我们不是要去那样子,我们是要跟现实接轨的。”“以后我们可能要做一些体验地,就是深入农村的一个东西。我们还想用这个平台摸索出一个有效的方式,比如说做一些乡村规划这样的东西。”苏非舒如今最大的想法是通过这个平台聚一些对这块感兴趣的人,来跟他一起做这样的一些事情。他知道,“这是个非常漫长的过程。”

“实际上你走着走着就没有好多人的那种想法了。就像写诗一样,最开始很多想法,到最后可能把这些想法都排除掉了,就是去写去做这样的事情。”这是苏非舒唯一一次谈论诗歌。如今,诗歌与生活一致,于他是简单不过的事情。

对于事物,人们更多的是想去了解,而他强调的是感受。他提出《与物相处》的方法也同样适用于人们对他的解读。他希望自己是“物”,以“物”的方式被观看。

 “物学院,是一个充满梦想的冒险行为。”如今,度风慢慢理解了苏非舒的坚持,对他也多了一份敬佩。“作为一个精神强大、囊中空空的诗人,一个有家有室的诗人,既要忍受亲情的现实期待,还要满足自己的精神需要,这之间的平衡与妥协,是需要有生命的勇气。”

2009年10月,《苏非舒诗选:喇嘛庄?地窖?手工作坊》由台湾唐山出版社出版。苏非舒计划把这本书在大陆销售所得全部用于终南山物学院的建设。

 

苏非舒的梦想

 

“石头”说,“在中国,苏非舒是一个有梦想的无用青年。”而无用,显然是个大境界。

在苏非舒与徐淳刚共同起草的“终南山物学院”筹建方案中,苏非舒写到:“我们的观点不是超道德的理想化,而是从世界性生存的实际状况出发。在这个新的千年里,我们所面临的就是要实现这样一个转变:由人类蹂躏地球的时期,转入各种存在物以一种共同受益的方式存在于这颗星球上的时期。这一历史性的转变,是人类历史上任何转变都无法与之相比拟。”物学院就是在这样的思想背景下诞生。

对苏非舒来说,这种思想不是从来没有的,它其实就隐藏在人类的意识中。从陶渊明到梭罗,从泰戈尔到晏阳初,从梁漱溟到黑山学院,一种自然的生存希望、和谐的生活愿景始终存在着。“我们未来的命运,则更加决定性地依赖于我们建立人与地球亲密关系的能力。‘到自然中来,到生活中去!’”

“我们为什么不能把我们的生活变得‘与大自然同样简单呢’”?苏非舒在《瓦尔登湖》里发现了梭罗在150年前给提出的关于如何更有效生活的观点,他把它们摘录出来,命名为《梭罗主意》。

在苏非舒眼里,梭罗是一个真正的诗人。梭罗的一生被解读为一个人的革命,为了人类的自然意识之觉醒而进行的一个人的革命。“石头”看到苏非舒身上也有这种朴素的革命精神,他称苏为“一个温柔的暴徒。”

在经济高速发展、人们越来越热衷于奢侈、繁复的现代生活的时代,无限膨胀物质需求和消费主义的盛行,不仅造成很多人整日疲于奔命,造成人们内心空虚和健康问题;而且给自然环境带来了巨大的压力。全人类的生态危机,最根本的原因是思想文化上出了问题。从这个角度,物学院是一个革命性的开始。 

 

1927年,陶行知放弃了优厚的教授生活,脱去西装革履,穿上布衣草鞋,告别城市繁荣舒适的生活,在南京北郊晓庄创办了实验乡村师范学校,开展乡村教育运动。3月15日,晓庄试验乡村师范在南京劳山脚下的晓庄举行开学典礼。陶行知发表了热情洋溢的演说:“我们在这空旷的山麓行开学礼,实在是罕见的。要知道我们的校舍,上面盖的是天,下面踏的是地,我们的精神一样的要充溢于天地间。”

83年后的今天,诗人苏非舒在终南山物学院的开学典礼上同样满腔热忱:“今天,我们能来到山上,我想对我们个体整个的人生来说,我觉得也是一个非常重大的转折。对于整个人类的意识来说,同样将是一次重大的转折,因为我们就站在这个转变的路口。我们在座的。”

山路上,一个小孩指着物学院的牌子,问身旁的大人:妈妈,什么是物学院呀?大人带着同样的疑惑拉着孩子从苏非舒身边走过。苏非舒微笑着保持沉默,就像保持着一个最大的秘密。

 “我感觉我们没有停下来。也是在前进。可能比他们走的还快。可能我们在走路,但实际比坐车还快。可能你那样走的很快,绕一圈你发现是白走。”

终南山是不是一条捷径,这同样是一个秘密。

 

《新西部》杂志  李嵱

2010.3.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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