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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不开的东坡情结

 泉城柳荷 2014-02-19

解不开的东坡情结

 

多少年来,那个峨冠美髯、手摇锦扇、名震汴京的青年才子,那个左牵黄、右擎苍、锦帽貂裘的出猎知州,那个泛舟赤壁、高歌大江东去的贬谪罪人,那个手拄竹杖、站在海南椰树下遥望北方的谪迁老人……时常出现在我的眼前。

东坡,东坡,解不开的今古情结。

几年前,曾经写过这样几句诗:

饱饮中国文化

发育的文人

血管里,总是流着

忧国忧民的血

东坡,我想这诗最适合你。

你一生坎坷为逐臣。想到自己的一生时,你曾写道:“问汝平生事业,杭州、惠州、儋州”。

    其实,你谪迁的地方还有很多,像密州、徐州、湖州,黄州、颖州、幽州等,当然也几度委以重任,招回汴京。

    这些点连成线,就构成了你大起落、大坎坷的生平和阅历。

只是在朝也好,在野也罢,无论贬到何地,谪迁何方,那颗高洁的心灵始终是为民敢言,为政敢议,为人表里澄澈。

    也许是上苍的安排,豪放词人的你、变法的王安石、编写《资治通鉴》的司马光,三大宏才同仕当朝。你夹在改革派和保守派两大山头之间,“阅尽人间春色

    你是天下才子,王安石和司马光是显赫权贵。

你是拔河绳上中间系着的那块红手绢,谁都用力往自己这边拽;你是天平上的一枚重砝码,放在哪一边都能造成绝对的失衡。

    对此,你再清楚不过。

    而你有你的标准。一个饱学的大学士为官为人的标准,一个以是否对百姓有利做为评判对错的标准。

    宋神宗熙宁二年,也就是933年前,宰相王安石和他的新党们大刀阔斧地推行他的变法之策。你经过深思熟虑,对其中的部分细节诚恳地提出自己的意见,结果一腔忠心换来的是从京师到杭州的贬谪。

    宋哲宗元佑初年,反对变法的新宰相司马光执政,你被看重招回京师,委以重任。然而,从几年地方官的经历中,你明白王安石的新法有许多合理之处,像“免役法”就既可行,又与国与民皆有利。于是,你超越派别、不计自身、为民做主的境界,使你没有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顾失去位子、前途,不计新党的前怨,决心要发表一个公平的意见,说一句真话实话。你向司马光有理有据地谏言不能因人废法,不能全部废法。结果是,司马光怒气冲冲:你深受新党迫害,为何还替他们说话!你说:我不是替他们说话,我是替百姓说话。好你个苏东坡,真正的中国文人,铁骨铮铮的汉子。就这样,你又被旧党们看作“王安石第二”,再次贬到杭州。

    还能说什么呢?你用行动诠释了“为官”的含义和准则,诠释了你的人品官品。政治,在你的词典里是为民做主,为社稷负责。至于个人安危,个人荣辱,个人升降,全都置之度外;至于寻找靠山,结党营私,排斥异已,你更视之如粪土。

这是一种高层次高境界的“为官”勇气,这是一种千百年百姓祁盼的“为政”作风,这是坚持真理摒弃谬误的献身精神,这是捍卫真实反对虚假的斗争精神。

    然而,你总是被贬谪。哲宗绍圣初年,章惇为相,恢复新法,起用新党,那些披着变法外衣营私舞弊一心整人的又跳将出来,一个“乌台诗案”将你诬陷,你接到贬令只不过微微一笑,这次你去了黄州,继之岭南惠州;再后,63岁高龄的你,飘过琼州海峡,来到蛮貊之邦瘴疠之地的海南琼州、儋州。

    呵,东坡,一生坎坷为逐臣,时而在朝,时而在野;做过翰林学士位帝王之侧,也曾身陷囹圄成阶下之囚。大起大落,风霜雨雪,只是从不随波逐流,从未苟且偷生,一颗忧国忧民的心始终不改,高洁正直的人格始终不变,凛凛傲骨挺然于世,挺立成一尊永恒的精神雕塑。

               

居庙堂之高则忧其民,处江湖之远则忧其君。

贬也好,升也好,顺也好,逆也好,少也好,老也好,胸襟旷达的你,一颗心永远鲜活,从不避世混世,贬到哪里,哪里就留下百姓的敬仰。

    熙宁四年(1071年),你被贬谪杭州。那时的杭州西湖被葑草、芦苇湮没了大半,致使西湖变成了臭水塘,青山绿水蒙上愁云惨雾。

    在其位则谋其政,你亲自设计出一系列整治措施,动员当地百姓修水利,疏湖道,建桥梁,蓄湖水,灌田地,治理钱塘六井,把几个水湾连在一起,挖出淤泥,筑起了那道著名的“苏堤”。

    你把西湖变成了“欲把西湖比西子,淡妆浓抹总相宜”的旖旎仙乡。

    这一年春节,杭州百姓为了报答你的一片爱民之心,纷纷给你担酒送肉。你却吩咐手下,将送来的猪肉切成二两重的块块。然后下垫葱姜,上放肉块,加少许水、酒、糖、酱油等佐料,烧开后,文火焖制。制成后分别装入坛中,送给当地百姓享用。人们吃了你赠的佳肴,拍手称妙。就这样你的馈赠竟成了后来广泛流传的“东坡肉”。

    1992年,我初游西湖。走在浓荫下的“苏堤”上,思绪万千。那个时代,多少是非,多少恩怨,多少嘉奖之喜,多少谪迁之悲,多少新党旧党,多少文谏武战,都被雨打风吹去了,唯有这荡漾着习习清风的“苏堤”与西湖的清波俱在,唯有这越做越精美的“东坡肉”至今仍是杭州地区的一道名菜,朝朝代代向后来人讲述你在杭州的政绩、你在杭州的传说……

    熙宁七年(1074年),你从杭州调任密州(山东诸城)。那一年,密州“蝗旱灾深,饥民遍野,疫病流行。在社稷与民生的天平上,你很快称出民生的法码最重,这实际上也是从更高的层次上为社稷着想。

你向朝庭大声呼减免赋税。

    你把州衙搬到田野。做为州官,你一身布衣麻鞋,带领官员们和百姓一起下田灭蝗抗旱。你“斋厨索然,与百姓同甘苦共患难,你的膳食标准和百姓一样,没有吃的就“在古城废圃采撷杞菊充饥……此时,你为官的全部内容就是抗旱灭蝗。

    熙宁十年(1077年),你由密州调往徐州。在徐州,黄河决口,“孤城浑在水光中。你不顾生命危险,把铺盖搭在城墙,与百姓一道战洪抢险。难怪你离去时,百姓们扶老携幼,手拿花枝,夹道送别。有位老人,拉着你的马缰,流着眼泪为你敬酒,你也激动得热泪盈眶,连连说:

“水来非吾过,水去非吾功。”

哲宗绍圣四年(1097年),你从惠州贬到儋州。那时的海南是蛮貊瘴疠之地,63岁的你已算是高龄了,贬到那么远的南方荒蛮之地,还做什么呢,还为谁做呢?然而,你的心里仍然装着黎民百姓。你一日三餐只吃薯充饥。你对黎族人民传道授业,把一个文化未开的儋州,变成“书声琅琅、弦歌四起”的文化城。

    你去世不久,海南便出现了历史上第一名进士,名叫符确。

   “儋州人文之盛,实自公启之”,对否?

              

一生政坛坎坷,文坛显赫。

你那篇应试文章就写得有胆有识气势雄浑,一扫唐末以来风花雪月芳草美人的绮靡浮艳之风,开出一种高昂开朗的风格。难怪主考官欧阳修再三阅读连声叫好。本欲取你为第一名,可又怕是抄袭之作,取你为第二。

欧阳老先生与你相聚,看出你的谈吐、学识、文章都远远超过第一名时,才悔之莫及。

文坛古今,你是一位忧国忧民的杰出诗人。

即使远谪密州,依然心系朝庭边关,渴望“会挽雕弓如满月,西北望,射天狼。你身为徐州知州却并不摆架子,视百姓如家人,“日高人渴漫思茶,敲门试问野人家。在杭州,你看到农民深受天灾之苦,痛心不已,“眼枯泪尽雨不尽,忍见黄穗卧青泥!。在黄州,你看到县吏横征暴敛,写出“而今风物那堪画,县吏催钱夜打门的诗句,你为政为诗时时替百姓说话。

你个性旷达,洒脱豪迈,从不把狭隘当权者的欺辱放在眼里,即使遭人诬陷,贬谪黄州,躬耕东坡甚至身陷囹圄,照样“竹杖芒鞋轻胜马,谁怕?一蓑烟雨任平生,照样高歌一曲“大江东去,浪淘尽,千古风流人物,留下千古绝唱。

作为大文人你履险如夷,泰然自若。

你喜欢寻幽探奇。在赤壁,你月下泛舟,“纵一苇之所如,凌万顷之茫然,你感觉“浩浩乎如凭虚御风,而不知其所止;飘飘乎如遗世独立,羽化而登仙。在杭州,你迷恋于如诗如画的山水之间,“溪山处处皆可庐。在惠州,你“日啖荔枝三百颗,不辞长做岭南人“九死南荒终不悔,兹游奇绝冠平生。你坎坷一生又放达一生,仅这一点,就让一般的官僚望尘莫及。

熙宁九年(1076年),你在密州的仲秋之夜,与友人赏月,饮酒,通宵达旦。遥望万里明月,你想起远方的弟弟(苏辙),想起仕途的坎坷遭遇,心情不免郁抑。然则,仍以达观处之,想到月宫里的嫦娥,你写到“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间?,你以饱经沧桑后的诚恳之心,倾诉了“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的美好愿望,你多么热爱生活啊。

你是一座郁郁苍苍的文学高峰。

你是一棵千百年枝繁叶茂的银杏树,高高耸立,雄视百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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