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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3年国庆节。我回老家，专门看望了住在敬老院的二舅。二舅终身未婚，七十岁了，身子仍硬朗得很，还在敬老院干点打扫卫生的杂活，领点额外的补助。他老人家不断问我什么是事实婚姻，什么是闪婚、试婚之类的问题，弄得我莫名其妙。 2013年元旦。三舅打电话来，告诉我一个令人吃惊的消息：二舅回家了，和村里死去丈夫多年的刘老太住在了一起，就住在三舅家的旧院子里，还放了鞭炮。刘家人极力反对，村里人议论纷纷------母亲对我说，刘老太六十八岁，虽有两子一女，但都不孝顺，无人照顾，独自一人住在邻居家的一间小房子里，极为凄苦。三舅又说，他们没有登记，能登记吗？这样做，合法吗？母亲说，随他们去吧。 2014年1月31日，春节。我打电话给三舅拜年，刚一接通，三舅就泣不成声：刚才，就在刚才，刘老太被她儿子拉走了，老人死死抱住门框不走，儿子儿媳拼命向外拉，水饺撒了一地，生的熟的都有------二舅呢，我问。你二舅没事，他这回变了个人，像个呆子，站着看，一吭不吭------ 2014年3月2日。 我再次回老家，二舅已经搬回到敬老院，，只是没有了年前的精气神，人好像变了个样，精神恍惚。从他前言不搭后语的叙述中，我知道他和刘老太早就认识，年轻时就认识。------是你大舅害了我，不是他的那封信，我们早就结婚了------他不停地重复这一句话。 从母亲多年的片言只语中，我知道，大舅和他的堂兄——我也应该称呼大舅——是少年从军，1937年共同参加了震惊中外的南京保卫战，堂兄断了一条腿，讨饭回了老家，而大舅则没有了音讯。所有的人都以为他死了，被日本人打死了。1960年前后吧，母亲说她记不清具体是哪一年，二舅报名参军（那时候参军是光宗耀祖的事），样样合格。就在政审的时候，大舅从台湾寄来了一封家书，对，就是一封家书，让一家人从贫农蜕变成有海外关系的危险分子，成为敌我矛盾的一方，与地富反坏右一样成为社会的打击对象------二舅参军，当然绝不可能。后来，后来姥姥一家在村里备受歧视，每有政治运动都是必须批斗的人。不久，二舅愤而出走，孑然一身，漂泊天涯，终身未婚------ 2010年，流浪了大半辈子的二舅回来了，爷爷姥姥早已去世，他已经没有属于自己的家，住进了敬老院。这，也许是他最好的归宿。不曾想------ 大舅呢？我多次追问母亲，母亲的回答永远是四个字：音讯全无。 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大舅的黄昏杳不可知，我只希望二舅的黄昏能少一丝凄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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