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圈内的共识是“莫言现在蛮苦的”

 笨笨reading 2014-03-12

  王安忆莫言在北京对谈“小说的生活”

王安忆与莫言在北师大国际文学讲坛共同探讨“小说的生活”。腾讯书院 供图

  同为50后作家,王安忆与莫言相交已久。王安忆透露,莫言在刚认识她的时候,对她存有偏见,觉得她是“上海来的所谓女作家”,而她之所以能令莫言改变看法,在于食量:“他非常惊讶地问,‘你怎么吃这么多?!’”

  昨日,王安忆出现在由北师大、腾讯书院合办的北师大国际文学讲坛,与莫言共同探讨“小说的生活”。

 

小说家与“地毯女工”

  莫言回忆,1987年中国作家代表团访问德国,其中有一个活动是去游乐园,坐过山车时与王安忆一排,“我是个男的,还吓得满头虚汗尖叫连连,王安忆心里或许也紧张,但是一声不出,表现非常镇定,当时我就想,王安忆的定力真好啊!”

  2001年,莫言、王安忆应译者之邀去瑞典旅行,但登机之前,机票出现问题。莫言说当时自己在首都机场非常气愤,一定要与航空公司理论,“但是王安忆非常冷静,她说,‘不要吵,关键是我们下面怎么办,你们能不能帮我们想办法。’”

  “我当场就觉悟了。”莫言说,“我现在也老是教育我女儿,不要说这说那,关键是要如何解决问题。”

  而王安忆说,当时她之所以能有这场瑞典旅行,也是莫言促成的。翻译家陈安娜夫妇打算邀请中国当代优秀男女作家各一名,最初只确定了莫言,而莫言向他们力荐了王安忆。

  现场,两位小说家还以自家的文学感觉品评对方。王安忆现场问莫言是否迷恋武侠小说,莫言承认确有一段时间废寝忘食,熬夜读完所有金庸小说。王安忆解释,她觉得莫言小说中存在一种“过招”感,即你出一招,我出一招,最后还会有一个大隐隐于市的高人,使她怀疑他是武侠迷。

  而莫言则向学生打趣。“如果你们有机会跟王老师握手,会发现她的手非常硬,像男人的。这让我想到地毯女工,因为长期工作手变得粗糙,但她们织出一幅长卷,花纹细腻,图案丰富,风格绵密,好的小说家就像好的地毯女工。”

要是我们一起得诺奖

  在瑞典参观时,莫言与王安忆去了高行健获诺贝尔奖时住过的酒店,“当时大家就说希望有朝一日莫言能得诺贝尔奖,但莫言这个人特别忠厚,他怕只提他我会难过,就问,有没有过两个人一起得诺贝尔奖的先例。人家就说,有的有的。”王安忆回忆。

  “要是2012年我们一起得诺贝尔奖,该有多好啊。”莫言笑着接了一句。

  除了莫言,迫切希望王安忆得诺奖的还有复旦教授陈思和。莫言当时邀请陈思和夫妇一起去瑞典,回来之后他们跟王安忆提出:“我们燕尾服也做了,旗袍也做了,放着太浪费了,你就得一次奖让我们再穿一次吧。”

  莫言并不认为得奖就证明自己水平有多高,只是证明了“中国很多作家都具备获奖的资格”。他认为1950年代出生的中国作家,持续创作至今,大家已各有擅长,谁也不比他差,反而很多人写的东西他写不出。“如果王老师得奖,她受到的争议一定比我少。”

  “那不一定。”王安忆辩解,“我得奖也一样有人要骂的。”

  “有人骂是肯定的,但对你的争议肯定没我那么多。”莫言又强调了一遍,微笑着。

  对于莫言获奖,相比外界的喧哗骚动,作家圈反而平静。王安忆说,圈内共识是“莫言现在蛮苦的”,“前几天阎连科还说,莫言真是过着非人的生活啊。”

  “我觉得只有莫言能顶住这个奖,因为他身体好。在政协会议上被那样围追堵截,自己都不能出现在公开的地方,一出现就会被抓到,那么多事情要应付要克服,这需要多少体力与心力啊。”王安忆感慨。

  “我现在希望中国赶紧再出现一个获奖作家,这样我就可以退休了。”莫言说。

 

不是为翻译家写作

  莫言表示,在西方,对诺奖的热情可能一两个星期就过去了,一个大学里可能有十几个教授都得过,学校的奖励最多是一个车位。而国内对此持续关注,他感到特别大的压力。

  王安忆认为,理解诺奖在中国被赋予的意义,需要从中国的现代化愿望开始,“我们向往西方、希望被西方了解的愿望,像强迫症一样,从上个世纪初开始延续至今。”她认为在普遍对中国文学不甚有兴趣的西方文学世界,莫言能够得奖,“很为我们争气”。

  王安忆表示,自己也有几本书翻译到国外,反应比较冷淡,她认为这是因为“强势社会对你的关心确实没那么多”,而另一方面,汉语与其他语种的转译也存在很多困难。但相对“走不出去”的问题,她并不发愁,因为写作对她来说,是有兴趣、有热爱,“我那么苦心经营的汉语书写,希望得到知己来了解,虽然我也很欢迎外国知己,但这很难。”

  有许多中国作家,为了被海外接受,放弃了母语书写。现场有读者问到哈金的例子,王安忆表示,哈金之所以成功,是因为得到了《纽约书评》的推荐。

  “我一直在揣摩,那些放弃汉语书写的作家,他们与另一种语言是不是真的那么亲近;用其他人的语言写小说,会是一种什么状态。”王安忆说。

  “越是有自己语言风格的作家,越难翻译,但我们自己该怎么写就怎么写,中国作家不能为了让自己的作品被翻译出去而降低写作难度,我是为读者写作,而不是为翻译家写作。”莫言说。

 

50后作家的文学教养

  王安忆与莫言同属于50后,相比前辈作家的写作生涯会不断被政治事件干扰、影响乃至中断,他们这代有机会可以持续创作,虽然在受到的教育或者文学养料的获得上可能不如下几代,但是王安忆认为,这一代作家的才华是超群的。

  莫言回忆,自己小时候获得的文学滋养来自比他大五岁的二哥,每次二哥看书的时候,他就站在后面偷看,“我现在也不喜欢看书时有个人站在我背后,但当时二哥每次把我赶走,我过一会儿又回来了,而且常常喧宾夺主,他没翻页我就先翻了。我的童年阅读就是在这样的被饱以老拳里获得的。”

  而出身作家家庭的王安忆,所能获得的资源较莫言为多。她11岁读《红楼梦》,母亲茹志鹃非常警惕,用胶带粘住一切她认为儿童不宜的部分,而这反而给王安忆提示——每贴必揭。“文革”时期,学校停课,她反而有一些很杂乱的阅读,一些没有封面乃至缺页残本的书在人们之间流传,很多书一半靠读,一半靠想象。很多年以后,她终于找到了当时影响她至深的书《约翰·克里斯多夫》,当时她只读了第一册,没有封面,不知名目,“成为一个悬了很多年的案子”。

  王安忆表示,在这一代作家的经历当中,最重要的文学养料是翻译小说,“好在当年我们有一批有大学问的翻译家,文字漂亮,改造了我们的白话,我们的文学教养更趋近于那个传统。”

  至于现在的网络小说,王安忆表示理解,但她认为自己只能做“手工活”,无法达到网络写手的工作量。“小说是世俗的工作,早期的西方小说,也是报刊连载的形式,迫使你写下去,写到一定的量。网络连载这样持续下去,一定也会有高手出现,但如果是一个非常高强度的每天必须写一万字或两万字的量,这样的质量不知道如何保证。” 

东方早报记者 许荻晔 发自北京   

录入编辑:王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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