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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世旭:与苦难同行

 解连环 2014-03-24
(2014年3月5日《今晚报》)  
【品人轩】陈世旭:与苦难同行(2014年3月5日《今晚报》) - 老张 - 老张的书房
靳尚谊  八大山人画像


    本文原刊2014年3月5日《今晚报》今晚副刊,转载自网易网友ydcyjl的日志,发布日期2014年3月5日,特此说明并致谢忱。请喜欢的朋友欣赏。

与苦难同行

陈世旭


颠狂中的八大山人,常“独身猖佯市肆间……履穿踵决……市中儿随观哗笑”,“人多不识,竟以魔视之”,常被“牵袂捉衿”,被“贫士或市人”“置酒招之”,被“武人招入室中作画,或二三日不放归”,无任何社会地位可言。他的作品被人随意丢弃以至灭失也就不奇怪了。

八大山人的现存作品,很多是得益于朋友们的收藏。他的信札和书画题跋中有大量关于或“承拜登为愧”、或“助道”、或“荣寿”、或“年翁所托”而为朋友作书画的内容,这些作品也谈不上“润格”。

多少有些象征性报酬的是燕集一类社会活动的应酬之作。在一封致方士琯的信札中,八大山人有“专使促驾,如此重重叠叠上瑶台也,不胜荣幸”的话,对邀请他参加 “瑶台”之会的方士琯十分感激。

真正要鬻画为生,还得靠画商销售。但八大山人书画的卖价却令人寒心。

长江一带的李梅野托人来到江西。带来半百(五十元)钱,要八大山人为他书写南昌故郡词《滕王阁序》。

《滕王阁序》共计八百八十一字,仅卖五十元。就像“河水一担值三文”,这就是晚年鬻画为生的八大山人书画的最早卖价了。

而三百多年后,不知有多少人指着八大山人这个名字养家糊口,扬名立万,发财致富。仿冒八大山人的赝品之多,使得八大山人作品的鉴别成为一门专门的学问。显赫如张大千这样的巨匠,也靠几可乱真的伪造八大山人作品而获取巨额财富。

与今世稍有名气的书画匠相比,八大山人是太可怜太渺小了。

当然,不同的时代条件,艺术及艺术家价值的社会呈现完全可能不同。八大山人只能说是生不逢时。我们并没有特地将书画匠与书画家二者加以类比而做道德评判的必要。因为二者在美学上的区别是不必特别指出的。书画匠的意义在技术的层面;而书画家的意义在美学的层面。艺术的铁律是永恒的。古今中外,伟大艺术家贫贱而终的不乏其人,但他们永远高耸在艺术史的巅峰;而生前尽享荣华富贵的书画匠多为平庸之辈,他们当时即便寸幅寸金的笔墨也最多是过眼烟云。

真正伟大的文化使命的承担者似乎命中注定了与苦难同行。几千年的中国文明史这样的例子比比皆是:文王拘而演《周易》;仲尼厄而作《春秋》;屈原放逐,乃赋《离骚》;左丘失明,厥有《国语》;孙子膑脚,兵法修列;不韦迁蜀,世传《吕览》;韩非囚秦,《说难》、《孤愤》——说这段话的司马迁自己就受了宫刑完成《史记》的写作……李煜、李璟曾是一代君主,留下千古绝唱,却是在亡国之后。李白放逐夜郎,杜甫客死病中,苏东坡研究过太阳充饥法,曹雪芹卖风筝糊口,日子或下场都不怎么样。

八大山人所忠实的是作为他的思想与情感的载体的艺术。在《书画同源册》上,他题道:

此画仿吴道元阴骘阳受、阳作阴报之理为之,正在毖地。

在八大山人看来,作品的上乘,并不是因为买画者的润笔高低,而是因为受到“阴骘阳受、阳作阴报之理为之”。

对艺术的虔诚是一个艺术家的最高道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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