玩主

    精巧之物，足见心思。初见此小章时，不禁让人眼前一亮：红熏似抹，晶结无余。物虽小，而巧，令人爱不释手。漆澜说，这是他用大块料细切而得，面慎重之色，似有几分惜疼之意。这话倒也不假，结晶石多夹岩缝，故稀大材，定要周正，必定是裁小而得。不过一般人也未必舍得裁的如此之小罢了，大约是漆受旧章影响，不喜大肥钮，偏爱盈握小巧之感。这就是他的风格，若览古钮也大抵也是如此。往实在处说，那或许是功能性的要求与制约；若要翩翩联想，那上升到文士之间的矜敛之风。总而言之，是自有其道理。至于是否如我所臆测，我一雕石之人，实在是在乎不了那么多。

    开雕之前有收到漆之短信，说是此石稀有云云，一山之内也开不了几枚。我不觉的一怔，立马联想到昔日刘彻座下术士，欲开山取胆之妄举。此是否一山之内就只能开出几枚，我也吃不准。但想必是在漆心里，此与那“山胆”是一般分量，是一种劲头。文士之风，我不懂；若只是玩，不用心思，何来精到？区区小石亦竭求“唯一”，物因人稀，也就是这么个道理。恰此与匠人之道暗合，望四周熙熙往来，莫不为利，商道离不开计算得失，无趣的紧。真玩家，真匠人，苦商久矣。稻粱谋者，未必未有精品，只多不遂人愿，唯尽情尽兴才是高品。此玩者知，雕者知，唯利不知。

    通透之石自有其障眼之处，色透易混淆，非独立而不能出效果。因材而异，时能如愿，时不能，强求不得，也只能看造化了。取章一面，主体长眉罗汉，慈善面目；右上纯白处剥离以小独狮，中黄巧为葫芦；罗汉一手执葫芦，欲赐；小狮置一爪于葫芦上，欲饮。罗汉戏狮就通过那巧取的黄葫芦联系在一起了。再来就是罗汉顶上一片石势兀突，漆有言，若为形态饱满，可以尽除之。我却求之不得，高处可雕蕉叶覆于其上，其色完整，正好剥离。不论钮头还是摆件，蕉叶遮覆是我偏爱的一种雕刻形式。有遮盖方有阴影，有阴影则更能体现层次感，否则石质一旦过于通透，细节容易在成品之后模糊。最后就是小章上拔砂粒时所留下的凹痕，刻上片岩，既简单又符合题材。整体布局便是如此，没有什么固定章法，固定形式。因石制宜，这便是寿山石雕刻最大的谱。

    此番罗汉戏狮，若说构图倒也未必以复杂玲珑为能事，精彩在于那色层的分析独立，说句独具匠心倒也不为过。只是章体本就不大，物件就显得极为细小，雕刻起来很是磨人，费了好长一段时日。若非被漆为此石所下心思所染，也未必会下此苦功。说到底是个玩字，玩至极，心思及处是唯我独尊。物虽小，但能独立洒脱，奇思妙想就摆在那，不论是物贵还是价高，撼它不得丝毫。真玩家便是如此，巧的是，此亦是匠者心之所往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