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病后，我要求留在家里照顾母亲。母亲说：“不用，你忙你的，你的工作不能停。”父亲也说：“不用。我照顾你的母亲，我照顾得动，我才六十岁。”
六十岁的父亲就在家照顾生病的母亲。父亲每天都为不能行走的母亲翻身、按摩，然后把母亲抱到轮椅上推着她到街上转。父亲很瘦，母亲很胖，一开始，父亲做这些有点吃力，但慢慢父亲就适应了。因为父亲做了一辈子农活，力气还是有的。
最让父亲为难的是给母亲做饭，母亲要求父亲做每顿饭都不能重样。否则，母亲就发火，就不吃饭。父亲说：“你们的母亲变得跟小孩子一样。”母亲说：“咋了？我伺候你一辈子了，你伺候我一阵子还不可以吗？”
生病前，母亲一直宠爱着父亲，对父亲很好，她从没让父亲做过一顿饭。每天，她跟父亲一起做农活，回到家后让父亲休息，她自己到厨房去做饭。现在轮着父亲给母亲做饭了，可父亲不会做。父亲就开始学。并且要学做每一样饭菜，因为母亲说她要吃。
当我忙完工作，回家看望母亲的时候，母亲还是要求父亲做饭。我说：“妈，我是闺女，给您做顿饭都不行吗？”母亲摇摇头，坚定地说：“我喜爱吃你父亲做的饭。”这时候，我只好在院子里一边陪着母亲说话，一边看着父亲做饭。
头几次回去看母亲，父亲做饭笨手笨脚；后来回去，父亲饭就做得有模有样了。父亲说：“在你妈的要求下，鸡蛋我都能做出几个样来了，煎鸡蛋、炒鸡蛋、炖鸡蛋、荷包蛋等，我都能做。”父亲说话时是微笑的，但微笑里有着几分疲惫。
虽然父亲精心地伺候着母亲，可母亲的病还是越来越重，母亲吃饭都很难了。这时，我辞掉工作，回来照顾母亲。母亲和父亲都没有反对，或许他们意识到了什么。但母亲只允许我给她翻身、按摩，抱她坐轮椅，给她喂饭，而饭无论如何她不让我做。母亲说：“我给你爸做了一辈子饭，你爸再给我做几天饭不能啊？”
母亲去世是在晚上。当时虚弱的母亲把我和父亲叫到床前，母亲对我说：“闺女，我快不行了。以后，好好照顾你爸。”然后，母亲对父亲说：“她爸，别怪我这阵子使唤你。我放心不下啊，我怕你不会做饭。现在，你能做饭了，我也就放心了。”那晚说完这些话不久，母亲就沉沉地睡去了。
□张蔚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