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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乡村“鸡”忆】
“小花鸡，一身花，天天玩耍不在家。它娘只说它死了，它在地里吃蚂蚱。一嘴俩，两嘴仨，小肚吃得饱饱叉。”在我儿时，母亲常常柔声哼唱着时兴的乡村童谣伴我入眠。鸡是家养的大鸟儿、人的伴儿，乡下人几乎家家养鸡。
每年一开春，成鸡——四五个月以上的母鸡便开始产蛋，有的每产一个蛋休息一天，有的每产两个蛋休息一天，一只鸡一年可产一二百个鸡蛋，极热、极冷的天，母鸡自己也安排歇窝——暂时休养几天。有产蛋感觉的母鸡，会自觉跑到主人为其准备好的鸡窝里产蛋，而个别母鸡在家圈起来不下蛋，跑到别人家却立刻就下——乡下人把这样的鸡叫“尥蛋鸡”。为吸引母鸡产蛋，主人常在鸡窝里放一个引窝蛋。母鸡产蛋后，房前屋后“咯咯嗒嗒”叫个不停，满世界宣扬自己的功劳。为让母鸡挤出更多的时间产蛋，主人会在想抱窝的母鸡鼻子上插根鸡毛，或在母鸡尾巴上绑个小红旗，感到不舒服的母鸡会不停地跑动，直至彻底跑掉抱窝的念头。
在乡下，家家腌制的整坛的咸鸡蛋，是招待客人的常备菜，一个鸡蛋平均切成四块，一盘菜只有三四个鸡蛋，底下垫些蔬菜装饰，巧妙掩盖了昔日乡下贫穷的尴尬。来了客人，一碗红糖水荷包蛋也是上好的菜肴。鸡蛋还是乡下老人、小孩、孕妇、病人的补养品。乡下有“会生生到八月半，还吃新麦出过汗，还吃新米插稀饭，还吃小鸡下头蛋。”的农谚，肯定了母鸡第一次所下蛋的营养价值。
被踩配过的母鸡，下的蛋才基本具有孵育小鸡的资质。有经验的主人，透过门缝的光线观察鸡蛋，选择一面显现一小圈阴影的蛋放到母鸡身下孵化。小鸡快出蛋壳时，母鸡会有明显的感觉。聪明的母鸡活动时，小心翼翼，不会伤及任何蛋和小鸡；笨拙的母鸡就是把蛋踩烂、小鸡压死，自己也浑然不知。孵蛋的母鸡，一天到晚扑下身子工作，悄悄地等待一个个小鸡破壳而出，一个鸡蛋二十一天左右便可孵出小鸡，而孵出小鸭得需二十八天——农谚有“鸡，鸡，二十一；鸭，鸭，二十八。”小鸡出壳后，母鸡会带着小鸡们在村里跑来跑去，小鸡的数量多少做母亲的完全心中有数，绝不允许其他的小鸡到本鸡群里来，迷途的小鸡也会到处寻找自己的鸡妈妈。没有母鸡的人家，用白酒把骟过的公鸡灌醉，在其身下放几只小鸡，天一亮就能带小鸡了。公鸡醉了酒居然能忘记自己姓甚名谁，真是不可思议。
记得有一年，我家鸡窝里孵出了一群鸡，也有两只鸭，母鸡一视同仁，关怀备至。下雨了，小鸡躲到屋檐下，两只鸭子却下了水塘。母鸡安置好小鸡，来到水边不停的啼叫，但久久也唤不动小鸭。雨越来越大，母鸡的叫声却越来越小。母鸡从头至尾全湿了，还得小鸡小鸭两边跑。小了一大圈，真成了落汤鸡。而小鸭毫不理会，游弋、扎腾，理几下背上初生的粗翎，正享受温暖的春水。不一会划到了塘的另一边。母鸡也跟着到了塘的对面，还在不停的咯咯的叫，只是声嘶力竭的叫声被雨声盖过了。可怜的母鸡一刻也未曾停顿过，再累也未曾爬下。直叫得主人心痛拿起棍来赶，直叫得上苍动情，雨过天青。母鸡才领着两只小鸭回来。
天下许多父母，多少担忧其实是多余的。
说说公鸡。在村里游手好闲的公鸡，一如鸡中的公子哥儿，吃喝嫖赌一应俱全。公鸡能吃能喝，身体永远比母鸡高大雄壮。公鸡是鸡群中的鸡王，它看上了哪个母鸡，与之交配是手到擒来的事，没有哪只母鸡能逃脱公鸡们的魔掌。吃饱喝足了的公鸡，发泄的唯一方式就是打架斗殴。两只公鸡的打斗从没有理由开始，经过一番厮杀，弱势的一方被斗得无处藏身，强者穷追不舍，直到天昏地暗、地老天荒。从此以后，败者俯首称臣，胜者成了“公鸡中的战斗机”，在村里趾高气扬，为所欲为。
乡下人不用闹钟，为了不误时，再穷的家庭也要想法养只公鸡，村民们把打鸣的公鸡叫“更鸡”，意为打更的鸡。公鸡们个个是乡村的鸣钟，村民们的生物钟无奈地被公鸡们操纵着。每日清晨，天刚蒙蒙亮，就会有一只公鸡引吭高歌，发出第一声鸣叫。第一次打鸣，中间停顿的时间略长，往后渐短。这阵阵叫声划破天空，迅速向四处扩散。村里其他人家的鸡也不甘落后，随声附和着一起鸣叫起来。
乡下人和自养的鸡感情笃深，杀鸡时常念叨着：“小鸡小鸡你别怪，你是阳间一道菜！”、“人家不卖咱不买，人家不吃咱不宰！”以表达内心的歉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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