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隆三十一年赵起杲青柯亭刻本在《聊斋志异》的众多版本中,赵起杲的青柯亭刻本无疑是对后世影响最为巨大的版本之一。因为后世所出的各种评注本、图咏本、石印本、铅印本大都根据此本翻印。可以毫不夸张地说,能够使后来人广泛地了解《聊斋志异》,喜爱《聊斋志异》,青柯亭刻本起到了无与伦比的作用。 ![]() 此书乃现存最早的刊本,但它距作者蒲松龄殁后已整整半个世纪。初刻者为赵起杲(字清曜,山东莱阳人),续刻乃知不足斋主人鲍廷博。其时赵清曜官浙江睦州州判,采集了郑方坤(字荔芗,闽人,曾官兖州、沂州知府)、周季和(闽人,曾肄业于济南泺源书院)等人收藏的抄本编排刻印。然工未竣而赵氏病故,其弟臯亭邀鲍廷博继其业始成。原据底本为8卷[松江文萃堂藏版] 青柯亭初刻本。本书扉页上款题:“淄川蒲留仙著”,中款大字隶书:“聊斋志异”,下款题:“青柯亭开雕”。卷首有余集序、赵起杲序,次有高珩序、唐梦赉序,继有聊斋自志、淄川县志聊斋小传、刻书例言、8卷总目半页19行,行21字,小黑口,左右双边. 原据底本为8卷[松江文萃堂藏版] 而其他版本都刻有重刊字样 但此8卷未有 杭州油局桥陈氏重刻本。这个本子行款、边栏和初刻本相同,扉页题:“乾隆乙己年重镌、青柯亭藏版。”在卷首余集序末页刊:“杭州油局桥陈氏刊”一行小字,另在唐梦赉序言之后、诸家题辞之前,刊有“得闲居士鲍廷博的《刻聊斋志异纪事》”,此文详记本书刊刻的经过。 乾隆乙卯重刻本。这个本子行款、边栏和初刻本也完全相同,扉页上也有“青柯亭藏板”标记,但没有鲍氏“刻聊斋志异纪事”一文,也没有“杭州油局桥陈氏刊”字样,只是在卷五第九、十两页的版心下刻有“乙卯重刊”四个小字。 还有一个本子,从内容、形式、字体等方面与乙卯重刊本一致,只是没有“乙卯重刊”几字而已。 上述几个本子,书的形式大体相同,但内容已有差异,有个别篇目,甚至彼此不同,如一本有《夏雪》而无《蚰蜒》,而另一本却有《蚰蜒》而无《夏雪》,还有的本子文目不全,有少文缺目等诸如此类的现象。如不细加鉴别,是很容易统统误认为“青柯亭本”的 ![]() 清代的雕版书籍,以私家刻书最有价值。大体上可分为两类:一类是著名文人所刻自己的著作和前贤诗文,这类书大都是手写上版,即所谓写刻,选用纸墨都比较考究,是刻本中的精品,世称精刻本。另一类则是考据、辑佚、校勘学兴起之后,藏书家和校勘学家辑刻的丛书、逸书,或影摹校勘付印的旧版书。 乾嘉时代一些藏书家延聘著名校勘学者从事校书刻书工作。所校书籍往往汇刻为丛书。黄丕烈的《士礼居丛书》 鲍廷博《知不足斋丛书》较为著名。私藏古籍善本大家王世贞 ,仁和余集蓉裳。有些校勘学家自己也校刻书籍,如卢氏的《抱经堂丛书》毕沅的《经训堂丛书》孙星衍的《平津馆丛书》等等。还有一些丛书,虽不很精当,但收罗宏富,可资参考。如张海鹏的《学津讨源》吴省兰的《艺海珠尘》。嘉庆年间阮元所刻的《十三经注疏》和《皇清经解》更是清代汉学家的重要文献,为研究汉学所不可缺的参考书。值得提到的是乾嘉时代一些私人刻书家掀起的一次翻宋、仿宋潮流,对刻书事业产生了巨大的影响 。黄丕烈、顾广圻就是这一潮流的代表。特别是顾千里,一生都为官僚地主、藏书家 教书、校书、刻书。经他手校刻印的宋元本书,有给黄丕烈校刻的宋本《国语》《战国策 》《隶释》《易林》《舆地广记》;给孙星衍校刻的宋本《古文苑》元本《唐诗疏议》;给汪士钟校刻的宋本《仪礼疏》;给张敦仁校刻的宋本《仪礼注疏》《礼记注疏》;给吴鼐校刻的宋本《韩非子》等等,皆极为有名。在这一次潮流中所校印的精刻本,直到近代、现代还一再翻刻、影印,顾千里对校书刻书是有一定的贡献的。 鲍廷博字以文,号渌饮,室名知不足斋,是取《戴记》学然后知不足的意思。鲍氏为干隆年间大藏书家之一,校书、抄书、刻书都很多,校辑所藏秘籍刻成《知不足斋丛书》三十集。还刻了一些另外的单行本,如乾隆三十年所刻宋汪元量撰《湖山类稿》,半叶十行,行十九字,黑口,版心下刻;知不足斋正本;六字。版式宽大,刻印尤精。用知不足斋名义刻丛书的还有鲍廷爵的《后知不足斋丛书》,高承勋的《续知不足斋丛书》。 乾隆时期陶氏五柳居。主人陶正祥,字庭学号瑞安,江苏吴县人。少年时家境贫寒,后来以经营书肆为业。后迁寓北京,设书肆于琉璃厂路北。陶氏对经眼图籍留心版刻时代及内容 异同,长于版本鉴定、搜访异书秘本,深受学者、藏书家称赞。刻有《十三经注疏》《抱朴子》《太玄经集注》等。《太玄经集注》字体方整,文中避清讳玄字很严。前有封面刻篆文《五柳陶氏藏版》长方木记。陶氏刻书比较注重选择底本和审慎校勘。 ![]() 缪荃孙字炎之,号筱珊,世称艺风先生,室名云自在龛。博学多识,精于鉴藏,毕生南北奔驰,致力于搜访善本,校雠古籍,提倡抄书刻书,广布流传。 谈到清代的校勘,介绍一位著名的校勘学家──顾千里。 顾千里原名广圻,千里是他的字,可是叫开了,人们都知道他叫顾千里,鉴平是他的别号。顾千里反对校书人妄改古书。他很佩服北魏时一位大儒邢子才,邢子才读书发现错误,只是考求正确的字句,而不主观地轻易加以改动。他曾说过一句名言:日思误书,亦是一适。这种审慎态度是符合校雠精神的。因而取思适二字做为书斋室名,更自号为思适居士。顾千里六岁就失去了父亲,幼年又多病,虽然孤苦,但从不废学。在十六岁的时候,他遇到一位名师张思孝,在教师的教导下进步很快,但对他帮助更大的是他的同学程士诠。程家藏书很多,顾氏在程家遍读所藏,为后来博学多识奠定了良好基础。到二十五岁时又从学于同县的江声。江声原是东吴经学**惠栋的弟子,研究经学、小学都有很高的成就。顾氏问学于江氏,能在经学、小学方面得到汉学家的真传。他的从兄顾之逵也喜藏书,且多善本,藏书室名小读书堆。顾千里从小读书堆得到借读借校的便利。他又在黄丕烈家塾读书很久,黄氏士礼居是当时吴县的有名藏书家,顾氏曾一度移居黄氏家中借窗读书,尽窥黄氏所藏珍秘。总之,顾氏一生没有一天离开过书,他通过自己努力刻苦的钻研和名师益友的帮助,遂成一代校勘名家。他代人刻了很多书籍,如代其从兄顾之逵刻的刘向《列女传》,依宋本重雕,附有考证一卷,为嘉庆元年所刻。印的很精,今已传世日稀。 ![]() ![]() ![]() 《聊斋志异》清蒲松龄著。先存有作者手稿本一函四册,为前半部,由此考订全书八卷。此书8卷卷首有注明,乾隆年间赵起杲曾有偶遇但因不识而误之失之交臂百篇之余 然寿终时痛悔之晚矣 《铸雪斋抄本聊斋志异》为现存可以确定年代的最早手抄全本,十二卷。铸雪斋为历城(今济南历城区)张希杰的斋名,而张希杰所过录的原本是济南朱氏号殿春亭主人的藏本。一般认为,殿春亭主人即蒲松龄的好友朱湘的儿子,所以这个本子可以说是最接近《聊斋志异》原本的,尤其是全书总目录和篇数。至于为何是十二卷而不是原稿本的八卷,据推测可能是抄写过程中为加快进度的原因。目前还有二十四卷抄本。无论多少卷,总的篇目基本相同。铸雪斋抄本从乾隆十六年(1752)的十月份开始抄写,翌年七月完工,历时十个月。此在抄本后面有斋主说明。 余集[1](1738—1823),字蓉裳,号秋室,清浙江仁和(今杭州)人。生于清高宗乾隆三年,卒于宣宗道光三年,享年八十六岁。乾隆三十一年(公元一七六六年)进士,候选知县,官至侍讲学士。三十八年,与邵晋涵、周永年、戴震、杨昌霖同荐修《四库全书》,授翰林院编修,人称“五征官”。累迁至侍读学士。告归后,出主大梁书院八载,日以文艺自娱。性醇正高介,尤好引掖后进。道光二年(1822),重赴鹿鸣,惟集与潘奕隽两人,时称吴越二老先生。 余集博学多艺,工诗古文词,作诗神韵间远,不屑庸词俗语,画山水多秀逸别致,有“山光在掌、云气生衣”之韵致。尤善画人物,所画仕女,风神闲静,绝无粉脂气,因此人送雅号“余美人”,但不轻易为人作画。兼长花卉禽鸟,无不妙趣横生。晚年,只写兰竹,风神淡逸。书法古朴而秀润,曾书孙退谷所作《庚子销夏记》精刊行世。年至80多岁时还能作蝇头小楷。生平吟咏甚富,尝著《百呐琴》一卷,论者谓曹、刘、鲍、谢奔赴腕下,无组织之迹,所作多散佚。殁后,龚丽正刊其《梁园归棹录》、《忆漫庵剩稿》二册,诗词杂文皆载其中;《清史列传》又有《秋室诗钞》,《历代画史汇传》并传于世。 清画家、藏书家。字蓉裳,号秋室,浙江仁和(今杭州)人,乾隆三十一年(1766)进士,官至翰林院侍读。三十八年(1773)荐修《四库全书》,授翰林院编修,与邵晋涵、周永年、戴震、杨昌霖等,称为“五征君”,累迁至侍读学士。诗文书画,有三绝之称。工画山水、笔清秀逸,雅有山光在掌,云气生衣之致。兼画禽、鱼、兰、竹,亦臻美妙。尤擅仕女,风神静朗,称其作为妙品,绘事精工,尤擅仕女,颇自矜重。有“余美人”之目。为人和易无达官气,归后入主大梁书院数年,自称泊然寡嗜,于古人遗集和未刊之本,尤留意搜罗,得宋元人遗集不下500种,所藏旧抄本如《九灵山房集》、《刘沧诗》、《庚子消夏记》等,创“梁园”、“忆漫庵”为藏书处,藏书印有“校书余暇”、“余氏蓉裳”、“余集之印”、“达辞而已”等。著有《秋室诗抄》、《忆漫庵剩稿》、《梁园归棹录》、《秋室学古录》等 本书扉页上款题:“淄川蒲留仙著”,中款大字隶书:“聊斋志异”,下款题:“青柯亭开雕”。卷首有余集序、赵起杲序,次有高珩序、唐梦赉序,继有聊斋自志、淄川县志聊斋小传、刻书例言、8卷总目半页19行,行21字,小黑口,左右双边. 原据底本为8卷[松江文萃堂藏版] 而其他版本都刻有重刊字样 但此8卷未有 ●唐序 谚有之云:"见橐驼谓乌肿背。"此言虽小,可以喻大矣。大人以目所见者为有,所不见者为无。日,此其常也,倏有而倏无则怪之。至于草木之荣落,尾虫之变化,倏有倏无,又不之怪,而独于神龙则怪之。彼万窍之刁刁,百川之活活,无所持之而动,无所激之而鸣,岂非怪乎?又习而安焉。独至于鬼狐则怪之,至于人则又不怪。夫人,则亦谁持之而动,谁激之而鸣者乎?莫不曰:"我实为之。"夫我之所以为我者,目能视而不能视其所以视,耳能闻而不能闻其所以闻,而况于闻见所不能及者乎?夫闻见所及以为有,所不及以为无,其为闻见也几何矣。人之言曰:"有形形者,有物物者。"而不知有以无形为形,无物为物者。夫无形无物,则耳目穷矣,而不可谓之无也。有见蚊腹者,有不见泰山者;有闻蚁斗者,有不闻雷呜者。见闻之不同者,盲瞽未可妄论也。自小儒为"人死如凤火散"之说,而原始要终之道,不明于天下;于是所见者愈少,所怪者愈多,而"马肿背"之说昌行于天下。无可如何,辄以"孔子不语"之词了之,而齐谐志怪,虞初记异之编,疑之者参半矣。不知孔子之所不语者,乃中人以下不可得而闻者耳,而谓《春秋》尽删怪神哉! 留仙蒲子,幼而颖异,长而特达。下笔风起云涌,能为载记之言。于制艺举业之暇,凡所见闻,辄为笔记,大要多鬼狐怪异之事。向得其一卷,辄为同人取去;令再得其一卷阅之。凡为余所习知者,十之三四,最足以破小儒拘墟之见,而与夏虫语冰也。余谓事无论常怪,但以有害于人者为妖。故日食星陨,鹢飞鹆巢,石言龙斗,不可谓异;惟土木甲兵之不时,与乱臣赋子,乃为妖异耳。今观留仙所著,其论断大义,皆本于赏善罚淫与安义命之旨,足以开物而成务;正如扬云《法言》,桓谭谓其必传矣。 康熙壬戌仲秋既望,岩樵史唐梦赉〖拜〗题。 ●高序 志而日异,明其不同于常也。然而圣人曰:"君子以同而异。"何耶?其义广矣、大矣。夫圣人之言,虽多主于人事,而吾谓三才之理,六经之文,诸圣之义,可一以贯之。则谓异之为义,即易之冒道,无不可也。夫人但知居仁由义,克己复礼,为人君子矣;而陟降而在帝左右,祷祝而感召凤雷,乃近于巫祝之说者,何耶?神禹创铸九鼎,而山海一经,复垂万世,岂上古圣人而喜语怪乎?抑争子虚乌有之赋心,而预为分道扬镳者地乎?后世拘墟之士,双瞳如豆,一叶迷山,目所不见,率以仲尼"不语"为辞,不知鹢飞石陨,是何人载笔尔也?倘概以左氏之诬蔽之,无异掩耳者高语无雷矣。引而伸之,即"阊阖九天,衣冠万国"之句,深山穷谷中人,亦以为欺我无疑也。余谓:欲读天下之奇书,须明天下之大道。盖以人伦大道淑世者,吾人之所以为木铎也。然而天下有解人,则虽孔子之所不语者,皆足辅功令教化之所不及。而《诺皋》、《夷坚》,亦可与六经同功。苟非其人,则虽日述孔子之所常言,而皆足以佐慝。如读南子之见,则以为淫辟皆可周旋;泥佛肸之往,则以为叛逆不妨共事;不止《诗》、《书》发塚,《周官》资篡已也。彼拘墟之上多疑者,其言则未尝不近于正也。一则疑曰:政教自堪治世,因果无乃渺茫乎?曰:是也。然而阴骘上帝,幽有鬼神,亦圣人之言否乎?彼彭生觌面,申生语巫,武墨宫中,田蚡枕畔,九幽斧钺,严于王章多矣。而世人往往多疑者,以报应之或爽,诚有可疑。即如圣门之土,贤隽无多,德行四人,二者夭亡;一厄继母,几乎同于伯奇。天道愤债,一至此乎!是非远洞三世,不足消释群憾。释迎马麦,袁盎人疮,亦安能知之?故非天道愦愦,人自愦愦故也。或曰:报应示戒可矣,妖邪不宜黜乎?曰:是也。然而天地大矣,无所不有;古今变矣,未可舟膠。人世不皆君子,阴曹反皆正人乎?岂夏姬谢世,便侪共姜;荣公撤瑟,可参孤竹乎?有以知其必不然矣。且江河日下,人鬼颇同,不则幽冥之中,反是圣贤道场,日日唐虞三代,有是理乎?或又疑而且规之曰:异事,世固间有之矣,或亦不妨抵掌;而竟驰想天外,幻迹人区,无乃为《齐谐》滥觞乎?曰:是也。然子长列传,不厌滑稽;厄言寓言,蒙庄嚆矢。且二十一史果皆实录乎?仙人之议李郭也,固有遗憾久矣。而况勃窣文心,笔补造化,不止生花,且同炼石。佳狐佳鬼之奇俊也,降福既以孔皆,敦伦更复无斁,人中大贤,犹有愧焉。是在解人不为法缚,不死句下可也。 夫中郎帐底,应饶子家之异味;邺侯架上,何须兔册之常诠?余愿为婆婆艺林者,职调人之役焉。古人著书,其正也,则以天常民彝为则,使天下之人,听一事,如闻雷霆,奉一言,如亲日月。外此而书或奇也,则新鬼故鬼,鲁庙依稀;内蛇外蛇,郑门踯躅,非尽矫诬也,倘尽以"不语"二字奉为金科,则萍实、商羊、羵羊楛失,但当摇首闭目而谢之足矣。然乎否耶?吾愿读书之士,揽此奇文,须深慧业,眼光如电,墙壁皆通,能知作者之意,并能知圣人或雅言、或罕言、或不语之故,则六经之义,三才之统,诸圣之衡,一一贯之。异而同者,忘其异焉可矣。不然,痴人每苦情深,入耳便多儒首。一字魂飞,心月之精灵冉冉;三生梦渺,牡丹之亭下依依。檀板动而忽来,桃茢遣而不去,君将为魍魉曹丘生,仆何辞齐谐鲁仲连乎? 康熙己未春日谷旦,紫霞道人高珩题。 ●聊斋自志 披萝带荔,三闾氏感而为骚;牛鬼蛇神,长爪郎吟而成癖。自鸣天籁,不择好音,有由然矣。松落落秋萤之火,魑魅争光;逐逐野马之尘,魍魉见笑。才非干宝,雅爱搜神;情类黄州,喜人谈鬼。闻则命笔,遂以成编。久之,四方同人,又以邮筒相寄,因而物以好聚,所积益夥。甚者:人非化外,事或奇于断发之乡;睫在眼前,怪有过于飞头之国。遄飞逸兴,狂固难辞;永托旷怀,痴且不讳。展如之人,得勿向我胡卢耶?然五爷衢头,或涉滥听;而三生石上,颇悟前因。放纵之言,有未可概以人废者。松悬弧时,先大人梦一病瘠瞿昙偏袒入室,药膏如钱,圆粘乳际。寤而松生,果符墨志。且也,少羸多病,长命不犹。门庭之凄寂,则冷淡如僧;笔墨之耕耘,则萧条似钵。每搔头自念,勿亦面壁人果吾前身耶?盖有漏根因,未结人天之果;而随风荡堕,竟成藩溷之花。茫茫六道,何可谓无其理哉!独是子夜荧荧,灯昏欲蕊;萧斋瑟瑟,案冷疑冰。集腋为裘,妄续幽冥之录;浮白载笔,仅成孤愤之书。寄托如此,亦足悲矣!嗟乎!惊霜寒雀,抱树无温;吊月秋虫,偎栏自热。知我者,其在青林黑塞间乎! ![]() ![]() ![]() 康熙己未春日,柳泉自题。 ●题辞 姑妄言之姑听之,豆棚瓜架雨如丝。 料应厌作人间语,爱听秋坟鬼唱时。 渔洋老人题〖"新城王士正阮亭甫题"〗 冥搜镇日一编中,多少幽魂晓梦通。 五夜燃犀探秘录,十年纵博借神丛。 董狐岂独人伦鉴,干宝真传造化功。 常笑阮家无鬼论,愁云飒飒起悲风。 卢家冥会自依稀,金碗千年有是非。 莫向酉阳称杂俎,还从禹穴问灵威。 临风木叶山魈下,研露空庭独鹤飞。 君自闲人堪说鬼,季龙鸥鸟日相依。 搦管萧萧冷月斜,漆灯射影走金蛇。 嫏嬛洞里传千载,嵩岳云中迸九华。 但使后庭歌玉树,无劳前席问长沙。 庄周漫说徐无鬼,惠子书成已满车。 戊子昆仑外史张笃庆题〖"淄川张笃庆历友甫题"〗 冥搜研北隐墙东,腹笥言泉试不穷。 秋树根旁一披读,灯昏风急雨濛濛。 香茅结就新亭小,睡觉桐阴一欠伸。 君试妄言余妄听,不妨狐窟号诗人。 攟摭成编载一车,诙谐玩世意何如? 山精野鬼纷纷是,不见先生志异书。 丙戌橡村居士题于济上〖"济南朱缃子青甫题"〗 结情撰景假耶真,仅作消磨磈礧身。 斟酌删除空理障,商量摘取觉红尘。 濡毫几案生风雨,落纸烟霞动鬼神。 果是高人有深致,一回展卷一惊人。 钱塘包煄藜照氏题 牛鬼蛇神在眼前,非关太乙喜谈玄。 无边棒喝何从会,细雨阴风欲暮天。 金坛王乔仙令氏题 埋头学执化人祛,荦落文园赋子虚。 忽地籁从天际发,披襟快读帐中书。 干宝当年鬼董狐,巢居穴处总模糊。 而今重把温犀照,牛鬼蛇神果有无? 一生遭尽揶揄笑,伸手还生五色烟。 但学青牛真秘诀,不须更问野狐禅。 眼界从教大地宽,嫏嬛洞里见青天。 贾生前席还应接,翻尽人间括异编。 乾隆辛未九秋,练塘渔人题 庄语难谐世,拂残编,搜神博物,谈仙说鬼。一盏客灯秋雨夜,风戛窗櫺破纸,仿佛听枫根环珮。石上三生来噩梦,尽丝缠一缕春蚕死。勘破者,惟君耳。 寓言十九逢场戏,喜开函,淋漓载笔,吾家良史。鬼唱狐鸣兼虱赋,不止槐安穴蚁。真面目淮非谁是?我欲乘风天外去,看鸡虫得失原如此。须记取,蒙庄子。(调寄"贺新凉") 平原董元度寄庐氏题 留仙传久矣,怎又把断雨零云,从头说起?触目琳琅,沉吟却不似苏豪柳腻。忆当年,抨弹红紫随时戏,也无心轩翥文林地。因此上,有遗志。 神仙富贵都虚耳,藉星星妖狐万鬼,犹存忠义。暗惜年华如逝水,何苦劳劳不已?喜仙子兰心蕙质,风流一洗寒酸气。清酒一壶歌一曲,味诗书此外无他嗜。刊《聊斋》,有深意。 笔墨久抛荒,懒劳神雕虫小技,鼓舌掀簧。灵心慧质,醒时世,不亚演法干将。快平生,穷通得失,悲欢笑骂假荒唐。奇快处,都是好文章。知音者,细参详。 编摩赏悟让刘郎,识透了聊斋心事,千古雄谈。征诛揖让火中光,顷刻风流云散。昨夜殇魂喋新血,今朝狐媚理罗裳。迷楼几个逃迷路?此中味,须得自亲尝。遣速续,恐遗忘。(调寄"貂裘换酒"即"贺新郎") 姑孰者岛胡泉 庭梧叶老秋声干,庭花月黑秋阴寒。 聊斋一卷破岑寂,灯光变绿秋窗前。 搜神、洞冥常惯见,胡为对此生辛酸。 呜呼! 今乃知先生抱奇才不见用,雕空镂影摧心肝。 不堪悲愤向人说,呵壁自问灵均天。 不然庐家冢内黄金盌,邻舍桑根白玉环。 亦复相逢何与君家事,长篇短札劳千言。 忆昔见君正寥落,丰颐虽好多愁颜。 弹指响终二十载,亦与异物成周旋。 不知相逢九地下,新鬼旧鬼谁烦冤? 须臾月堕风生树,一杯酹君如有悟。 投枕灭烛与君别,黑塞青林君何处? 胶州高凤翰西园题 蒲公生不遇,老作山泽厐。 仰面看尾梁,有毫莫从驱。 白日无以遣,聊记腹所储。 唾余宁肯拾,百家非我徒。 山精泊木客,社鬼兼城狐。 怪奇互呈态,臞臞以跦跦。 用意固有在,岂独辞荣荂? 随事寓劝赏,因端严谴诛。 君看十万言,实与良史俱。 时复发光诡,谁为悬通都? 籍甚严陵守,同为鲁国儒。 遗编藏箧衍,宝若英琼瑜。 今者省清俸,不顾愁妻孥。 校雠身独任,雕镌工急呼。 行行警昏俗,字字醒狂夫。 于世殊有补,孰能并捶炉。 寄语守绝人,莫视作谬诬。 钱塘王承祖逖先题 虚堂雨深萤焰沥,床下暗呼蛩对泣。 冰凝桃笙七尺秋,玉楼粟向幽衾粒。 寒釭豆点青晶荧,吊影颓形只素屏。 蝴蝶漏沉忽飘去,一编坐对宵冥冥。 薜衣萝带蒲夫子,地下干旌董狐起。 秃管冥搜仰屋时,跳梁啸梁入良史。 古来美人生髑髅,神血未干双泪流。 王母独怜茂陵客,髓枯心欲空烦忧。 白毫阿紫先邱首,夜戴天灵礼北斗。 一颗媚珠明月光,鲁男当之丧其守。 不若寻常清昼逢,狰狞睒眙怀惺忪。 君姑妄言臣妄听,遮莫类异情偏钟。 万本翼飞令贵纸,南山梨枣心甘死。 太守前身玉局翁,幽香燕寝相料理。 幽忆怨断平生心,日斜西海光沉沉。 争得贾胡一寸石,死前掷置千黄金! 钱塘魏之琇玉横题 蒲君淄川一诸生,郡邑志乘传其名。 假非诵读万卷破,安有述作千人惊? 《聊斋志异》若干卷,鬼狐仙怪纷幽明。 跳梁载车已诞幻,海楼山市尤支撑。 谛观命意略不苟,直与子史相争衡。 中藏惩劝挽浇薄,外示诙诡欺纵横。 浸淫秾郁出变态,雕镂藻缋穷奇情。 周详父子及夫妇,覼缕兄弟而友生。 间征地狱入贪戾,时启天堂登廉贞。 令升、元亮合再世,翰林协律应同鸣。 趂来说郛颇充栋,积尘饱囊供讥评。 或缘选辞苦陈腐,或缘结体非详精。 就中事有共见者,笔力悬绝难并程。 金钟大镛一以振,瓦釜牛铎胥潜声。 久藏箧衍异莫炫,何啻神物埋丰城? 严陵太守为绣梓,纸价儵忽高吴荆。 乾坤百年遇俊赏,海宇一日公奇擎。 人生著书恨非好,讵见瓿甊堙都京。 杭郡沈烺斅曾题 君不见,神禹铸鼎表夏德,能使神奸民不惑。 又不见,汉皇前席问鬼神,贾生夜半宣室陈。 牛鬼蛇神莫须有,竖儒硁硁一经守。 书生忽坐鹅笼中,奇文诧见聊斋翁。 我探仇池窥禹穴,齐谐、洞冥肆披阅。 司空见惯滋不悦,尘羹杂陈土饭设。 聊斋胸次何超超,葫芦不屑依样描。 混沌戏凿虚空雕,陆离光怪骚复萧。 我有块磊无酒浇,一编三复意也消,可短夏日长秋宵。 高堂锦张粉黛列,琥珀光寒银烛爇。 掀髯请为宾客述,主人鼓掌客击节。 空阶露凉蟋蟀咽,星河影沉玉漏绝。 剪灯试与儿女说,老妻掩耳儿咋舌。 吁嗟乎! 人间天上两渺茫,胡为笔荒墨又唐? 我欲簪珥置玉堂,驺虞麒麟威凤凰。 大书金石相辉煌,穷愁著书剧可伤。 聊假寓言列、老、庄,姑置高论周、程、张。 嬉笑怒骂成文章,丰城夜夜牛斗光。 欧阳不作亡中郎,百年何人为表彰?玉函金匮名山藏。 荷邨先生事蒐讨,賸喜天留有遗稿。 荆州每苦放翁借,书肆曾逢伯长恼。 请倾敞箧质书画,亟进良工命梨枣。 银钩铁画极雕镂,锦缥牙签恣奇藻。 传钞何假十手给,快睹争先十囊倒。 尘封论衡网汲冢,奴命董狐仆干宝。 风簷展读愁易尽,鸡林访求恨不早。 呜呼! 谁似严陵太守贤,奇书不惜万人传。 莫惊纸价万端贵,曾费渔洋十万钱。 天都鲍廷博以文题 丙戌之冬,志异刻成,距荷邨殁又五匝月矣。以文索余赋诗殿诸君之后;余不解诗,其何能作?虽然,题《聊斋》可不作,而悲荷邨不容已也。蓋余去年在郡斋时,与先生审订是书,丹铅错列,参互考订,斟酌去留,厘成一集。今刻前十二卷皆其手定,后四卷则附存之者也。每读至思径断绝,妙想天开,辄如寥天孤鹤,俯视人世偪仄,不可一日居,深以未能摆脱世网,栖神太虚为憾。且相约他日向平事了,散发沧州,相逢海上,共作神仙中语。夜深人静,举酒相劳。余虽不解饮,亦引满一巵。何图然约在耳,而先生遽赴道山,集亦匏系无用。俛仰今昔,第有腹痛。先是:公以例言属余,会予计偕无报;及公卒之前十日,自制序文,复草例言数则,若不及待余之归也者。陈生载周,董剞劂之役者也,十日前亦先公殁。呜呼!何其奇也!未竟之绪,以文续而成之,今且竣矣。海内之士,争先睹以快;独予中心枨触,不能无废书之叹。异日公尝戏谓予曰:"此役告成,为生平第一快事。将饰以牙签,封以玉匣,百年之后,殉吾地下。倘幽竁有知,亦足以破岑寂。"岂意斯言,竟成语谶!尚当与以文遵富春,涉桐江,支笻挟册,登严陵之台,招先生羁魂焚而告之。吾见南山之颠,白云溶溶,凝而不流,如来照鉴,其必先生也哉!其必先生也哉!集不才,聊赋短章,以当楚些云尔。 不得奇人得异书,百家持较定何如? 分明裂月撑霆手,肯让文园赋子虚。 遥想琼思十万言,残编剩有粉蟫痕。 百年落落逢知己,一笑虞翻地下魂。 分将鹤料佐雕镌,要使奇书万古传。 应是惊天逢帝怒,巫阳特遣下瑤天。 重泉若有列仙居,抵掌应知乐有余。 世外益多幽绝语,却愁何处续《虞初》! 鸡林珍重比琅映灸芊嗟桌健 几度灯前重展卷,凄风冷雨助悲歌! 严陵云树总苍茫,江水无言送夕阳。 冉冉羁魂招不得,空留遗册哭中郎! 仁和余集蓉裳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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