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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儿快七个月了，有时候还会没有原因哭闹很凶，于是我这几天多做了些规矩，把她整得很痛苦，比如她要哭着打滚，我就不让她动弹。最后搞得我自己心里也很不好受。其实在她两三个月开始，我就经常做一些规矩，自己入睡，哭闹不哄等等。老婆一直的态度是可以慢慢来，不要用太粗暴的方式，要讲究方法，于是我给她讲了我的道理。当然，我也知道不能太过粗暴，这是有心理阴影的，只是在一定的限度内需要尽可能的让孩子节制，在孩子领会的情况下再给予更多的爱和关怀。 在我看来，要解决的并不是哭闹的问题，而是人生更大的一个命题：节制欲望。孩子哭闹，除去病痛以外，无非就是欲望得不到满足，一些欲望是正当的，另一些欲望是超过正当范围的。就说食欲，孩子经常饿了就要吃，但是正确的方式应该是定时定量，这当中就会产生矛盾，比如上一顿没好好吃就会导致下一顿不到点就饿，当然还有些时候是随机的饿。很多父母会觉得孩子小，饿了就要满足，就要去喂，然而这在潜意识里就会让孩子形成有求必应的心理，一旦不应就会哭闹。 食欲只是最基本的欲望，随着人的成长，有越来越多的欲望，而这绝大多数是不能被满足的。欲望不能被满足就是痛苦，欲望越强烈就越痛苦。满足欲望和节制欲望都是减少痛苦的办法，只是满足欲望经常太难，或者成本太高，于是节制欲望就应该是人生安乐主要的办法，所谓“知足常乐”，大致就是这个道理。 我对孩子的态度是从吃奶开始训练节制欲望，无论是孩子的错还是大人的错，饿了还是要定时定量。孩子的错自然应该让她得到惩罚，大人的错也同样是她节制欲望的训练机会，因为当她长大的时候会发现，这个世界有的只是欲望的能否满足，而不在于是谁的错。就像公司倒闭了，你尽管没有错而失业了，钱少了消费欲望就需要节制，这与谁的错没有关系。 现在长到快七个月，哭闹已经不只是食欲的问题，可能还有一些诸如求关注无聊等等，或者我们不知道的原因。但是无论什么原因，除了病痛以外，都不应该是任意发泄放纵的借口。当我制止她，发现她的强烈反应和倔强的时候，越发觉得自己做对了，因为越长大我对她的管教能力越弱，越不可能有效了。这时候我会想起很多见过或者听过的事例，那些孩子们到了三五岁，什么事情一不满足，满地撒泼打滚，这时候再要管教已经事倍功半了。这些孩子的起因，无非也就是更小的时候事事满足，当他们觉得天底下的人都要满足他们。 某次我和老婆对教育意见相左的时候，我曾经讲过一段话：小时候节制欲望，长大了叫作习惯；长大了再节制欲望，就叫作痛苦，越长大节制越是痛苦。老婆最终也同意了我的观点。当然大方向上，她与我的意见从来基本是一致的。比如我们在国内经常看到两三岁的孩子还坐在推车里，在国外也偶尔见到，我们总是不约而同地表示鄙视，并发誓自己的孩子不能如此。 反思我自己，由于不好的习惯，就有很多这样的“痛苦”。比如我很懒，房间和东西总是不收拾好，弄得很乱，尽管我也知道花不了多少时间。懒也是一种广义的欲望，当我一定要弄整洁的时候，就会带来一点点痛苦，往往会选择逃避这样的痛苦。再如，我总是懒得运动锻炼，有形形色色的借口终止运动，而我知道有些人一天不动就不得劲，有时候我就会羡慕这样的人，然而谁让我的父母没有给我养成这样的习惯呢？当然，我现在如果有足够的毅力，是可以部分改变这些现象的，只是这需要“毅力”，换言之就是一种痛苦。我希望我的孩子们，能够有更多的好习惯，不要动辄使用“毅力”这种工具，效果且差，痛苦又多——而这需要的是将痛苦提前，把节制和约束提前。 我并不推崇苦行僧的生活方式，为节制欲望而节制欲望，人活着还有什么意思？相反地，我相信人生就是一个满足欲望的过程，只是人生的资源有限，而欲望无限，所以需要有所选择，让总效用最高。由于边际效用总是减递的，把有限的资源均匀分布，大致上才能够使总效用较高。换句话说，饥一顿饱一顿是很痛苦的，有时候可能还要饿死，所以需要在能够饱的时候，不把食物全部吃掉，能够节制住欲望。尽管这种节制会带来一定的痛苦，然而，只要这个痛苦小于下一顿饥饿的痛苦就值得了。特别是这种节制如果是在幼时就养成的，成为了习惯，会使得痛苦更小。 之所以我强调欲望的管理，是因为看到人生太多的事情与此相关。如果只是孩子的食欲，那就是小事了，现代社会为此也花不了多少钱；我所担心的是其它更多的事情，很多时候一个欲望会改变人的一生，细思极恐。 就说男人喜欢漂亮的女人，这是普遍事实，讲不喜欢的除了gay以外都是伪君子。这种欲望本身无可厚非，只是如果放任就有很严重的后果。我见过多太多的人，色迷心窍，色令智昏，娶了又作又败家的女人，图一时痛快，换一世不得安生。有人说婚姻自由，大不了离婚，可是离婚是个大伤元气的事情，哪里那么容易？还有一个极端，有的男人怕作的女人，图自己当大爷爽快，故意娶温顺的笨女人，结果生出笨孩子，又是苦一辈子——当然又作又笨的女人更麻烦。我以后可能也会有男孩，一定从小对此进行教育，一个又一个故事说给他听，让他内心深处就对此警惕。 反过来女人也一样，女人有虚荣和安全感等这些强烈的需求和欲望，于是常常被某些男人的花言巧语骗，更容易被一些小恩小惠骗。男人的一些不值钱的举动，会让女人觉得很重要，很温暖，很开心，他很关心我很为我着想……所以有时候追女人完全成为一个技术活，说白了很烂的。这些东西和女人的色相一样，不能说一钱不值，但是需要明白为了欲望的满足，自己为此付出多大的代价是合适的。一时的满足不值得付出一生的代价，或者伤元气的代价。 我一向认为父母给了自己第一次生命，婚姻是第二次生命，孩子是第三次生命。一个人命好不好，出身和自己的事业财富是其一，配偶则是其二，孩子是其三，都是同样重要的。不好的配偶会使得好事变坏事，这我看到太多了；而讨债的孩子更加要命。当然，配偶会对孩子有许多先天和后天的决定作用，从这个意义上讲配偶更加重要。即使我家是以我为主导的，我的命运依然是受到老婆的极大影响。中短期看，老婆因为遇见我而完全改变了命运，我的命运好像并不因为找了谁而发生转折，主要还是自己决定的。但是她决定了家庭的氛围，决定了孩子的数量和质量，决定了我作出人生抉择时的态度……这一切长期来看，不就是整个人生么？我经常觉得很难找到她一样的人，能够那么衷心支持我的重大决定，能够接受理性分析问题从善如流，能够在理性的思考下，置世俗眼光于不顾……一个北大毕业生，而且还是北大学生里比较聪明的人，能够很坦然毫不犹豫放弃工作，相夫教子，这恐怕是非常少见的，关键是发自内心毫不犹豫。她父母也曾经担心过，但是她知道她在我这里的价值不在于挣多少钱，而在于能否实现我的人生蓝图——当然后来也成了她自己的蓝图。她工作挣钱对整个家庭对我都是可有可无的，甚至对于整个家庭代价大于收益；而实现我们的人生蓝图，则是无人可以替代的，这是她聪明过人的地方。企图用工作挣钱给自己上保险是要分人的，而且我一直认为这是最低级的保险，类似于破产保险而已，只是太多人热衷于此，而不明白真正值得的，有利于整个家庭多赢的保险是什么。 我现在经常做的噩梦之一是找到别的女人，每次梦醒想想现实总是无比庆幸。然而这份庆幸并不完全是运气，相当大的部分源自于我当年的坚持，顶住了从父母到朋友的各种压力、劝说和嘲讽，坚持自己的生活蓝图和标准，才等到了这样一个人，只要有任何的妥协，可能结局就完全不一样了。我希望我的大女儿和后来的其他孩子们，在这点上像我一样，清楚明白自己需要的是什么，并为之坚持。天大地大，芸芸众生，只要不是不现实的愿望，在你的现实条件匹配范围之内的，你总能等到的。千万不要一时受到诱惑或者压力，坚持不住，后来出现“恨不相逢未嫁时”的情况。 另一个重要的欲望是消费欲望。我们两口都是节俭的人，最怕的是孩子们变成大手大脚的人。而且奇怪的是我们的堂表兄弟姐妹多半是大手大脚，甚至寅吃卯粮的人，看到这些例子，我们总是对自己的孩子教育保持十二分的警惕，已经盘算过许多这方面的教育预案。人活着当然是应该消费的，我不主张把钱财都留到棺材里去，然而人生很长，需要花钱的地方很多，所以需要节制，需要匀着点来。比如我现在对农场庄园心里很长草，其实也只是花一小部分财产就能够买下的，只是宏观的微观的模型建了几个，算来算去十分不划算，以美元计价大约高估了至少50%，甚至翻倍，于是准备再等几年。坦白讲，有时候会怀疑自己是不是太扣，别人都是钱不够贷款甚至借首付都要去买房，我只花一小部分财产为什么不愿意呢？想来想去，一来是我不愿意做冤大头，二来就是我节制欲望的能力比较强。 当然，这当中是一个权衡，毕竟人的生命是有限的，生命中的时间是宝贵的。我曾经问自己一个问题，如果房地产二十年熊市，我会不会一直等下去？结论是不会，因为我知道钱是带不到棺材里去的，钱最终是为人服务的。只是几年的时间等百分之几十的差价还算值得，再长时间就不值得了。简单讲就是等一个主跌浪，后面的阴跌就随它去了，自己的消费等不了二三十年，阴跌的部分就当作必要消费。当然，这其中还有一个差别，我想买的是农场，不太容易租，要享受只能买。如果换作是普通的房子，我是不介意租上二十年的，因为和自己买下基本也没有太多区别，没有必要在使用效用相同的情况下，白花冤枉钱，这当中的现金流差价每天山吃海喝都花不完的，我不喜欢为虚无飘渺的感觉买单。 我们俩人对别的事情大致上也抱着类似的态度，主要是两个原则，首先是消费量力而行，有规划均匀进行，不会为满足一时的欲望而损害今后的利益，哪怕只是心理上的损害；其次，人活着毕竟是为了享受生活满足欲望的，所以要在保证生活品质的情况下才节俭，不做伤害生活品质的节俭，当然这个生活品质是由消费能力决定的。我们希望自己的孩子从小能够明白这其中的尺度分寸，掌握其中的原则，既不希望他们成为大手大脚寅吃卯粮的人，也不希望成为守财奴伤害应有的生活品质，这样就白活了。不过，人都是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的，所以从教育的角度，以俭为主，他们以后要放开不难；如果以奢为主，他们要俭起来，就太痛苦了。 现在有个讲法叫富养女儿，理由是女儿富养长大不容易被富贵诱惑。从我的生活经验看，这纯属谬论。我看到身边从小依着顺着尽量满足物欲的女儿，长大了多半是那种满身娇气大手大脚的，物欲更加强烈。物欲这个东西，不分男女，大体上都是越养越盛的，由奢入俭难，这又不是吃猪油，吃多了会腻着噎着。如果按照没见过的富能够骗人这种逻辑，世上总有许多比父母更富的人，于是富养出来的女儿，照样被更富的人骗，而且更可能“更富”的还是骗子。所以，在这种逻辑下的这种富养方法本质上是扬汤止沸，或者只是溺爱女儿的借口。 对于女儿被人骗这个问题，本质的解决方法还是节制欲望加上理性思维方式。让女儿学会节制自己的虚荣心，节制自己外露的安全需求，一旦欲望节制住了，理性思考就容易得多了，这才是处理问题的本质方法。靠富养除非你是首富，就算是首富，这世上从来不缺乏吹牛首富，所以，能够解决什么问题呢？ 第三个主要欲望是表现方面的欲望，包括虚荣心、表现欲、优越感等等。这些和前面那些欲望一样，都是人的天性，不可能消除，需要的只是能够节制，能够在寻求满足之前衡量一下得失。满足虚荣心会失去的东西太多了，这古往今来的故事太多了，莫泊桑的《项链》就是一个很好的注释。表现欲和优越感之类的，满足的时候主要是容易得罪人，而且经常是踩在别人头顶上来满足的，为此会有很大的潜在伤害。 尽管这些欲望并不可能完全消除，我还是希望子女对此能淡则淡，把眼光放长远一些。前面讲的，在满足这些欲望之前衡量得失，其实已经落于下乘了，更好的是多数情况下不觉得这是很需要满足的欲望，只在少数情况下启用衡量的办法。这些事情，事后想法都是很无谓的，但是人总是会一时手贱嘴快，代价也是可大可小。 总之，千般欲望只是表现形式不同，本质上差不太多。我希望子女能够形成自动节制欲望的能力，形成习惯，这样才能在长大以后更少为欲望的不得满足而痛苦。子曰：“克己复礼为仁。”我想改成“克己复理”，节制自己的欲望，凡事复归理性，而“克己”最好达到“从心所欲不愈矩”的程度，这也是我对子女最大的期望之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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