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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黄家章 提到书，我们首先会想到的是纸书和无纸书，最常见的是黑字印在白纸或显示在电子屏上的有字书；追溯历史，则是古老的汉简竹帛乃至甲骨文。说读书人还要读无字书，难免会有部分人感到困惑：书还有无字的吗？真的存在无字书吗？ 《西游记》中描述，唐僧与孙悟空等师徒四人到达西天取经，首先得到的就是“无字真经”——没有一字一句显示的空白经书。此故事形象地说明，就字义来看，无字书就是不载录一字一文的空白汇编。 从更广义的范围看，无字书是一种泛指，独立在有字书之外，是人们所有的生机盎然的日常生活与劳作，也是风声雨声读书声；是家事国事天下事，也是你我他的衣食住行；是男女私情，是你的对空长啸，也是她的望月感怀；是日月历天、江河东流，也是鸟语花香、风云变幻……无字书的范围所囊括的，是有字书之外的一切，外延也比有字书更博大而至于无限。 如此看来，无字书的内容，比有字书更丰富；无字书的变化，比有字书更微妙；无字书的韵味，比有字书更悠长。举个例以证之，现实生活中，恋人之间的那种心有灵犀一点通的瞬间，较之文学大师对此的哪怕是最为优秀的文字描写，还会多了千种风采和万缕情丝。从前瞻的眼光看，最好的书是无字书，也就是尚未写就的书，是在未来时段写就的书。 读无字书，显然要比读有字书更不容易。无字书的内容是无限的，内蕴剪不断的无尽的生活与知识的头绪；有字书的内容是有限的，是摘一个就是一个的饱满的既有成果。读有字书时有迹可循，可寻言逐句，按图索骥；读无字书则如羚羊挂角，不着形迹，更靠心领神会。归根结底，无字书是有字书的根源与依据，有字书始自无字书，善读无字书是读书人的最上乘功夫与境界。内中的乾坤，也就是《菜根谭》所言：“人解读有字书，不解读无字书；知弹有弦琴，不知弹无弦琴，以迹用不以神用，何以得琴书佳趣？！” 读无字书不易，却也有其独特的路径与方法，古人在提倡读万卷书时，还提倡行万里路，后者就是其一。行者们在行万里路的行程中，可以体验人间百态，遍阅风土人情，在劳顿、观察与反思中，增加的不仅是阅历与知识，还有体悟乃至是智慧的萌发。小说家笔下的孙悟空别名“孙行者”，孙行者就是在行万里路中，历经千辛万苦后的欢乐幸福，不断克服猴性或动物性，最终取到了无字与有字真经。读无字书的其它路径与方法，隐含在我们的学习、工作、生活、休息与悠闲的各种时态中，如人饮水而冷暖自知，就有待于个人的各自参详了。 读书后还要读无字书，读懂无字书才会有创新，读无字书因此是最根本也是最彻底的。读无字书极富禅意，这诚如清朝文学家张潮所言：“山水亦书也，花月亦书也。能读无字之书，方可得惊人妙句；能会难通之解，方可参最上禅机。”在这个层面上，我们或可以进一步理解，中国禅宗何以能通过不立文字、以心传心来立宗。读书人读无字书，重要的是要学会举一反三，不是拘泥于形迹而是追求心领神会，或才可觅得活泼读书的真趣味，觅得立体生存的真趣味。无字书中的一个“无”字，看似简单，事实却不然。在这个包含有哲学智慧在内的“无”字中，有许多文章可以续做，可以伸衍，可以作出新的阐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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