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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戏曲消亡”论休矣 ——观《扈三娘与王英》有感

 丘山书屋75 2014-05-23

“戏曲消亡”论休矣

                          ——观《扈三娘与王英》有感

    “戏曲消亡”的论调,乃由戏曲演出上座率堪忧,而产生的一种对中国戏曲命运悲观的预测。它正确与否,只能由戏曲仍否有生机、活力来作出客观的回答。

    上海京剧院最近推出的新编历史京剧《扈三娘与王英》(以下简称《扈》剧),舞台演出时产生轰动效应,由中央电视台播出实况录像后,反响更为强烈。它再次显示出中国戏曲仍有极为强烈的生机、活力。推陈出新,正是戏曲创造力和生命力高昂之所在。

    《扈》剧是不折不扣的再创作,而绝非因袭旧套,或对旧剧在局部上的粘粘补补。它虽取材于《水浒传》,但剧作家却运用当代人的眼光重新审视了历史题材,并赋予现代的时代色彩。如对梁山、扈家庄、祝家庄之间的关系作了全新认识,把原作中李逵因鲁莽而放火烧了扈家庄、杀了扈太公等人的事件,移嫁到祝彪身上。他因未婚妻扈三娘被梁山好汉所掳,愤而化装、鼓动扈太公杀往梁山报仇。扈太公因与梁山事先有互不侵犯的约定而拒绝动武。又嫉又恨的祝彪,露出地主阶级凶残本性,杀了扈太公和三娘的嫂嫂,并刺伤扈成,纵火烧庄。我们认为,这种改编是可信的,既符合剧烈阶级斗争的规律,又是创作者认为应该发生的事情、希望发生的事情,属于一种主观化的情节。

    《扈》剧不同于昆曲、京剧的《扈家庄》。如宋派(德珠)的代表剧目《扈家庄》,只是旦角戏,剧情比较简单,主要写梁山好汉攻打扈家庄时,王英出战而被一丈青活捉的故事,侧重欣赏武功技巧。《扈》剧则展示出血淋淋的阶级斗争事实,着力塑造了扈三娘和王英光彩照人的形象,超越了“英雄加美人”的旧格套。全剧将阶级斗争与爱情两条线纠葛交织在一起,矛盾冲突大起大落,主副线相补互长,赞颂了一种带有传奇色彩和独特审美标准的爱情。这样,以剧情的新、奇和曲折,满足了青年观众的欣赏需要。演出效果表明,把以武功为主的折子戏改为文武兼备的情节戏,这不但可以容纳强烈的戏剧冲突,有利于揭示人物的内心世界;使武打戏向舞、武结合的方向发展,于婀娜旖旎之中透出矫健,还适应了当代年轻观众的口味,做到老少皆宜,雅俗共赏。

    《扈》剧的推陈出新,是编导和演职人员辛勤劳作,努力进行新的审美探索的结果。    我们认为,使戏剧冲突具有强烈的力度之美,是值得肯定的探索之一。有人认为,现代生活的节奏日趋加快,而戏曲表演很难适应现代人心理上的快节奏,因而使戏曲流失了更多的年轻观众。其实,戏曲表演能否赢得现代观众,首先取决于戏曲剧本自身的水平和特色如何,“剧本,剧本,一剧之本”。《扈》剧以扈三娘为中心,以她与王英、祝彪两人关系的变化,成功地显示扈家庄、梁山和祝家庄三方关系的变化。这种关系的变化,又集中在扈三娘择偶标准和结果的变化上。扈三娘与祝彪原已订婚,确实也爱这“人模狗样”的他;及至掳上梁山后,在酒醉中同意好汉们为之举办婚礼,拜堂入洞房后,酒醒发现新郎不是祝彪而是王英时,拔刀便杀起来。王英得知她已订婚,不愿与自己成婚,竟毅然决定护送三娘下山返庄.使三娘心中感佩。而此时祝彪已在扈家庄杀人放火,见三娘后则诬陷是梁山好汉所为。王英闻讯假扮道士被邀来超度亡人,“亡魂”附体,揭出真凶就在灵堂内。祝彪撕下王英所戴假面具,使王陷于困境,王争辨是听被救的扈成所言,并亮出扈成交给的信物手帕。祝彪进而反诬王英已杀人灭口,前来欺诈,欲杀王英以继续掩盖真相。扈三娘出于对王英的信任感,制止祝彪,并要查个水落石出.正值此时,梁山好汉护送扈成返庄,他证实祝彪真面目后,共同围歼祝家庄人,由扈三娘与王英共同制裁了祝彪。三娘终于认识了王英的心灵美,称之为“官人”。剧情中既有激烈的斗争,又有细腻的抒情,这里,爱与恨的大起大落,互易其位的嬗变,形丑质美与形美质丑价值的较量,以及真与假一连串互易其位的大波大折,扣人心弦,撼人心魄。当真善美战胜假恶丑时,观众得到了极大的欣慰与满足。剧情展开中所表现出来的张弛有度、虚实相映,赋予了《扈》剧以内在巨大变化的强烈力度,满足了当代观众求新、求变的审美需求,老戏迷认为它还姓“京”,年轻观众看、听都比较过瘾,如此严肃的题材,较为复杂的剧情,只用了一百分钟便完满地表现得如此有声有色,详略得当,很能说明在加快戏剧节奏感方面的努力探索。

    戏剧风格与戏剧韵味上的探求,应是值得称道的另一点成功探索。《扈》剧仍是一出京剧,但贯穿全剧的却是亦庄亦谐,由主题严肃性所赋予的正与雅,同表演上的局部的荒诞融于一炉而形成的调子,十分明显地增强了以京剧为基调的更加丰富多彩的戏曲神韵,从而不断引发现众的笑声。京剧二百多年来,今天已发展成为近世最大的剧种。它是在不断创新的情况下发展的,今后要适应时代和观众的需求,更应进一步加以发展,以不断增强自己的生命力。《扈》剧在走向现代审美的过程中,并未抛弃传统——声腔音韵、表演程式的规范,还姓“京”;但它在时代精神滋润下,充分发挥歌舞化特长,释放戏剧情感,舒展感性形象。我们从扈三娘、王英那种通情达理、道德自律行动中所显示出来的美,又是哀而不平的情感,体味到了人的精神力量。在情感感知化和感性形象面前,获得一种美的享受,甚至流下同情之泪,既为演员的高超技艺鼓掌,又禁不住在心中诅咒世间的一切邪恶。王英一改矮子步,从滑稽可笑的“色鬼”,变成善解人意的顶天立地“大丈夫”,这当是扈三娘一改初衷之魅力所在吧。至于灯光布景、砌末道具、戏曲音乐,在保持“京”味的前提下,适度地变“味”,

创出了变幻莫测的舞台假定性,强化了演出的简约、庄重而抒情的风格。如天幕上的房间造型,洞房中帐杆的能升能降,梦幻灯光的切入,拜堂时的歌舞伴奏,音乐中适度吸收山东梆子腔等,都有助于显示寓庄于谐的格调。特别是把韵白改为散白、加大京白的份量,显然意在使广大年轻观众易于接受,至于扈太公的道白充满“大葱味”—一山东腔,一为强化地域特色,二可收到诙谐的效果。特别值得注目的是,祝彪乔装打扮,一再威逼扈太公随他上梁山“报仇”时,竟然是“佐罗”的打扮,令人感到意外,当他撕下面具时,则更强化了那副豺狼心肠。更有趣的是,扈三娘在杀了祝彪后所说的那句“我要拨乱反正”,这是用现代语言点出局部荒诞色彩,她要把原来爱的(祝彪)变成恨的;把原来恨的(梁山好汉)变成爱的。爱憎分明,感情强烈,更耐人寻味。由此可见,《扈》剧在拓宽戏路、借鉴兄弟姐妹表演艺术上是较为大胆的,明显地在求“变”。应该说,流畅中见传统,演来如行云流水,不存在什么审美障碍,却又分明地变了点“味”。

    由此剧,联想到同是该剧院推出的《曹操与杨修》,有人统称之为海派艺术。其特征是敢于破旧立新,不安于现状,积极进取向上,不断开拓;强调艺术的开放性、娱乐性和可看性。这些特征我们都可在《扈》剧中得到领略。剧场的生命是观众,观众是演出的上帝。观众的审美需求导致海派艺术朝着开放性、娱乐性和通俗化发展。这种重视观众,还戏于民,诚心诚意将新戏送到观众面前的创作经验,完全适用于其他剧种和一切艺术。    

    我们认为,京剧艺术的改革,只有不断地注入新的血液,才能永葆艺术青春;无论是哪一个著名的艺术流派,倘若停止了发展,其艺术生命终将凋零。任何艺术流派的形成,都是通过创造性劳动积累,并得到观众认可而形成的。尽管《扈》剧的创新并不全面,尚有粗疏不尽人意之处,但是,点滴积累却很宝贵,是艺术征途上的财富。在艺术规律统摄下,能结合自身特点、观众因素、时代特征来进行创新,这恐怕应是戏曲推陈出新中值得肯定的一条经验,当然剧本、演出有淘汰性,也正因如此,更需作家、表演艺术家们倾注心血和才华,赋予剧本和演出以经久不衰的生命力。《扈》剧的推出还给我们以启迪:从名著和一些优秀传统剧目中,可以挖掘新的内涵,运用新的美学思想去构思,以新的形式加以改编,适当熔入现代艺术的新品格,是能够与新一代观众产生共鸣的。再则,戏曲本体的生命力是强大的,它决不肯轻易地衰落和死亡!它与其他艺术一样,创新是永葆其生机的唯一奥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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