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梵高美术馆:代价高昂的遗产

 竹露梅香伴书眠 2014-06-04
郑实
文森特 梵高(Vincent Willem van Gogh)的艺术生涯只有10年,却留下了数量可观的作品:大约1100幅素描,近900幅油画。梵高终生未婚,他的继承人是弟弟提奧(Theodorus vanGogh)。梵高基金会在荷兰政府的财政支持下,从提奥后代手中获得了梵高的一些作品,并为此专门兴建了阿姆斯特丹梵高美术馆(VanGoghMuseum)。这里现在藏有梵高的约500幅素描、200幅油画和他本人的800封信件及两个速写本。此外还有梵高和提奥的艺术收藏品。梵高和提奥都喜欢日本版画,他们的藏品中有570幅日本版画,都是提奥出资购买的。梵高和同时代的画家以交换作品的方式收藏了他所喜爱的一些绘画,包括劳特雷克(Henride Toulouse-Lautrec)、高更(Paul Gauguin)、修拉(GeorgesSeurat)等人的作品。这些作品现也藏于梵高美术馆。以此为基点,美术馆继续扩大收藏,将其办成了一个展示19世纪艺术作品的美术馆。
今天这里是除阿姆斯特丹火车站外,这个城市人口最密集的地方。无论风雨,每天门前都排起长龙。美术馆的服务非常周到,准备了各种语言的小册子和语音导览,甚至包括一些很偏僻的小语种。中国作为人口大国,来这儿参观的人数甚众,美术馆当然不会遗漏中文。没有了语言障碍,参观起来很顺畅。当然,美术馆的门票价格也不菲,比巴黎的卢浮宫、马德里的普拉多博物馆、维也纳艺术史博物馆和柏林老国家美术馆等欧洲最著名的艺术馆还要昂贵,算是欧洲最贵的了。这很有助于我们体会荷兰人的传统和阿姆斯特丹人的性格,只要有商机,就牢牢抓住,而且要做得非常到位,让客户心情舒畅地享受服务,毫无怨言地付费。我原本不太关心商业,但在排队等待时却禁不住想:我为什么这么喜欢阿姆斯特丹?除了它的自由开放,更重要的是,在这里,文化的确因受到商业行为的鼓励和刺激焕发出活力。
然而参观时,我又在怀疑这个想法。梵高美术馆对度假的人们来说,是休闲的好地方,在成熟商业模式的运作下,美术馆到处散发着一种喜气洋洋的欢快气氛。这和梵高及其作品形成了鲜明的反差。梵高作品中的凝重气氛令人不安,他沉重的一生也不是可以愉悦大众的。但是,美术馆成了游客花钱享受的去处,在这里他的作品被复制成各种各样老少咸宜的纪念品,人们提到他的名字就好像在说一个时髦的明星。当然,不可能每个来这里参观的人都理解梵高,欣赏他,爱他,但至少面对这个饱尝苦楚的人时,游戏的态度是极大的冒犯。
梵高年轻时,就是一个真诚的人,甚至是过于真诚了。年轻时他曾到比利时艰苦的煤矿地区做牧师,渴望以信仰的力量帮助那些贫苦的人们,但是他的极度热情使人们感到害怕。梵高在失望中放弃了扶危济困的理想。陷入精神困境的梵高决定尝试绘画。他喜爱的画作大多是以底层人生活为主题的。梵高美术馆中藏有布勒东和勒尔米特的作品,他们的现实主义画风对梵高早期的艺术探索影响重大。为了学习绘画技巧,梵高曾在布鲁塞尔小住,后来又到安特卫普美术学院注册学习。其间,他曾在父母位于纽兰的家中短暂停留。正是在那里,他完成了早期的代表作《吃土豆的人》(PotatoEaters)。这幅色彩暗淡、技巧粗疏的画具有极强的震撼力,它来自梵高的内心。面对梵高的作品,能感受到他内心的激流直接喷发到画布上。画就是他的灵魂。
1886年,梵高到巴黎投奔提奥。为此提奥租了一间大点儿的公寓,让梵高安心作画。巴黎让梵高眼界大开。从美术馆收藏的这一时期的画作中,可以清楚地看到法国印象派对他的影响,如《从勒匹克街提奥公寓看巴黎》、《花瓶与剑兰和紫苑》。受点彩派的启发,梵高尝试使用短促的笔触作画,比如在此期间的自画像。梵高画过很多自画像,理由很简单,无须雇用模特儿,既可练习画肖像又省钱。当时风靡欧洲的日本版画也使梵高入迷,他不仅购买,还临摹其色彩平涂的风格。
1888年,梵高离开巴黎,来到法国南部普罗旺斯省的小村庄阿尔。这里有明媚的阳光,可以舒缓他的疲惫,还有灿烂的色彩可以入画。正是在这里,我们后人所熟悉的梵高风格渐渐成熟。梵高来到阿尔时是繁花似锦的春天,《粉红色的果园》、《粉红色的桃树》、《白色的果园》中盛开的桃花代表了梵高对未来的憧憬。他租了房子,盛情邀请高更来一同作画。他为即将到来的高更装饰了房间,挂上他亲手画的向日葵。这是梵高创作上的一段丰收期。
梵高美术馆按照《卧室》这幅画特意复制了他的房间。我小时候见过这幅画的复制品,一直以为房间是长条形的。看了复制的房间后吃了一惊,原来它是不规则形状的,因此也才理解了梵高采用的多角度透视。这种方法完全改变了物体的空间关系,让我们产生了视觉误差。我们在旅行中总会学到不同的东西,尽管这只是一个小问题,但终于搞明白了,我不禁又感谢起美术馆来。
高更的到来成为艺术史上一段著名的悲剧。美术馆中有高更为梵高画的像(《画向日葵的梵高肖像》)。梵高看后有些吃惊:我有这么丑吗?梵高照照镜子,发现自己的确很憔悴。而梵高画了一把漂亮的椅子,用来代表他心中的朋友(《高更的椅子》)。但在高更眼里梵高不仅丑,更是一个讨厌鬼。两个人都是艺术家脾气,敏感而高傲。争吵终于爆发了。梵高在恍惚中用刀割去了自己的一只耳朵,高更则连夜离开了阿尔。
当初梵高将自己心爱的两幅画作《向日葵》挂到高更的房间,向高更表示敬意。高更离开后曾写信向梵高讨要这两幅画作,梵高一时不愿割舍,就复制了自己的作品送给他,包括人们熟知的黄色背景下的《向日葵》。今天,它是美术馆最受欢迎的作品。
后人将梵高的自残看作艺术家传奇的一部分,但我们对梵高所经历的痛苦能理解多少?梵高知道自己需要治疗,自愿住到圣雷米的精神病医院。医生允许他到院子中作画。在美术馆中,我们能看到这一时期那些忧郁的作品(如《灌木丛》)。医院墙外在耀眼的金黄色阳光下挥汗收割的人,在他看来却象征死神(《收割者与麦田》)。
美术馆的一面墙上还挂着一张被放大的巨幅照片,其中能看到消瘦的梵高。这是他一生仅存的几张照片之一。
梵高生命中的最后一站是巴黎附近的奥维。那里有同样爱好艺术的精神病医生加歇。梵高与他为伴,为他作画,起初恢复得很好。梵高每天疯狂作画,达到了另一个创作高峰期。《奥维的教堂》《暴风雨中的麦田》《麦田群鸦》这些广为人知的代表作都创作于这个时期。大家都认为作画有助于医治梵高的病。但没想到梵高的病情却急转直下,仅两个月后,他在附近的田野中朝自己的胸部开了一枪。两天后,他死于闻讯赶来的提奥怀中。一个狂躁不安的灵魂终于得以安息。看到展览的这个部分,我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但我也感到释然,为梵高终于结束他的痛苦而欣慰。
梵高的作品代价太大了,而且都是他一个人孤零零地在承担。现在我们这些与他毫无关系的陌生人却跑来轻松地享受。有人会认为,一个艺术家为世界留下了这么精彩的遗产,哪怕承受再多也值得。但倘若能换回梵高幸福的一生,我宁愿这些画从来没有存在过。人最宝贵的是生命,生命只有一次,这一次更像来不及正式演出的排练,或者没有成画的草稿,匆匆而过,身不由己。如果梵高可以重新选择他的一生,他还愿意做一个艺术家吗?
在美术馆中我们还可以见到1830-1914年(“一战”前)这段时期的一些欧洲绘画,包括印象派、后印象派、现实主义、象征主义的作品,如库图尔的《现实主义者》、库尔贝的《蒙哥隆内的海景》、莫奈的《赞丹西边田野中的风车》、马奈的《滨海布格涅的防波堤》及修拉的《库贝瓦旁的塞纳河》等。这些和梵高同一时代的画家也有助于我们理解梵高的艺术成长轨迹。
梵高美术馆旁边有一个像灰色金属盒子一样的怪房子。它是日本建筑师黑川纪章(KishoKurokawa)设计的美术馆侧翼展厅,通常用来举办和梵高有关的画家的临时展览。不过每年只有三至五次,不容易赶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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