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药

我要回趟老家，离城里个多小时的农村。车30分钟就离开了市区，开着车窗我闻到了农药夹杂猪粪的味道，这就是久违的农村味道，真正的乡村味道，我有些陶醉，不知道是陶醉在猪粪味里还是陶醉农药味里！       是大舅打电话叫我赶回去的，他说表弟最崇拜我，他现在喝农药进了医院，作为表哥应该回去看看他，顺便也看看很久没有回的老家，去祖辈坟上上注香。       离市区越远农药的气味就越刺鼻，农药味道远远盖住了大粪的气味。现在的科技还是非常的发达，有了高产的农作物，还有很多种高效农药，但是在广袤的农村农药不是最大限度的用在农作物上，而是用在人身上。他们以身试毒并不是学习李时珍尝百草，他们是用喝农药的方式宣泄内心深处的感情疼痛，用农药表达最爱与最恨！农药已经是他们生活的一部分，是每家必备的生活用品。我的外祖母和外祖父就是因为炒菜时放盐的多少争执后而双双喝农药去世的，他们是为爱而被农药害死的。那个时候如果医学稍微发达点他们就应该还在世，或者那时农药浓度稍微低一点他们也许会缓过来！我现在很怀念那些因为喝农药而去世的亲人们。       我到了医院，医院门口围满了很多的人，我为表弟有这么多朋友来看他而感到很欣慰。我上前询问才知道当天有4位洗胃抢救的，其中有3位是喝农药洗胃，还有个是位从不喝酒的妇女错把一个怪瓶子里的劣质白酒当农药一口气喝完而来洗胃抢救的！门口的人群有些是家属，但绝大多数都是来看热闹的街坊，他们在门口认真地分析、讨论当天来洗胃的几位喝农药者的初衷，他们还在激烈地争辩弥漫在空气中的农药的牌子，他们还在打赌谁会第一个从里面走出来。       我来到表弟的病房，一股刺鼻的农药味扑面而来，刺激得我连连作呕。医生正把一截很长的管子从他肛门里抽出去，医生说：“周波家属去拿药，打了针了下午可以出院了。”舅舅、舅妈、叔叔、婶婶、表哥、表妹一大堆亲人们见我来了 ，都来和我握手，七嘴八舌地问我饿了没有，问我忙不忙，都说很想我。我怀着乱七八糟的心情面带微笑说：“不忙，不饿，先看周波，先看周波。”灌肠取管的时候周波就醒了，刚才的说话声也让表弟更清醒了些，他光着屁股趴在床上侧着脑袋一副很享受的样子向我微笑：“哥，你回来了，我就说你一定会回来，一定会为我回来的。”他兴奋得想起来，护士在他屁股上拍了一巴掌说 ：“你在输液，等下还要打针，别乱动。”表弟望着护士笑得更灿烂了，口里念道 ：“真舒服，再轻点就更舒服了。”没有等我说话他就又开说了：“哥，您坐，这农药喝得值得，我就说你今天会回来的，你去年打电话就说今年清明回来看我们大家的，我还等着你带我出去打工和找媳妇呢！兵说你忙，不得回来，说你肯定不得回来，我就用喝农药打赌，我现在不是赢了吗？你回来我就赢了，现在该兵也喝一瓶了。”我们都望向旁边的周兵，兵很不自然的表情望着我，他没有敢开口。周波收起了笑容接着又说话了：“不喝一瓶就把我剩下的小半瓶喝了，我们周家人都是耿直人，说喝就得喝。除非亮哥答应带我出去打工我就放你一马。”听到这里屋里的人望着我都说 ：“带他出去，带他出去闯闯吧。”我苦笑着答应大家：“好 ，好的 ，我带波儿出去，我带他找工作，你们都不要再喝这个了哈，喝多了伤身体呀！”我感觉我责任重大，我心情很沉重。       波儿听我答应带他出去了 ，精神越来越好了 ：“哥，我身体好，喝这点没有关系的，不是我爹抢快了，我会喝完一瓶的，喝起来就像过期可乐加的黄连水，主要是鼻子着不住，太刺鼻了。”       我表姐接过话说：“我上次是捏着鼻子喝的，一口气就喝完了，有点苦还有薄荷的清凉味，喝起没有什么，就是洗胃难受，我下次喝了绝对不来洗胃了。”       我小叔也来话了 ：“洗胃是有点难受，我上次喝了一瓶感觉没有什么事的，就和潲水没有区别，你婶婶非叫人吧我架医院洗胃，医院看到我喝的瓶子说是假农药，我清醒得很，说不洗了，就你伯伯他们硬是把我按在床上洗胃，难受了我一个多星期。白白地花冤枉钱在医院了，还好那卖假农药的赔了我二百块钱！这年头假东西太多了，你们以后一定要小心假货！”       接下来是 舅妈、姑婆、表叔婆、等等都在这里叙述着他们喝农药的亲身经历，他们都愉悦地表达着喝农药的过去，丝毫没有觉得做错了什么，我从他们的故事里感受到了喝过农药的人要比没有喝过农药的人要过得幸福些。       表弟液输完了，针也打了，出院要走的时候他握着那漂亮护士的手一直不肯收回来，护士红着脸说：“谁要是为我喝农药我就跟他走！”表弟那握着的手握得更紧了，他说 ：“一定，我下次一定为你喝，你等我，我一定为你喝完一瓶的。”       临走时我答应表弟过几日来城里找我，我上车的时候他们都来送我，大舅塞给我样东西，我从他粗糙大手接过来时能闻到刺鼻的味，大舅语重心长地说 ：“波儿喝剩的，你留个纪念吧，城里人工作生活压力大，也许你会用得着！”我用力地点着头，我用心体会着农村亲人们的良苦用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