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京鸟人（三）

熬鹰

饲养、训练鹞鹰在清朝的王公贵族、八旗子弟中是比较盛行的一种爱好。满族人在东北时就是一个游牧民族，鹰和狗一样是捕获猎物时的好帮手。辽宁、吉林、黑龙江也是鹞鹰的栖息地。清代当地有专门以捕鹰为生的“鹰户”，他们将捕获的鹞鹰折成银两作为向朝廷的赋税。普通的鹞鹰可以折合５－１５两银子，上交一只“海东青”，可以折合３０两银子，另外还要赏银１０两、毛青布２０匹。

清代宫廷非常重视射猎习武，在内务府设有养鹰鹞处，专门负责收购驯养鹞鹰及猎狗，供皇帝行围射猎时使用。另外鹰也能捕捉雉鸡以供皇帝祭祀及御膳用。养鹰鹞处设在东华门内，在西直门外法华寺还建有设施齐全的鹰厂。每年秋天皇帝要到南苑、西苑、北苑行围射猎，随行的射猎队伍有上万人。养鹰鹞处的统领带着鹰手架鹰牵狗随侍左右，围猎的场面十分壮观。

“上有所好，下必甚焉。”清代的王公贵族、八旗子弟纷纷仿效皇室，嗜好捕鹰、驯鹰、架鹰围猎。到了清末，玩鹰已成为一种十分普及的时尚，上层社会还举行较猎比赛等活动，一些王公子弟为了购得一只好鹰往往一掷百金。当年驻在八达岭一带的八旗军有一项在驻区的深山密林中张网捕鹰的任务，捕获了佳种要过献给宫廷及王府。有的贵族子弟贿赂鹰差，以差充好，将好鹰供其使用。玩鹰的流行造成供不应求，一只好鹰竞价值２００两银子，一般的鹞鹰也要卖几十两银子，这股玩鹰的风气一直持续到民国时期，直到１９３０年后玩鹰的人才逐年减少，大概是因为嗜好此道的八旗子弟们此时没钱玩了，而那些民国新贵们没时间也没兴趣玩。

鹰的种类有许多。常见的有苍鹰、黄鹰、鸽鹰、鱼鹰、鹞鹰。秃鹰也叫座山雕，头颈部无毛，是因为它常以腐尸为食，头颈部要探入动物的腹腔，经过长期进化形成的。隼也叫土鹘，形体虽然比鹰小，性情却非常凶猛，飞行速度极快。鸽鹰专吃鸽子与小鸟。鱼鹰能从高空向下俯冲，用双爪抓住水中的鱼类。海东青产于辽东，性情凶猛，形体矫健，身长仅一尺多的海东青竟能捕获１８斤重的天鹅，因此极为名贵。其他如松子、白熊、跺子、细熊、燕松都是不同品种的鹞鹰的别名。

北京西北的燕山地区栖息着许多鹰鹞，鹰手们也常到这一地区捕鹰。捕鹰需要专门的技能。使用的工具有网、弹绳，还要有一只鸽子或其他小鸟作为“诱子”，用来引诱老鹰俯冲下来捕食。“诱子”的眼皮要用针线缝上，不能让它看见天上飞来的鹰，否则它就会吓得瘫在地上，而老鹰是不吃死鸟的，这样就引不来鹰了。“诱子”用绳子拴着放在网窝中间。网有六尺见方，网子后边有一段约三尺高的短墙，捕鹰人就躲在短墙后边，等到老鹰从空中俯冲下来捕捉“诱子”时，捕鹰人只要一拉弹绳，网就会翻过来把老鹰扣在网里。捕鹰是个很艰苦的活儿，捕鹰人要在深更半夜出家门来到百十里外，爬上高耸险峻的山坡，披荆斩棘，饿了吃点干粮，渴了喝点山泉，而且往往一无所获，空手而归。只有大雪之后，山中鸟兽绝迹，饿极了的鹰见了“诱子”才会不顾一切扑下来捕食。捕鹰人在雪后上山张网成功率较高，不过此时山中冰天雪地，山路很滑，捕鹰的艰苦可想而知。

捕鹰难，驯鹰也难。鹰生于深山老林之间，性情枭悍狡诈。成年的鹰捕获后驯养的难度很大，只有从雏鹰时开始驯化，才能见效。所谓“熬鹰”，是指捕获雏鹰后，削减食料，用皮条套住鹰腿，用特制的皮帽罩住鹰的头和眼睛，使它不致于因见到人而乱飞。熬鹰要有几个人轮流值班。鹰是白天捕食夜间睡觉的猛禽，每当晚间老鹰疲惫已极，闭目打瞌睡时，熬鹰的人就要将它惊醒，使它不能入睡。大概经过１０天左右，鹰的野性已经退了，驯鹰人就要在黎明时分给老鹰戴上小皮帽，架着它来到山青水秀、空气清新的地方，称之为遛鹰。

驯鹰人平时以生羊肉作为老鹰的食物，不可将老鹰喂得过饱，否则它就不愿去捕食了。在喂熟后训练跳掌，然后上“溜线”，即训练老鹰低飞捕食的本领。每年除冬季外，其他季节要架着鹰到清澈的河流边上，放鹰入水，让它潜水洗浴。养鹰人每天秤量鹰的体重，以掌握熬鹰的火候。如果熬得不够，老鹰就会远走高飞，但是如果熬得过了头，老鹰过分饥饿，体质虚弱，捕食猎物时就会飞不动，所以熬鹰很费时间、精力。

据养鹰行家介绍，鹰的相貌与性情有关。头较大，鼻梁较宽的鹰驯熟后比较忠于主人，即使在饥饿时也能将捕获的猎物献给主人。而那些头小、鼻梁狭窄的鹰性情奸诈狡猾，很难驯服，有时将捕获的猎物吃掉后才飞回来。吃饱之后主人再让它捕猎它也不愿动弹了，并且常常想着飞走。

老鹰驯熟之后，主人就可以架着它到野地里放鹰捕兔了，地点选择一块平坦的田野，树林比较稀少，这样便于老鹰捕食，兔子也无处可以躲藏。要有十几个人排成一条横线，每两人之间相隔两丈来远，并排往前走，这样就能把伏卧在小土坑里的野兔轰起来。鹰的眼光十分锐利，一旦见到兔子跳出来，立刻就会展开翅膀疾速低飞过去，飞到兔子的正后方时一收翅膀斜着落下去，用双爪紧紧抓住兔子的后背和头部。不过有些兔子也很狡猾，会在老鹰临近时来个急转弯向另一个方向跑，老鹰如果没有经验就会扑空，落在地上后再起飞就要多费不少力气。不过兔子的奔跑速度总是比老鹰的飞翔速度慢很多，如果不是在近处找到洞穴进去，仍然难逃厄运。

在荒草地或菜园子里兔子比较容易藏身，使老鹰不容易发现它。有些狡猾的兔子不管人们怎么轰也不肯跑出草地。在有篱笆的地方和茂密的灌木丛中，兔子也比较容易躲藏，老鹰却难以捕猎。总之，双方都在斗智斗力，在自然界里，兔子如果被老鹰抓住就会丧命，环境逼迫着它学会逃避强敌的本领。有些狡兔甚至在被老鹰抓住后，还能施展用后腿蹬踹的绝技，使老鹰受伤后松开利爪，兔子乘机逃之夭夭。老鹰对于兔子虽然是强者，但也不是每次出击都能捕获猎物。狡猾的兔子往往钻入洞穴或其他障碍物中，或者是东拐西钻，使老鹰精疲力尽而放弃捕猎。据说有的兔子在被老鹰抓住时还会用爪子抓鹰的眼睛。一只老鹰如果长时间捕捉不到猎物，自己也会饿死，所以对于双方来说都是一场生死之战。

老鹰除了捉兔子外，也捕食其他一些小动物，像田鼠、鸽子以及其他许多鸟类。玩鹰的旗人，上至贵胄子弟下至普通旗兵的后代，十分普及。直到２０世纪２０年代，旗人生计日益窘迫，鹰价也大跌，以至无人买鹰。北京人的玩鹰热到３０年代日趋衰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