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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舅放鹰 
八舅是在旗（满族）人，从亲娘舅那边论起来，是不出五服的远房老舅。八舅生就一米七十多大个，浓眉大眼，鼻直口阔，走路生风，一表人才。解放前还念过几年私塾，这在屯里算得上少有的文化人了。也许是肚里有点墨水的缘故，也许骨子里还承袭着祖上打鱼狩猎的生产习惯，二十来岁了，还肩不能挑担，手不能扶犁，整天游手好闲，被人称为二花杆子。不过八舅有一手绝活_放鹰。提起八舅放鹰，方圆几十里，没人不伸出大拇指。我的故乡，是个风景秀丽的小山村，在二十世纪五十年代初，那是个有地就有草，有草就有花；有山就有树，有树就有鸟；有沟就有水，有水就有鱼，是我无论走到天涯海角，都牵魂梦萦的香格里拉。离八舅家不足二里地，就是连绵的群山，山上有数不尽的野兔、野鸡、狐狸、狼、狍子等野物。屯里就应运而生了一些专门从事打猎、放鹰为生的猎人。俗话说“二八月，过黄鹰”。每年中秋节过后，八舅就收拾好鹰网等工具，离家独自一个人到四五里外的东山去捕鹰。
猎鹰是个十分辛苦的差事。首先要在比较显眼处，架好鹰网，里面放上鸽子或活鸡等诱饵，然后就到几十米外，临时搭的窝铺里等待。有时十天八天见不到一只鹰的踪影，有时鹰飞来了，盘旋几圈后，看出了破绽，扬长而去。因此鹰网架设得要十分隐蔽，不能破坏周围自然景观。在窝铺里不能生火做饭，甚至连烟都不能吸。八舅天天只能就凉水吃玉米饼子，想吸烟就闻闻烟叶，还有成群的蚊子叮，蚂蚁咬。八舅就是这样的人，认准的事，十头老牛也拉不回。有时好不容易捕到一只鹰，近前一看，又瘦又小，八舅就毫不犹豫将鹰放了。放鹰的同行想和八舅要或买，都被断然拒绝。八舅说那是雀鹰，只能捕家雀，如果你放那样的鹰，我都怕丢人。如果捕到一只好鹰，八舅快活得象个孩子，多日的疲劳一扫而光。想要把一只野鹰训练成一只任人驾驭的猎鹰，必须先熬鹰。熬鹰一点也不比捕鹰轻松。如果说捕鹰是智慧和耐力的较量，那么熬鹰则是勇气和意志的对抗。八舅将捕捉的鹰，用特意打造的细铁链拴在鹰腿上，另一端拴在鹰架上。这时鹰野性十足，义愤填膺，不吃不喝。人一近前就啄，扯动铁链哗哗作响。啄不到人，无处发泄，就用如铁的喙，啄击铁链，发出啪、啪的爆响。夜深了，野鹰闪着琥珀光泽的双眼，不时半眯着，似乎随时睡去。八舅不时用一根小棍，不停的撩拨它，激怒它，不让它睡去。鹰恼羞成怒，一次次扑向八舅扑去，但一次次都被铁链拽回。
经过连续几天的训练，一点点磨灭鹰的野性，消磨它的意志，消耗它的体力，使它对主人产生敬畏心理和依赖心理。鹰渐渐没了锐气，它暗哑的叫声显得凄楚悲凉，它的体力疲惫到了极点，意志频临崩溃，血红的眼睛没了威风和凶狠，有的只是悲伤和无奈。桀骜不驯的天之骄子，终于变得温和顺从。这时给它拿来了肉也吃了，水也喝了。八舅心疼的用手抚摸它蓬松凌乱的羽毛，然后将鹰一把揽入怀中，一只猎鹰熬成了。八舅此时也是两眼布满了血丝，脸瘦了一大圈，但心里有说不出的喜悦。八舅说熬鹰过程挺苦的，更难受的是“心苦”，心受煎熬。看到鹰被折磨的样子，其实我心里比猫抓都难受。熬鹰心一软，就前功尽弃了，白训了。多年来，八舅训的鹰，一个赛一个，把别的养鹰户，羡慕的不得了。八舅在左胳膊小臂上和右肩上各缝一块狗皮。让鹰架在肩上或臂上，不然似铁的鹰爪，几天就会把棉衣服抓烂了。鹰和他形影不离，出门时鹰站在在臂上或肩上，威风凛凛，外出时从不给鹰拴铁链。高兴时把鹰放飞到半空，鹰在空中自由翱翔盘旋，快活地发出鸥鸥的嘹亮叫声，只要八舅打一声口哨，鹰就会落到八舅肩上。别人放的鹰出门时，始终把鹰拴在手腕上，遇到野物时再解开。尽管如此，还常常放飞了，有时鹰落到大树上，就是不下来。主人只好往空中抛小鸡，引诱它下来，结果还是常常一去永不复返。
放鹰时节，是八舅一年最为忙碌的收获季节。天天风雪不误，早早架起鹰进山捕捉野物。这时猎鹰也格外精神抖擞，两眼炯炯放光，前后左右警惕搜索。鹰的眼睛犀利无比，千米之外的猎物都能发现。发现猎物后，瞬间腾空而起，像箭打一样直扑猎物，身后响起一串串动听的铃声。八舅在鹰的尾翼上拴一枚核桃般大小的铜铃，鹰动，铃响。不然山高林密，鹰一飞就是几百米，甚至上千米很难找到。狡猾的野鸡，发现猎鹰追赶时，就会穿山林，钻树丛，这都逃不过凶猛敏捷的猎鹰。有时野鸡被追得无处逃窜，一头扎进雪堆里，漂亮的长尾巴还露在外面，瑟瑟发抖。俗语说:“属野鸡的，顾头不顾腚”，就是从这里来的。铃响就是命令，鹰在空中飞，八舅在地上追，翻山越岭，跨壕沟，穿密林。八舅那两条飞毛腿，全派上了用场，速度就像运动员百米冲刺。鹰扑到野鸡后，自己不动一口，守护在猎物旁，耐心等待主人到来。八舅赶到后，用随身携带的牛角弯刀，开膛取出野鸡的心脏喂给鹰吃。可是有的猎鹰就没有那么文明，捕到猎物后，自己先饱餐一顿，等主人赶到时，猎物已残缺不全。鹰吃饱了，就不愿意玩活，见到猎物不去追，落到树上不下来。所以有经验的放鹰人，不让鹰吃饱，如果过于肥胖，还要用麻绳缠着肉给它吃，它拉屎时就会把体内的脂肪带出体外，这叫“勒膘”。其他的“鹰把式”一秋一冬，顶多能捕100余只野鸡，八舅放的鹰，能捕到200多只。八舅放的鹰还能捕捉野兔。野兔也很狡猾，当它看见鹰俯冲下来跑不掉时，干脆倒地翻身，四脚朝天，又蹬又踹，使鹰无从下口，这就是人们常说的“兔子蹬鹰”。兔子再狡猾，也斗不过好猎鹰，几个回合下来，兔子还是被猎鹰生擒捉拿。有一年秋，八舅捉到一只体型硕大的鹰，这只鹰黑黄相间的羽毛，泛着光亮，喙坚如铁，弯如勾，展翅生风。八舅说这是鹰中珍品“海东青”，过去是专给皇上上貢的貢鹰。八舅把这只鹰视为掌上明珠，格外喜欢。
一天，驾着这只心爱的鹰去街里赶集，遇见朋友喝了不少酒，天很晚才往回走。走到半路时，发现路旁蹲着一只狼，狼的双眼发出绿萤莹的凶光。也许狼真的饿极了，一般情况下，狼总是采取偷袭的方式袭击人，很少见到拦路截人胆大妄为的狼。八舅一惊，出了一身冷汗，酒全醒了。自己除了架着一只鹰，什么家什也没带。急忙到路旁折一段树枝做武器，就和狼交上了手。不一会儿树枝就打断了几截，衣服，裤子被狼抓开了花，胳膊和大腿上被狼咬得鲜血淋漓 。就在八舅眼看招架不住的危机时刻，猎鹰呼地向饿狼俯冲下去。猎鹰用铁喙啄着狼的头部，狼只好暂时放开八舅，与老鹰周旋。鹰一次次俯冲，用铁爪，利喙啄狼的头，脸，狼也张开血盆大口，一次次纵身跃起，恨不得一口吞下老鹰，都被老鹰巧妙躲开。狼的头部脸部都被鹰啄的血肉模糊，在鹰的致命一击中，狼嚎叫着狼狈逃窜。一年后村里一位猎人，把这只凶恶的老狼打死了，发现它已成了独眼龙，这当然是老鹰的杰作。猎鹰救了八舅一命，八舅感动的不得了，逢人就说我这条命是老鹰給的。把猎鹰奉为神明，当成心肝宝贝，視为至爱亲朋。第二年春暖花开冰雪消融时，该把养了一冬天的鹰放飞回归大自然，可是这只鹰放飞几次后又都飞了回来，八舅说我和老鹰的缘分还没尽呢。八舅现在已经70多岁了，身体很硬朗，耳不聋，眼不花，腰板倍直。谁要是和他唠起打鱼放鹰的事儿，两眼放光，精神百倍，一下就年轻了十几岁，有说不完的话。说现在要是有山，有树，有鸟，我还能放鹰。引起了大家一阵哄笑，有人说:“老爷子，你说的是哪年的皇历了，现在家雀都成了国家的保护动物了”。 1998年 作者简介： 张玉国，1950年生，满族，党员，大专文化。1969年入伍，1970年进驻内蒙古巴林右旗，1984年从81581部队转业。2010年在吉林市昌邑区人大退休。对第二故乡内蒙古巴林右旗，有很深的感情，热爱巴林右旗的山山水水，怀念巴林草原的父老乡亲。 
作者在军营时期的风采照 
作者近照 本期图文：韩磊 本期编辑：于洋 本期审核：逸夫 本公众号值得您关注的理由： 我们是一家不以商业盈利、广告噱头为目的，不以转载抄袭、恶搞低俗为手段吸引眼球的公众平台。而是一家立足家乡，面向全国，以发表旗内外有“爱心”人士的原创影视、文学等艺术作品为主的公众平台。记录我们平凡的生活和不平凡的命运，为历史留存一份底稿，为您提供一个有格调、有内容、有思考的人文艺术传播平台，是我们不断努力的目标。如果你手中也有关家乡题材的优秀文章、摄影等艺术作品，欢迎与我们一起交流互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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