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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楼笔记》之九百三十一
第十九回，有很多条重要的批语，这次重读，这条批语是逃不过去了。在袭人探亲回来后，贾宝玉称赞袭人的一个表妹生得好，发问这么精巧的人物为何不生在贾府这样的大户人家时，有一段很长的批语。这段批语，有说贾宝玉和林黛玉心意相通的，还有说情榜的，这个暂且不表，先说另外一个问题那就是，这条批语给了贾宝玉一个定义：情不情。 在批语的结尾，批语者是这样说的：“亦属囫囵不解，妙甚！”意思是这个评语，虽然属于混混沌沌的一种感悟式的总结，但确实是很妙的。到底妙在那里呢？什么叫“情不情”呢？ 我想，应该这样来理解。 首先，贾宝玉是有情而多情。 贾宝玉对女性持有一种有情而多情的态度，在小说中表现得很多了。不惟是对林黛玉，他对于任何不平凡的女性，都是有情而且多情的。比如晴雯，比如袭人，比如宝钗，比如湘云，比如平儿，比如鸳鸯，比如妙玉，比如可卿，比如香菱，比如龄官，甚至于他在乡下偶遇的一个小丫头，甚至于他在宁国府看到的一个美人轴子，都会令我们的贾宝玉同志恋恋不舍，格外牵挂。这些，都说明贾宝玉是有情多情而且留情的。 但是，我们要看到，贾宝玉的这种情，第一是建立在悲悯的基础上的。他是可怜这些女子的遭遇而产生怜惜之意的，比如平儿因贾琏偷情遭到王熙凤和贾琏打骂时，比如香菱可怜的身世以及遇到薛大傻子的悲惨等等等等。贾宝玉对这些女子多情，是因为觉得她们可悲可怜。第二是希望她们都过得好。贾宝玉对这些女子的情，不是要占有的情，而是希望她们都过得好，过的幸福，因此竭尽所能的想对她们好一些，做些补偿。对龄官就是这样，虽然异常关心，但一旦知道龄官和贾蔷，没有怨恨，只是痴了。第三是为这个世界和那些男人对她们的伤害表示歉意做出补偿。这是贾宝玉对这些女孩子好的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平儿、鸳鸯和香菱都是，还有尤二姐，陪着贾琏哭了一场，他是在为贾琏薛蟠这些混账男人对女孩的伤害到处埋单补偿道歉啊。第四是贾宝玉对这些女孩的情是尊重的，是注重心灵交流的，不是性欲的。这一点就更明显了，警幻仙姑所谓“意淫”也。 这些，我以为就是贾宝玉的“情”，对所有女性的情，一种至情，一种大爱，一种悲悯。 其次，那么，在这“情”之上，又何来“不情”呢？ 第一，贾宝玉毕竟是一个男人，他会有自己的真爱的。这个真爱就是林黛玉，这样一个对即使其他女性都那么有情多情的男子，对于自己爱人，那该是怎样的爱呢？可想而知。这里我只说一点，贾宝玉对林黛玉的爱，并没有像大多数所谓的爱情一样，因为林黛玉的逝去而消失而淡忘，而是愈加强烈，强烈到贾宝玉即使面对破败的家族老迈的父母和新婚的妻子，也决然毅然的出家，去完成对林黛玉的爱情的誓言和坚守，去完成家族和爱情的赎罪。这样的爱情，千古难遇。 第二，也正因为如此，贾宝玉对于林黛玉不顾一切的爱情导致了他最终对于其他女性也是狠心的和无情的。最主要的就是对于薛宝钗，他对于薛宝钗，虽然也是有情而多情的，但关键时刻，却也是冷酷无情的，使受尽磨难一生担当的薛宝钗最终成为了弃妇。这是何等的“不情”！ 第三，当然，还有一点，那就是，贾宝玉由于对很多女孩情不自禁的多情，事实上也害了这些女孩。这也可以理解为一种“不情”。比如金钏，没有贾宝玉和金钏的调笑，金钏不会死；比如晴雯，没有贾宝玉对晴雯娇宠以及关键时刻的无能为力，晴雯也不会死；甚至于彩云，没有贾宝玉在胭脂膏事件中对彩云的格外保护，也不会导致贾环对彩云的疑心，直至翻脸，导致了彩云的悲剧；甚至于是袭人，袭人被撵走，就是因为贾宝玉和袭人发生了性关系，而这个秘密被赵姨娘告诉了贾政，最终导致了贾政撵走袭人。这些，都是贾宝玉情而不情的表现。 如此种种，有情而多情，专情却不滥情，为此情而伤彼情，有情而不能自禁，是为情，是为不情，是为情不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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