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秦朝以来,历代王朝最大的威胁是北方民族的骚扰。北方民族的经济形态、社会结构与中原地区完全不同。中原地区是以农耕为主的封建社会。这个社会的基本特点是农民依附在土地上,离开了土地,农民就不能生活,整个封建国家也难以存在。而北方民族,大都生活在辽阔干旱的草原上,他们以单纯的畜牧业为生,他们不是人与土地的结合,恰恰相反,他们是脱离了土,逐水草迁移的游牧社会,被称为“马背上的民族”。他们的经济是单一的,牲畜既是他们的生活资料,又是生产资料。他们的社会经济又是十分脆弱的。一次常发的暴风雪就可导致大范围内牲畜的死亡,从而使社会经济受到毁灭性的打击。当他们单靠畜牧业生存不下去的时期,就开始骑上马进行军事征服和掠夺。中原的农业地区,便成为他们掠夺的对象,农业经济虽然较之畜牧经济有许多优越性,但在军事力量上往往难以抗拒机动性很大的北方民族的骑兵。抵御北方游牧民族的侵扰与掠夺几乎是历代王朝最感头痛的事。春秋战国,正当中原兼并统一的历史时期,北方游牧区,也兴起了东胡与匈奴两个游牧政权,并且成为中原农业区的威胁。边胡各国纷纷修长城以拒胡。秦始皇修万里长城,在当时就是为了抵御北方游牧民族掠夺和袭扰。这个浩大的军事防御工程,恰好就是沿着北方游牧区与中原农业区的分界而建立起来的。长城也许可以作为防止北方游牧民族南下掠夺的军事屏障,却始终没有也不可能隔断北方游牧区与中原农耕区之间的经济联系。农耕经济与畜牧经济是相互依赖、相互补充的。民族关系是各民族在社会生活各个领域,首先是经济领域多方面活动的表现。物质生产关系决定着民族关系的结构及进程。而军事活动从根本上仍受到经济力量的制约。匈奴的游牧经济离不开中原的农业经济。中原王朝与匈奴的和亲通使,开市输绢,是这种经济联系的反映,匈奴南下抄掠也是这种经济联系的表现。经济联系的不可分割,既使政治来往与文化交流长存不衰,也使军事冲突连绵不断。 匈奴的强大的军事优势,始终是汉王朝的心头之患。抵御匈奴成为巩固汉王朝的当务之急。在与匈奴的斗争中,汉王朝发现了西域。西域是中西交通的要道。这里的地理环境、自然景观与干旱的北方草原迥然不同。天山以北是水草丰茂的牧场,宜于畜牧;在天山以南茫茫的戈壁上,分布着大大小小肥沃的绿洲,适于农耕。天山以北的畜牧经济与天山以南的农业经济相互区别又相互渗透,形成互为补充的统一经济区域。匈奴人发现这一地区既可供给他们良马和肉食,又可以得到奴隶与粮米。他们赶走了统治这儿的大月氏,掌握了对西域的统治权,在西域设置了“僮仆都尉”,经常领着数千骑兵,往来焉耆、危须、尉犁等地,向当地居民征收重税。为了抗击匈奴,汉王朝采纳了“断匈奴右臂”的战略,大力经营西域,至汉宣帝神爵二年(公元60年)汉王朝设立西域都护,“僮仆都尉由此罢,匈奴益弱,不得近西域”。当汉王朝控制西域以后,匈奴政权迅速走上衰落崩溃的道路,最后归附了汉王朝,北方游牧区与中原农耕区成为统一的经济体系,在这个体系之中,是统一的多民族国家。疆域统一了,长城依然屹立大地,但已不是军事防御的屏障,而是民族联合,国家统一的象征。 西汉末年。忙于统治集团内部变乱的汉王朝已无力西顾。王莽政权的倒行逆施,使得西域怨绝,匈奴复卷土重来。东汉初年,匈奴完全控制了西域,并以此作为南侵东汉的基地。明帝时,据有西域的北匈奴,屡寇边境,攻掠河西,河西诸郡城门为之昼闭。于是东汉政府又采取西汉时对付匈奴的战略,打通西域,切断匈奴右臂。 安帝永初元年(107)东汉放弃西域后,匈奴再次占领伊吾,控制天山以南地区,连兵入寇河西。延光三年敦煌太守张 上书说:“臣在京师时,亦以为西域可放弃,及亲临此地,始知失西域,则河西不能自治”。他指出西域在统一的封建帝国中极为重要的战略地位。于是东汉再次打通西域,巩固了河西。 唐代经营西部边疆几乎是走着与汉代相同的路子,先是为断突厥右臂,其后则是断吐蕃右臂。只有在西域建立巩固的政权,才能有效地对付突厥与吐蕃,确保河西的安全,从而维护唐帝国的稳定与统一。唐朝在西部边疆设置安西、北庭两大都护府,设立“安西四镇”,都是为了这一目的。为此,唐王朝不得不动员全国人力物力财力,以开拓并巩固西部边疆,尽管当时已有人不断批评唐王朝的开边政策。这并非唐朝帝王的好大喜功,穷兵黩武,也不单纯是为了夺人占地,更不是为取得好马珍宝。至于史籍上曾提到的征收税赋,亦颇可怀疑,为征收微薄的赋税而出师远征,实在是得不偿失。唐人崔融在《拔四镇议》中说:“四镇无守,则狂胡益赡,必加兵西域。诸蕃气赢,恐不能当长蛇之口。西域既动,自然威临南羌,南羌乐祸,必以封 交连则河西危,河西危则不得救”。曾为西州刺史的元载亦指出,控制了安西,便“断西戎之胫,朝廷可高枕矣”。可见,西部边疆对于唐王朝实在是性命攸关的重要地区。西部边疆的开拓,使唐朝不仅有捍卫关中、陇右的屏障,亦有对付吐蕃、大食、东突厥、回纥的前沿阵地。我们不必去为唐代帝王们的贪欲与野心辩护,但唐代西域边疆的开拓与经营并非帝王们喜好边功的结果。事实上,李唐政权最为迫切的任务是维护关中、陇右安全,加强对内附少数民族的统治,只有处理好民族关系,才能使边疆的社会秩序得以安定,才能有巩固的边疆。唐王朝开拓西部边疆的根本原因是发展和巩固统一的多民族国家,保卫唐王朝赖以存在的经济基础,即封建的农业经济,使之不受外来的侵扰掠夺而破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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