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注：这篇帖子是写给总决赛两队的，甚至更多是写给热火的。单独写给马刺的，我还需要一点时间，稍微整理一下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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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总决赛开始前，我一时冲动写了一篇帖子，那篇帖子最后的结论是我们都应该珍惜眼前，但本来下笔是想讨论冠军是怎样炼成的。
今天赛后和工资聊天，聊到这样一个话题：你很难想到什么球员是不适合和邓肯搭档的。
然后我想到，对于最近两个赛季的勒布朗，你也可以套用这句话。
但是，问题就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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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马刺的演变，已经写不出新鲜话题了。关于邓肯，你甚至不需要去盘算从小将军到帕克，从埃利奥特、斯蒂芬-杰克逊、芬利直到伦纳德的变化，只要去盘算一下他的内线搭档曾经看起来多么古怪就行。
在内线，邓肯曾经同时搭档过生涯后期的上将（7尺1寸和长臂）和马利克-罗斯（6尺7寸和下盘）；同时搭档过内斯特洛维奇（7尺1的人肉长城）和霍里（6尺9的轻型步战车）；同时搭档过奥伯托（身高不足的头脑型白人）和埃尔森（头脑不足身高充分的炮灰型老黑）；相比之下如今邓肯只管站在内线，让斯普利特和迪奥们各显其能在外面想办法对付德克、阿尔德里奇、伊巴卡和波什们，已经是最不需要他换挡的时代了。
今天颁奖时提到了邓肯在三个不同的十年各拿了一个冠军，这三个冠军的进攻模式也完全不同；更别说进入新10年之后已经被说烂的颠覆性的风格转变。所以虽然马刺这个冠军虽然是童话般的，但背后的一切都是现实的：没有邓肯这样善变的核心，就不会有马刺这样稳定的十七年坚挺。
伴随着2014赛季取得的最后成功，没有人会吝惜对邓肯的赞美，问题是，勒布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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勒布朗现在可以背身策应，可以投中很多不可思议并且意义重大的三分，可以做一个标准的空间型4号位，可以打一个组织型的控卫，可以回归一个担任攻坚箭头的超级摇摆人，从三分线到20尺急停到篮下的手感全都没问题，从迪奥到帕克他都能去防，还是场上攻防两端的总指挥，但是勒布朗近乎难以指摘的发挥，换来的是只赢1场，4次被吊打的结局。
我看到不少关于韦德老化，波什缺乏存在感，乃至队友CBA的帖子；也看到不少关于勒布朗废队友的说法。
两种逻辑都说得通，韦德明显失去了他的爆发力，波什一直就没有找到一个充分发挥自己能力的打法，勒布朗是这个星球事实上的第一人而且从来不自私，一直有很好的球商，甚至在总决赛已经不止一次尝试过靠一己之力拯救球队，你似乎不能说总决赛输在勒布朗手里。
但是反过来，那毕竟是韦德和波什，他们的挣扎无论如何也不能只归结为实力问题，而勒布朗作为球队的进攻起点似乎也逃不掉废队友的嫌疑。
这两种说法看起来都有道理，但没有一条是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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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这支马刺队的当家控卫是当年篮下命中率天下第一，但是不会中投的帕克，马刺不可能赢得系列赛，如果这支马刺的另一名内线是一柱擎天但是移动缓慢的内斯特洛维奇，马刺不可能赢得系列赛，同样地，如今的邓肯本人如果被调换到05年的总决赛赛场的话，马刺一定会被活塞吊打。
如果韦德和勒布朗身边是一个大卫-韦斯特，一个罗伊-希伯特和一个乔治-希尔，韦德也许完全不会是一个刺客型的体系外单打手；如果波什和勒布朗身边是一个斯普利特，一个丹尼-格林和一个托尼-帕克，波什可能也会成为真正的巨头，变成所有球队的对位麻烦。
在我看来，这才是问题的核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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实际上马刺也不是自然而然，轻松地从一台坚实缓慢的盾构机变身成一辆迅捷时尚的和谐号的，这其中付出的不止是被黑八那么简单的代价。
黑八是令人心碎的，但是杰弗森、麦克戴斯乃至布莱尔、詹姆斯-安德森，乃至回炉的斯蒂芬-杰克逊，贝里内利的前任加里-尼尔，乃至去年的麦迪，那是许多人的努力和梦想的代价，格林和斯普利特们等到了戒指，伦纳德拿到了FMVP，但是没有前面的尝试和失败，未必会有今天。
所以总决赛前我曾经说过，邓肯，波波维奇和整支马刺队在10年之后重新学习比赛，是这支马刺队身上最美好的故事，因为这绝不像事后看起来那么轻松简单。何况邓肯曾经是联盟最坚实、最善于守拙的内线之一，波波维奇曾是联盟最顽固不化的老头，当这两个把我行我素和坚持到底写在自己的比赛里的家伙，突然告诉你，其实他们打算在职业生涯后半段来一个540度的大转弯的时候，你能够看到他们有多么想赢。
那是以不怕赔上过去的一世英名和未来无数的汗水去赌的一个未来，一个可能带来总冠军，也可能一无是处的未来。
还是那句话，没有什么成就是理所当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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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勒布朗来说，不幸的是，在他生涯最巅峰的时候，他的战友有点掉队了。
当然，这不是说韦德真的不行了，或者波什只配打CBA。
当我们说勒布朗的战友掉队的时候，说的是以过去两年靠疯狂的夹击立足，靠逼迫失误，防守反击赢球的那支热火队的标准来看，勒布朗之外的球员们有些力不从心了。这是岁月做出的裁决，从08年到10年，马刺也曾接到过类似的裁决：突然出现的伤病，依然亮眼的数据背后不易察觉的下滑，偶尔出现的疲惫心态，诸如此类。
以及，每一次失败后的烦闷和困惑。
所有敌人都是可以击败的，除了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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波波维奇说过，打篮球不是搞原子弹，没那么复杂，这句话并不准确。
所谓不准确，就是说当记者们写出各种文章，说勒布朗是因为相比这个人或者相比那个人，缺少了这一项技术或者那一种品质所以输掉总决赛的时候，这种观点只是快餐时代的又一包爆米花而已。篮球没那么简单，如果输球的原因这么容易总结，那世界上起码应该有一个集团军的波波维奇才对。记者会把篮球简单化，只是因为在商品时代，标签至少不比瓶子里装着什么更不重要。
毫无疑问，并不是任何一个聪明的胖子替换掉迪奥，马刺都能夺冠，或者任何一个善于投三分的脚步奇快的替补控卫替换掉米尔斯，马刺都能夺冠，或者任何一个大学时期身体天赋无敌、不会投篮不会持球攻的面瘫小子替换掉伦纳德，都能变成FMVP。
但是这并不是说迪奥、米尔斯或者伦纳德有某几种分门别类的品质，所以他们就成功了。迪奥是个每年夏天都会积攒一身肥油的胖子，米尔斯是个身体条件不够，不会打控卫的小个子，伦纳德是个不善于沟通，不够有霸气，甚至不够主动的哑巴，如果迪奥在尼克斯，米尔斯在活塞，伦纳德在任何一支没找到核心的乐透队伍，他们都可能成为失败的投资，哪怕迪奥的才华，米尔斯的无畏和伦纳德的勤奋永远不会背叛他们。
波波维奇和整个制服组，选择了马刺的这些人，信任这些人，观察并发掘了这些人身上，那些可以互相联系起来，打出有效率的篮球的价值，然后加以实施，而这些球员们，从邓肯到贝恩斯和埃尔斯，相信波波维奇和教练组、制服组的决定，执行了计划，贡献了自己的一切，防守端和进攻端，以及包括挥毛巾、击掌、拥抱直到科里-约瑟夫那个宣布决不接受昨日重现的扣篮在内的一切无形资产。
从这个意义上讲，篮球也很复杂，复杂到自成一个系统，波波维奇觉得篮球没有原子弹那么复杂，或许只是因为他更擅长研究篮球，而不是核物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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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前我写过，勒布朗决定在迈阿密和兄弟聚义的时候，没有搞明白的一件事是，兄弟并不是最好的夺冠搭档，要夺冠最好是一支军队，而兄弟之间的情谊不能成为，甚至会破坏军队应有的纪律和牺牲。
另一件事情是：所有将军都要在战争中学习战争，史书上说，如果只从课本上学习战争，会付出40万人被活埋的代价，虽然有夸张的成分，但是大致方向不错。
事实上，整支热火队，真正进化得足够的，似乎只有勒布朗而已。
人员组成上，三巨头加绝对的角色球员这个结构几乎没有改变，说几乎是因为雷-阿伦几乎以一个人的能力给球队带来了一系列阵地战解决方案，是三巨头成军以来，最有意义的一次人事变动。
上赛季的鸟人更像是一支奇袭部队，到今年总决赛为止，似乎都没有被有机地纳入战斗序列的编成，本赛季的比斯利和奥登干脆连奇袭的任务都接不到，只能打扫战场。
战略上，热火前三年都坚持了类似的思路，从防守打起，从外围的强力施压打起，靠防守反击展开攻势。
这两年，随着勒布朗向大前锋的进化和阿伦的加入，热火才在阵地战中有了更多高效率的阵地战配合，虽然不能和马刺相比，不管怎么说整体性确实进步了——但是这个整体性不是建立在战术纪律基础上的，更像是建立在勒布朗的可怕实力、整体天赋带来的高容错率和对战术配合的低依赖度上的。
而在核心球员层面，进化的程度同样有可以讨论的地方。
韦德牺牲了球权，更多关注进攻之外的帮助球队的办法，把自己武器库中所有能在无球场合下发挥效果的招式都用到了最大程度，但是他事实上没有改造过自己的进攻方式，没有把自己往一个“最适合勒布朗”的方向发展，换句话说，他交出了球队当家球星的特权，但没有交出自己。
波什相对磨练了更加适合协助勒布朗和韦德的一些技术，但是波什似乎在改变自己，适应队友的同时，也交出了作为超级巨星的骄傲。
而勒布朗确实存在的一个问题是，他很善于完善自己，但他从骑士时代就不太善于鞭策队友的问题，迄今没有一个解决方案。邓肯也是那种靠行动的球星，但是邓肯有波波维奇。兄弟的存在，显然只会恶化而不会帮助解决这一点。
韦德和波什都在改变，但是减法太多，加法不够；詹姆斯虽然进步了，却不足以抵消韦德波什的减法，与岁月侵袭这双重消耗的压力。在此基础上，自从成军时就存在的全队阵容畸形、詹姆斯和韦德打法重叠、波什缺乏发挥空间的问题，随着年龄提升，绝对天赋的下降，而再一次暴露出来。
如果说今年的热火应该反思什么，这是我给出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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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篮球是不是原子弹的话题上来。
整个系列赛我都没写东西，而且没有给系列赛终结提前准备任何东西，一部分原因是不想败人品，更大的原因是我写不出来。
俗话说关心则乱，我看过的比赛，对比赛进程最没清晰概念的，就是马刺的季后赛，任何一个球迷，事实上这个时候只会关心结果，尤其是当你碰上雷霆和热火这种球队。
如果运气差一点，马刺会不会倒在西决？如果运气差一点，马刺会不会再次饮恨总决赛？虽然我们都知道马刺的战术水平领先雷霆和热火的幅度，比马刺比分领先他们的幅度还要大，但是你是否记得，在今年季后赛之前，季后赛一般都认为是巨星和防守的舞台，不是精美战术配合的舞台？
如果今天的第二节比赛，马努没有决定做一个把全体观众都请到比赛场中央来作为第六个场上球员的突破颜扣，热火会不会有机会把比赛悬念拖到第四节？如果到了第四节真的还有悬念，勒布朗会不会没有退路的第五场打出什么神迹？如果马刺不幸输掉第五场，面对重新气势并且因为赛制改革而在下一场要回到主场的热火，是不是还有充分信心拿下系列赛？
篮球比赛并不像结果显示得那么有必然性。比如球星篮球的问题。
前面提到过热火的战术整体性不能和马刺比，但是过去两年的热火，更加不能和今年的热火比整体性，过去两年他们是总冠军。
靠巨星打球当然不是最赏心悦目的篮球，也不是最“本真”的篮球，但是世界上每一样成功的商品，都不是最艺术的作品，也不是最纯正的精品，而是最能赚到钱的产品。巨星篮球本应该是更容易夺冠的那一种。
比如，巨星和防守是最不容易失误的两样东西，而精妙的配合意味着更多人的参与和互动，也意味着要打出好的效果，就需要所有环节的精密配合。
球星球固然可能低效和难看一点，但容错率高，马刺现在打的比赛，则更容易发生意外，或者遭到干扰，篮球究竟不是足球，篮球场地更狭小，防守的变数更多，而且最关键的是，篮球有控球时间限制。
（当然，这也是这支马刺最不可思议的地方：他们把一种低容错率的进攻演绎成功了。如果这支马刺有什么篮球资产值得被永远铭记，那就是如果你能做到极致，你真的可以凭借训练和执行力弥补天赋的不足。）
所以从某种角度看，马刺赢球也不是完全科学合理的。
造原子弹就不会有这个问题，物理学没有那么大的不确定性，如果你有足够多的实验数据，你甚至可以不需要实际爆炸一颗核弹，只要有足够好的计算机就可以搞定，篮球则永远有意外，更加难以掌控。
所以，虽然前面我批判了热火很多问题，却依然存在以下问题：
热火应该改的到底是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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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没办法回答上面的问题，第一，因为我是个马刺球迷，而且只是个球迷；第二，当年，马刺也遇到过类似的问题，也没能先验地回答这个问题。
我所知道的是，詹姆斯是在和联盟其他任何人一样的篮球场上，遵从这个地球上所有人都遵守的物理定律，在打篮球。虽然有很多因素影响，但无论如何勒布朗不可能违背篮球的规律，用魔法让眼前这支从篮球角度看并不合理的热火变成人员搭配合理，能够更有效地发挥每个人实力的热火队，那种超自然的东西只存在于好莱坞电影里。
这方面马刺最有发言权，马刺在99年夺冠之后近乎解体，在03年夺冠后马上失去了上将，和刚刚打出惊艳表现的杰克逊，在05年和07年冠军之后都尽可能保持了核心阵容，四次冠军，马刺无论是变化还是不变，都没能卫冕，而卫冕失败之后马刺也只是尝试着寻找夺冠的新方案。
热火也需要尝试，去寻找一个新的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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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片文章里提到了商业，提到了原子弹，提到了科学，提到了篮球的规律。
把这些关键词放在一起考虑，会让我们每一个人对这支马刺队产生最高的敬意。
如这些关键词所述，在一个靠商业规则支撑起来的联盟，在一个以眼球为销售资源的行业，有这么一群人，以一种最不急功近利的方式，违背夺冠靠巨星的基本规律，靠着难以想象的牺牲、努力、信任、默契、执行力、渴望，弥补了天赋上的差距，打出了最精美、最高级、最科学的篮球，完成了一个最不科学的目标。
这样一个童话般的赛季，决不是理所当然如此结尾的。
[ 此帖被zuki在2014-06-16 19:32修改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