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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境是思想的表现
问：某专业人士曾对我说，做梦和人在白天思考、做事一样重要。我自己也发现，若是晚上没做梦的话，我在平日里就会感觉压力大、情绪紧张。姑且不用他们的术语，用我自己的话说就是，那些专业人士坚持认为，人在进入睡眠的某个阶段时若眼睑运动，就表明他在做梦，这些梦可以松弛紧张的神经，让大脑澄明、清醒。我现在想知道的是，与您经常提及的头脑沉静状态想比，随各种梦境而来的身心平衡感是不是更能给生活带来和谐呢？我还想知道，为什么梦呓是象征符号的一种呢？
克：语言本身就是一种象征符号，我们早已经习惯于解读象征符号，只是我们自己并未察觉而已。我们通过树的意象，即树的象征性符号去观察树，通过邻居给我们的印象去认识邻居。显然，对任何人来说，不借助意象、意见或结论等象征符号直接看待事物，都是非常困难的。象征符号在我们梦中可以发挥很大的作用，但他们往往又有很大的欺骗性和危险性。我们意识到梦的含意就隐藏在这些符号之中，设法对其解读，却又总是感觉含义模糊。看到某物，我们不由自主地用语言表达出来，但当时并没有意识到语言其实也是一种象征符号。所有这些都表明，人们在技术问题上可以直接沟通，但在人际关系和认知中却往往避免直接交流，是不是这样？当某人打了你，这属于直接接触，你无需借助符号。而非常有趣的是：如果没有语言和象征性符号，头脑拒绝直接认识任何事物，甚至拒绝认识自己。你说，我们的生活中充斥着象征符号，梦只是象征性变化过程的一部分。不借助语言、偏见、结论和象征性符号，我们不可能直接而迅速地认识事物，其中的原因很明显：这是部分以自我为中心的活动，这一过程中交织着防卫、抵制、逃避、畏难等各种情绪。大脑活动可以被看作是写成了密码的反应，各种梦境都是具有象征意义的，即使是醒着，我们也无法直接对事物作出反应或认识其本质。
问：那么在我看来，这是大脑所固有的一项功能了。
克：“固有”意味着永久、不可避免和持续性。当然，任何心理状态都会改变。只有大脑为了维护机体安全运转而持续发出的深层次需求才是固有的。象征性符号是大脑保护自我的一种手段；它体现了思维的整个过程。“我”只是个符号，并非实体。在创造了“我”这一象征性符号以后，大脑用自己的结论和公式自我认知，之后保护这个“自我”，而这正是一切痛苦和悲伤之源。
问：那么，我如何才能避开这些痛苦和悲伤呢？
克：当你问“如果避开这些痛苦和悲伤”的时候，其实你还是执着于“我”的概念，这个概念是虚拟的；这样一来，你就变成了与所见之物相分离的另一个事物，对立由此产生。
问：我可以过几天再过来继续跟您探讨这个问题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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问：您说的真好，我又来了。能从上次我们结束的地方开始吗？上次我们谈到梦中的象征性符号。您指出，我们都依赖这样的符号生活，按照个人喜好对其进行解读，不仅梦里这样做，日常生活中也是如此；这是我们的习惯性做法，如何解读我们所接触到的象征性符号和形象是我们行为做事的基础。奇怪的是，那天和您谈话之后，我的梦境发生了特殊的变化。我做了个令我非常不安的梦，我在梦中即时对梦作了解读，这是个同步化的过程；做梦者同时也是解梦者。之前这种事情从未在我身上发生过。
克：我们醒着的时候，总有一个和被观察事物分离的观察者和一个与行动脱节的行为者。同样，也存在一个与梦境脱离的做梦者。他认为梦境与自身是脱离的，因此需要对其进行解释。但是，梦真的是和做梦者脱离的吗？真有必要解读这些梦吗？当观察者就是被观者的时候，还有必要对之进行解读、判断和分析吗？其实，这些行为只在被观者和观察者不同的时候才具有意义，理解这一点至关重要。我们将被观察的事物和观察者做了区分，由此不仅产生了解读的问题，还产生了矛盾，并随之而来了很多相关问题。事实上，这种区分是种假象，在群体、种族、民族之间所做的区分都是虚假的。我们都是肉体和精神的结合体，原本是不分姓名、没有标签的。当我们的标签变得重要的时候，分裂就产生了，战争和其他各种纷争也就纷至沓来。
问：那么我该如何理解我所梦到的东西呢？我的梦必然隐藏着某种重要意义。我梦见了某个特定的人或事，这难道只是巧合吗？
克：我们确实应当用一种完全不同的方式来看待这个问题。真的有什么东西需要去理解吗？当观察者认为自己与被观察事物不同的时候，那是他试图理解在他身外的东西。这一过程在他脑中持续进行。当观察者和被观者合二为一的时候，其实已不存在理解的问题；只要观察就够了。你说，在梦中一定有需要理解的东西，否则就不会有梦了。你说梦暗示了人们希望理解但却没有解决的某些事情。你用了“理解”这个词，而在这个词里实际包含着双向过程。你认为存在一个“我”，有一个需要被理解的物，但是在实际中，这两者是相同的，是一体的。因此，你寻找梦中含义的这种行为本身就是矛盾的。
问：你认为梦境是人类某些思想的表现吗？
克：很明显是。
问：我无法理解如何用您所描述的方式看待梦境。如果梦根本没有重要意义，那它为什么存在呢？
克：“我”是做梦者。做梦者希望在自己所创造或者说想象出来的梦境中发现意义，因此做梦者和梦都成了梦，都是不切实际的。对于做梦者，即认为自己与被观察事物分离的观察者来说，不现实的东西变成了现实的。解梦的所有问题皆因行为者和行为本身的分离而起。
问：我觉得越来越困惑了。我们可不可以换一种方式把刚说过的再捋一遍？我把梦看成是我思想的一个产物，与思想关系密切，但看起来，梦仍然是产生于我们不太了解的思想深度，它们好像是在暗示活跃于头脑中的某些东西。
克：并非只在你的头脑中存在这些尚未被发现的东西，思想和意识是人类共有的：你的思想就是全人类的；你的意识也是全人类的。当你将人类的思想特殊化为自己思想的时候，你是在限制它的活动。梦境由此产生。观察者是局限性的体现。头脑完全清醒，那说明是在没有观察者的情况下观察。任何区分都是一种局限。当“我”，这个观察者和做梦者，把自己区分成“我”和“非我”的时候，就会出现包括梦和解梦在内的很多问题。观察者永远是有局限性的，因此在任何情况下，你只能部分理解梦境所体现的价值或意义。所以说，梦永远都是不完整的表达，从来不是所有。
问：为了了解月球的构成，我们从月球带回来一些碎片。同样，我们也可以试着通过审视梦中的片段来理解人类的思想。
克：头脑所表达的只是思想碎片而已。每个碎片都以它特有的方式表达。并与其他碎片所表达的相矛盾。不同的梦境，不同的行为、不同的欲望之间也都是彼此相悖，人类的思想总是处于这样混乱的状态。头脑中的一部分希望了解另一部分，比如一个梦，一个行动，或一种欲望。因为，每个碎片都有一个观察者，也都有各自的行动；之后，出现了一个超级观察者，希望将他们全部统一起来，而这个超级观察者也同样是个思想碎片。梦境正是在这些对立和分裂之下产生的。
因此，真正的问题不是去解读或理解某个特定的梦，而是认识到这些许多碎片其实都包含在一个整体之中。然后，你就可以将自己看做是一个整体。
问：先生，您的意思是不是这样的：人应该在生命的整个进程中去体验，人应当注重生活的整体，而不仅仅是某个家庭的生活、某项事业，或是生活中其他任何个别的部分？
克：意识属于全人类而并非某个特定之人。如果意识只针对某个特定之人，就会产生分裂、争端和战争这类复杂问题。在醒着的时候，如果人可以意识到存在与人类社会中的整个生命进程的话，那梦的存在也就没什么必要了。这种整体意识和专注结束了分裂与分歧。当头脑中不再存有矛盾，也就完全没了做梦的必要。
问：您所说的的确为我认识许多事物打开了一个全新的视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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