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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是也画画

 妹妹图书馆123 2014-06-30

一、

宗教给予人宁静的心。

艺术也是同样。

譬如绘画。

 

铺开一张生宣纸,毛笔沾满水,笔尖染上墨汁,或者是稀释的丙烯,在纸张上滚动,石块和云朵就出了形状,再勾勾画画,内心的场景就贴切了。

 

学画是因为文字不能表达更多。

学画,学的当是技术,譬如人的眼睛要怎么画?手臂和衣服的褶皱要如何弯曲?那苍凉的远方要如何四季传唱,只能自己去写下。

技术是共同的,精神是自己的。

倘设一幅画打动了你,那么,这幅画一定是在你梦中缠绕过。

 

炭笔,彩色铅笔,再换成布面丙烯,不同的颜料混杂在一起,可以调试出不同的色泽,犹如心灵的冲击,总是有着千万种格式,不同的火光可以照耀不同的脸庞,相同的月光下,行走着不同的灵魂。

 

听一首珍爱的歌,浑身起了鸡皮疙瘩。这是一种共振。

看到一幅画,亦是寒气直冲头顶,脊梁骨变得冰凉,那么,这幅画就属于你,它已经完全征服了你。

花钱买回来的画,身体属于你,在画里邂逅相通的灵魂,画家的心属于你。

也许你们并不相识。

但通过画面,他走进了你的心。

你不说,他永远不知道。

 

学画。

坐在一个画师身后,他如同大多数艺术家,蓄着长发,沉默寡言。

我把他叫做画师,就像宫廷画师,总有着古典的意味。

一个画师,没有组织也不愿意商业化,他总是按照自己的心灵行走,他的物质清贫,灵魂丰盛。

教师,如同布道者,他应该是你内心真正认可和欣赏的人,艺术,只与灵魂有关。

他在前,我在后,抬头可以看见他画到了哪一步,低头,拿着画笔,我的手在布面上移动着。

他会走过来,看看我,接过画笔,涂抹一些我不能抵达的地方,然后,沉默着,走到他的画架面前,坐下来,拿起画笔,蘸一点丙烯,又蘸一点水,在破掉的陶瓷盘子里摊开,眼睛看着画布,笔伸了过去。

 

画画的时候,喜欢音乐。

大多数时候,是新世纪,有olivr shanti karunesh,何训田,蔡琴,偶尔听老狼,《音乐虫子》、《流浪歌手的情人》,单曲循环,一直到一幅画完成。

 

我总是在梦里,见到那些荒芜的场景,孤独,冷清,下雪的山野,树枝和树干一起冰凉,满天雪花飘落下来,落在我的手心里。

会梦见无法用文字表达的远方。

很晚的夜里,我会起身去画室,打开画室的门。

那咔擦开锁的声音,在夜色中,非常清脆。

走进画室,把背包放在木桌上,关起门,打开音响,提一桶水,调试颜料,开始了。

音乐总是如同流水蔓延在地面上,蔓延在我的身体里。

安静的月色,照着荒芜的脸庞,画室里的灯光敞亮着,我站在窗户面前,看着月色发呆,一会,又回到画架面前,丙烯干了,兑上水,重新开始。

夜风吹过,天快亮的时候,下雨了。

一个人躺在长椅上,睡着了。

 

我想作出与生存无关的表达。

与心灵有关。

苍凉的远方,心的痕迹,世俗未曾磨灭的纯粹,天空的雪花和手心里的太阳,都是你愿意望见的星斗。

灵魂无论绕行多远,终究会回到原点,哪怕是一去三十年。

 

想要回到最初。

可是还能回来吗?我不知道!

 

 

二、

不喜欢太过鲜艳的颜色。

 

喜欢灰蒙蒙一片,或者是苍凉悲壮的风景。

 

白色,黑色,丙烯在油画刀的蹂躏下,有了灰色的底色,哦,黑色的树枝树干,雪花堆积在树干上,午夜里歌声招摇,一夜之间,那布面上,就有了内心的风景。

 

雪花是丙烯兑水飞溅上去的,干透了,就成了天空中飘落的雪花。

 

一个女孩得了癌症,需要筹集医药费,我把几张随手画的画挂在网上,一个小时里,全部被抢光了。

 

拿着钱去银行。然后回家。

心里有一点难过。

 

至于文字,报社和杂志发表之后,它还能存在于我的电脑里,打开能够看见,它永远属于我。

绘画,只有一张,或者一副,别人拿走了,也许你就再也见不到它了。

我一直把作品视为孩子。

酝酿,触发,创作,这个过程就是怀孕的过程,当你看见作品完成的时候,宛如见到新生的婴儿,对视那双蓝滢滢的眼睛,任何分娩的阵痛,都会抛之脑后。

孩子走了,内心总会难过。

也许我再也见不到它们了。

只有拍摄下来的照片,让你睹物思人。

画家刘和焦曾经跟我说:当年为了生存,卖掉几张画,过了好些年,想起来依旧会难过。

 

有时候我觉得绘画是用来挂满屋子和心灵的。

那么多的画,都是内心的衍生物,看着满墙的画,那该是一件内心丰满的事情。

 

更多的时候,画家为了生存,不得不把画卖掉,换来衣服和水,颜料和画纸。

就像把自己的孩子卖掉一样。

他们的心情,大约也会像旧社会养不起孩子的贫穷农妇,拖着虚弱的身子,留着眼泪追着人贩子走出很远,而手里捏着的几个铜板,早已汗津津。

 

还有一些索画的人。

他们以为画画是手艺,随便两下,就可以画出一张贴在墙上的花开富贵。

我很厌恶这些人。

一个朋友,被人索画,无奈送了一幅,不停地交代来人:一定要装裱起来,拍一张照片,发给我看。

他的潜台词是:这是我的孩子,我不要你的钱,但是你一定要爱他。

 

我想起了文特森梵高。

他留下的大量的画,就是他的血肉。

这些画没能养活他,麦田上的乌鸦飞走了,他把灵魂运行的轨迹留给了这个世界。

 

一个艺术家若能按照自己的内心去生活,那他的作品应该是珍贵的。

为了生活,很多人画了别人内心的画。

这就是纠结。

好在艺术品是可以商业化的,画家若是遇到好的经纪人来打理,说不定可以个性和衣食两得。

 

可是有多少艺术家有得起经纪人。

艺术,太难,选择了艺术,也就选择了清贫的生活,这样的生活有可能是一辈子。

 

我认为穷可以涵养一个艺术家的灵魂。而金钱会玷污他们的灵感,让他们的作品里充满了商业的味道,甚至让他们疯狂。

 

人穷到一定的时候,宁愿疯狂。

 

 

三、

 

画画和女人化妆是有共同的地方的。

 

在出售绘画工具的小店里,寻找我要的东西。

油画刀,丙烯原料,宣纸,长长短短的油画笔,炭笔,大堆大堆,像一个热爱化妆的女人刚扫了货,心情亢奋地把东西搬上车,回家。

 

我坐在画架面前,临摹了一个女人的脸,往脸上添加油彩。

 

猛然想起来,女人清晨起床,梳洗打扮的时候,也是坐在镜子面前,从各种瓶瓶罐罐里抠出膏脂,涂抹在脸上,又上粉底,描眉画眼,抹上口红,穿衣出门。

 

我描绘着这个女人的脸,完毕,想要找一把刀把她的脸轻轻取下来,敷在自己的脸上,这是画皮的意义。

 

化妆的女人,晚间回家,用卸妆油把脸上的油彩卸掉,又回到了一张真实的脸。

 

一张只有自己和枕边人可以看到的脸。

 

四、

我总是在画一些苍凉的东西。

 

荒野。杂草。雪山。古树。或者是一望无际的孤独。

 

有人说,你心里想的是什么,你画出来的就是什么。

 

灰色的调子。纯用黑白二色调试。

 

大多数时候是听着音乐画画的。

 

通常是许巍的加长版《天鹅之旅》或者是oliver shantiengima的音乐。

 

我会一直重复着同一首歌,以此保证心境和画笔停留在同一种状态中。

等一幅画完成,再换另一首歌。

 

有时候我累了,靠在沙发上,睡着了。

醒来,又继续画。

 

白天。我总是在想着今夜要画什么。夜里,我又总是想着要画些什么。

纠结好了之后,就坐在画架面前,听着音乐,开始。

 

深夜里,画完画,我坐在餐桌面前,听着音乐吃东西。

加上一杯热牛奶。

 

屋子里很安静,窗外有车辆轻声驰过。

吃完东西,已是午夜,上床睡觉。

 

 

五、

出门写生。

 

登山包里,装满了我的工具。

 

画笔、纸张、画板、折叠画架、折叠水桶、颜料、还有折叠的椅子。

 

他们总是寻找风景秀丽的地方。我总是寻找苍凉的感觉。

 

从溪边提来一桶水,放在板凳面前。

 

对着一截老树桩开始动笔。或者对着远处的芦苇丛发上半天呆,再提笔。

 

有时候我会跑进树林,在人们的目光中消失不见,在树林里穿越,裙子挂在树桩上,扯开一个破掉的口子。有时候双脚踩进泥潭里,我害怕,以为是沼泽地,结果真是沼泽地,腿拔出来的时候,上面粘着好几只蚂蝗。

 

蚂蝗很吓人,需要镇定,拿出野外用的放风打火机,点着,去烫伤蚂蝗,它们挣扎,顺利脱落我的腿。

然后,我回到画架面前,重拾画笔。

 

惊悚的奇遇,也会进入画面。

 

 

 

 


桑田,80后女作家,策展人,喜欢音乐、绘画、旅行,曾任职大专法学教师、网站编辑、文化公司策划专员、摄影师,现就职于媒体。

1985年春天出生于云南昭通某乡村的书香门第,祖辈是当地道士兼私塾先生,自幼喜欢文学,高中在报刊杂志上开始发表文章,大学时代接触互联网,利用互联网发布作品,继而转战各类报刊杂志,题材多围绕现代人的感情、信仰、人性、世俗生活,探寻精神与世俗的关系,兼具审美和批评。文风多变,常有阴阳两种风格,前期作品尖锐深刻,阴郁颓靡,中期文风开始发生转变,趋于柔和,有着冲击人心的力量,在互联网拥有大量读者群。

认为一生中对自己影响最大的是父亲,父亲的支持是自己逐梦的最大动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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