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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色通鉴:五胡乱华时代的杀戮战场(3)

 shisanzhi 2014-07-13

张宾又进言道:“如今我们占据了邢台,王浚、刘琨深感威胁,恐怕我们的城防工事尚未建好,粮草储备尚未充足,两个敌人就来了。应当迅速收集粮草备战,同时报告皇帝,说明我们镇守此处的意图,若有缓急,也能得到朝庭的支助。”

石勒分遣诸将进攻邢台的周边地区,郡县政府和筑垒自保的民众武装,多数都不战而降,纷纷运送粮食到邢台。

现在另一股敌人需要认真对付了。在邢台东面几十里之外的任县,有一股流民性质的武装政权盘踞在该处,领头人一个叫游纶,一个叫张豺,有数万人马。对石勒来说,敌人的人数不是问题,关键是他们已被王浚收编,弄不好会导致与王浚的提前交战。不过,石勒很清楚,王浚的到来是早迟的事,如果不先消灭这股力量,一旦正式和王浚开战,形势就会很被动。所以,石勒绝不允许事态发展到那种程度,他命令夔安、支雄等七将率军迅速攻取任县。

战争很少会出现力量均衡的对决,如果没有压制性的力量就和敌人交手,那无疑就是拼命。王浚自然不屑干这种事,所以,只要他一出手,其对手从己方的兵力数量就能推算出他到底有多少人马了。

王浚并没有给予石勒消灭游纶、张豺的时间,也没有兴趣和石勒在任县进行无关紧要的增援性战斗,他直接命令大军开到邢台城下,向石勒的根据地发起攻击。和以前对付成都王颖一样,他集结的军队除了自己作为华北地区最高军政长官所辖的直属部队外,还联合了段部鲜卑政权的五万大军。他的直属部队由部将王昌为总指挥;鲜卑部队由其首领疾陆眷以及疾陆眷的兄弟段匹磾、文鸯,从弟末柸率领。

石勒的军队才攻破任县的外围防御工事,王浚的大军就到达渚阳了(渚阳,地名难考,一说绛水之北)。石勒立即命令回军保邢台。此时,邢台的城防工事尚未完固,石勒命令在城外设置栅墙,挖掘沟堑。不过,他并不指望这些土木结构的东西能够承受敌军的冲击;况且他也从来都没有坐等敌人上门的习惯,他命令诸将轮番出战疾陆眷。

出师很不利,诸将又轮番败阵回来。疾陆眷胆气愈壮,开始大造攻城器械,着手攻城了,这更增了石勒部众的恐惧。石勒召开军事会议商量对策,他说:“现在敌众我寡,朝庭的增援部队不仅未能及时赶到,粮食也没有了,恐怕孙子、吴起复生,也无济于事。我要挑选精兵锐卒,和敌人在野外决一死战,你们看怎么样?”众将都提议说:“不如坚守城池,使敌疲于攻城,待到其撤退时,我们再乘机反攻!”这个方案太一厢情愿,一旦敌人合围,城又守不住,到时就满盘皆输了,石勒没有采纳。

张宾、孔苌说道:“鲜卑部族中,段氏最为勇悍,而段氏部族中又以末柸为最,其精兵锐卒尽在末柸麾下。据探报,疾陆眷下一步将从邢台北城发起进攻,他们此时连胜几仗,已有轻敌之心,认为我们不敢出战,必然懈怠;我们最好将计就计,故作胆怯,同时在北城开凿二十几道突门,待其前来,阵形未定之时,出其不意,直冲末柸帐前,只要击败末柸,其余之敌就不攻而溃了。”

突门即突击之门,是在城墙内侧凿出通道,外留五六寸厚,军队隐藏在通道后面,可以迅速凿开余下墙面向敌人发起冲锋,通常能出奇制胜。当然,倘若突击遭到失败,城池也就再难防守了,所以这是个孤注一掷的做法。

另一方面,张宾、孔苌选择攻击敌人最强部位的策略似乎也有违常理。兵家讲求避实击虚,即所谓的先打弱小之敌,而他们现在却专拣硬骨头啃,这恐怕比开凿突门更为出其不意了。也许他们的想法是:其一,既然是出其不意,那就要尽可能的争取战果最大化,现在城池都凿烂了,如果不能取得决定性胜利,最终也难逃失败;其二,强弱之势是相对的,虽然末柸部众强悍,但我集中所有力量于一处,我就比你更强悍,同样也能打垮你!正所谓兵无常势,水无常形,只要能因敌制胜,就是真正高明的战法。石勒觉得这个方案要比自己打算的和敌人野战交锋的方案高明得多,立即实行了。

不久,疾陆眷果然进攻北城。石勒终于松了一口气,现在所有的工作都做好了,万一敌人偏偏不从这是进攻,他们的反击计划就统统泡汤了。

疾陆眷率军到城外,开始调整战斗队形。这是一个耗时过程,几万人不可能立即就能找到自己的战斗位置,于是有些人干脆丢下兵器躺在地上休息了。石勒等待的就是这个时机,他一声令下,所伏精兵立即打穿突门冲杀出去,孔苌亲自率军杀到末柸的指挥帐前。

末柸果然勇悍,被打个措手不及居然还能岿然不动。孔苌见士卒死伤太大,知道失败了,只好回撤。末柸乘机发起反冲击,一直杀到石勒的营垒里面。

末柸的勇悍明显出乎疾陆眷的意料,因为疾陆眷麾下的部队此时连阵形都没有排好,根本无法接济他。末柸此时才发现,他的反冲击突然变成了孤军深入。

时机稍纵即逝,石勒登城亲自擂鼓助威,士气大振,终于生擒末柸。

疾陆眷知道糟糕了,下令撤退。孔苌乘胜追击,斩杀三十多里,敌人尸横遍野,获战马五千匹。疾陆眷收保散卒,退屯渚阳。

石勒擒获了末柸,派遣使者求和于疾陆眷。疾陆眷答应罢兵,兄弟文鸯不同意,劝谏说:“我们不能因为末柸一人之故就放弃即将到手的胜利;况且罢兵后,王浚那里不好交待,恐怕会招来后患。”疾陆眷不知他所谓“即将到手的胜利”从何说起,好像他看不见军队遭到重创,已无力再战这个事实,所以不理他。

疾陆眷给石勒送去战马和金银珠宝,并以三弟为人质,表示愿意和解。而石勒这边,众将都不愿和解,劝石勒杀掉末柸。石勒说:“段部鲜卑在整个鲜卑部族中最为强盛,与我素无仇怨,只是受了王浚唆使。今杀一人而结下一国之怨,是不明智的。放了末柸,他自然对我感恩戴德,从此必不再为王浚所用了。”于是释放了末柸;对疾陆眷更以厚礼相赠。做完这些,又派石虎到渚阳与疾陆眷结盟,

石虎与疾陆眷可能一见如故,结盟之后又结拜成兄弟。这样,王浚直属部队的总指挥王昌,知道独木难支,引兵回去了。石勒又专门设宴招待末柸,收他为义子。末柸在回辽西的途中,每天都要向南遥拜石勒,从此忠心归附。

于是,任县也不用去攻打了,游纶、张豺派人前来乞降,石勒下一个目标是河北冀州,要暂时休整部队,所以接受了。

在整个邢台战役中,石勒没有获得朝庭一兵一卒的援助,不过幸运的是,被张宾视为强敌之一的刘琨同样也没有出现在这个战场上。事实上,他以后也不用担心刘琨了,因为几乎与此同时,刘琨的根据地晋阳,遭到了一次沉重打击,他从此一蹶不振了。

起因是这样的:刘琨不仅擅长诗文,而且还是个音乐爱好者。有个叫徐润的人因为精通音律,深得刘琨的喜欢,被刘琨封为山西太原的行政副长官。刘琨的高级部将令狐盛不高兴了,几次跟刘琨讲治国方面的大道理,刘琨不听,反而受了徐润的唆使,把令狐盛杀了。令狐盛的儿子令狐泥逃到汉国,向刘聪泄露了刘琨的军政方面的机密,希望能出兵为父亲报仇。刘聪大喜,派遣刘曜和儿子刘粲,以令狐泥为向导,率军攻伐刘琨。

刘琨派部将郝诜、张乔领兵抵御,自己到其它地方集结兵力,又派人向拓跋鲜卑的首领猗卢求救。

鲜卑部族出名的有五部,分别是宇文鲜卑、拓跋鲜卑、段氏鲜卑、慕容鲜卑、乞伏鲜卑。和石勒鏖战邢台的是段氏鲜卑;即将登上这个历史舞台的是慕容鲜卑;至于在接下来建立北魏王朝的就是此时刘琨前往求救的拓跋鲜卑。

郝诜、张乔根本不是刘曜的对手,他们的抵御一战而败,两个人都死在军中。刘曜趁虚袭取太原,太原的军政长官们望风投降。令狐泥进城后第一件事就是杀了刘琨的母亲为父亲报仇。刘琨还救太原不及,和身边数十个骑兵逃往河北正定县。

拓跋猗卢的援军终于出动了。他以儿子六修、侄儿子普根、将军卫雄等为前锋,率军数万进攻太原,自己亲率二十万大军为后继;同时刘琨收合散卒数千为之向导。刘曜没想到刘琨会引来如此强大的援军,措手不及,与其战于汾水之东。

刘曜兵败,身中七创,从马上跌下来。部将傅虎把战马让给刘曜,让刘曜逃走。刘曜说:“你赶快骑着马自己逃走吧,我身受重伤,要死到这儿了。”傅虎哭道:“我傅虎承蒙大王赏识提拔,现在正是效命之时。且汉室初定基业,天下可以没有傅虎,但不可以没有大王!”于是扶刘曜上马,驱其渡汾水,自己返还敌阵,力战而死。

刘曜入太原,与刘粲大掠一通,然后从山西平定县的蒙山回撤。拓跋猗卢率军紧随其后,在蒙山西南的蓝谷追上,大败汉军,斩首三千多级,尸横数百里,唯有刘曜、刘粲领了部分残军得脱。

拓跋猗卢大获全胜,为示庆祝,他率军到寿阳县的寿阳山打猎,所打的猎物之多,把皮和肉分开展示,以致于染红了整个寿阳山。史书没有明确记载寿阳山上的猎物是什么,但历史上另一则关于拓跋猗卢的记载足以说明他的残暴性格。拓跋猗卢用法严酷,部落里的老百姓犯了法都是自赴刑场送死,倘若不按时到达,其所属部落的人就统统处死。有一家人,扶老携幼地走到路上,熟人问:“到哪里去啊?”回答说:“到刑场送死去!”根本不需要官兵押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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