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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代祖制，每月初一日，由文书房请旨，传宣谕一道。圣喻由顺天府尹率宛平、大兴两县知县（北京城归宛、大两县分署）自大内领出，至承天门桥南（即今天安门金水桥南），召两县耆老（德高望重之民间长老）当面谕之，再由各位耆老转述乡里。宣谕每月一行，惟十二月、正月天寒地冷，农事未兴，百姓修养过年，皇帝无话。（个别朝十二月亦有话） 成祖朱棣迁都北京后，此制度为历朝皇帝恪守。其用意在于由京畿首善之地将圣谕达布天下，俾众周知，使四海九州如在宇下沐面命耳提之圣恩。永乐至正德近百年间，宣谕制尚郑重其事。至嘉靖、隆庆末，京畿百姓困敝，宛、大两县耆老对每月进城一次颇觉吃力，常称病不至，即雇一些闲杂人等顶替应命，名曰“倒包”。如此，乡间里长百姓对圣恩圣德无从得知。宣谕渐失初衷，或流于形式。 明代历朝皇帝宣谕多涉农事，语词口气完全家常白话，无长篇大论，无套话虚言，无弄姿作态，无恫吓厉辞，当然亦无思想主义。惟以谆切告诫，宛如家人父子。无论听读，入耳悦目。笔者录几年“宣谕”如下。 正德十四年（1519）： 二月，说与百姓每：各务农业，不要游荡赌博。 三月，说与百姓每：趁时耕种，不要懒惰农业。 四月，说与百姓每：都要种桑养蚕，不许闲了。 五月，说与百姓每：谨守法度，不要教唆词讼。 六月，说与百姓每：盗贼生发，务要协力擒捕。 七月，说与百姓每：互相觉察，不许窝藏贼盗。 八月，说与百姓每：田禾成熟，都要及时收敛。 九月，说与百姓每：收了田都要撙节积蓄。 十月，说与百姓每：天气向寒，都着上紧种麦。 十一月，说与百姓每：遵守法度，不许为非。 嘉靖七年（1528）： 二月，说与百姓每：养生全靠着谷粟，不要懒惰农业。 三月，说与百姓每：农家须要勤力，不许耽误时月。 四月，说与百姓每：各安本分，不要生事害人。 五月，说与百姓每：各务生理，不要闲过。 六月，说与百姓每：各保身家，不许指称诓骗财物。 七月，说与百姓每：田禾收了，务要撙节用度。 八月，说与百姓每：不许将耕种田地投献势家。 九月，说与百姓每：秋成后须要积蓄多馀粮石，以备荒歉。 十月，说与百姓每：天气寒了，父母年老的，好好奉养他，莫教冻馁。 十一月，说与百姓每：都安分守法，贫的不要歹勾当，富的不要骄奢。 嘉靖九年（1530）： 二月，说与百姓每：都要种桑养蚕，不许闲了。 三月，说与百姓每：孝亲敬长，不许忤逆，犯了不饶。 四月，说与百姓每：耕牛出力最多，不许私自宰杀。 五月，说与百姓每：田苗发生时节，着上紧耘锄。 六月，说与百姓每，男耕女织，务要各勤生业。 七月，说与百姓每：田禾成熟，都要及时收敛。 八月，说与百姓每：收获了田禾，都要爱惜积藏，勿贱弃了。 九月，说与百姓每：各务生业，不要游手好闲。 十月，说与百姓每：农工已毕，各务生理，不要游手好闲。 十一月，说与百姓每：如今正当闲暇，宜预修农器，以备来岁之用，勿得违误。 十二月，说与百姓每：罢工程已歇，节次说的言语，都要依着行，不许怠慢了。 隆庆二年（1568）： 二月，说与百姓每：目今土脉润泽，都要种耘。 三月，说与百姓每：上紧布种勿迟。 四月，说与百姓每：田苗发时，用心看守。 五月，说与百姓每：少放六畜作践。 六月，说与百姓每：田禾成熟之时勿慢。 七月，说与百姓每：用心将此收敛。 八月，说与百姓每：将成熟子粒入仓。 九月，说与百姓每：收割毕日，毋要浪花。 十月，说与百姓每：早起晚眠，小心火烛。 十一月，说与百姓每：夜巡日检，要防不虞。 万历十九年（1591） 二月，说与百姓每：即今春和土润，各宜用心整理农务，毋得怠惰。 三月，说与百姓每：如今春和土润，都要用心整理农务，毋得怠惰。 闰三月，说与百姓每：目今农务时节，都要上紧耕作，毋得怠惰。 四月，说与百姓每：趁时勤作农业，毋得懒惰。 五月，说与百姓每：田苗盛长时节，各务尽心农事，毋得怠惰。 六月，说与百姓每：目今田禾盛茂，各宜尽力农事，不许懒惰。 七月，说与百姓每：如今田禾盛长，都要用心看护，以待秋收。 八月，说与百姓每：如今禾稼成熟，务要及时收获，毋得狼藉。 九月，说与百姓每：目今田禾收成，务要撙节用度，毋得浪费。 十月，说与百姓每：收成既毕各益撙节用度，毋得浪费。 十一月，说与百姓每：如今农事既毕，都要各安生理，撙节用度。 （以上宣谕见沈榜《宛署杂记》。沈榜于万历十八年任宛平知县，亲临十九年宣谕，所记当确） 明代自永乐朱棣起，皇帝每月给百姓说一句话，历经十四朝二百馀年，着实是件不简单的事情。综历朝宣谕主旨，时令农事堪为首要。其馀又及撙节、孝道、守法等细致入微，均为最基本的行为规范，或曰本分。本分二字毫不警人，可它却是最难一以贯之的。一人、一家、一个政府乃至整个宇宙，若都始终恪守本分，这个世界一定不致糟糕。至少笔者以为是。 最后赘言几句上述宣谕中的三个字词。一是撙节的撙，此字尚属通俗。老北京话中就有这个撙。比如说省着点儿花钱，就说“您撙着点儿花”。二是嘉靖七年宣谕中的“势家”，此为成词，指有权势的人家。势家通常与贫家或百姓相对。至少在价值取向上，中国古代对势家是警醒的。正如嘉靖帝嘱咐百姓每的“不许将耕种田地投献势家”。三是隆庆二年宣谕中的“毋要浪花”，浪花亦是成词，在此指任意花费，也就是浪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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