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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载续九〖南国硝烟〗对越自卫反击战

 随缘605 2014-07-16
      史广宁                                  
                                        (二十九)战地相逢、泪洒疆土

  
  在战友们的救援下,本没希望活着出来的我,还是从敌人伏击圈里冲出来了。回到了部队,心情特别激动,而更让我高兴的是,在305高地见到了自2月17日下午分手后,在战场上一直没碰见过的我的连长葛中兴,,战后1979年10月,作为战斗骨干,我上广西军区教导队学习,他被破格提拨为八团一营营长。(正团职)转业河南南阳,指导员熊立新升为营教导员,(正团职)转业湖北孝感、还有同连战友刘建华上桂林步校学习、(正营)转业在广东清源。战友麦庆忠82年(班长)退伍、现深圳市委任职。

  战前,他们都被分派到了各个指挥所。十几天了,我们经过枪林弹雨的“沐浴”、炮火硝烟的“熏烤”和与越军的较量,闯过无数道鬼门关,九死一生,战地相逢,都有一种难以言状的兴奋和喜悦,不管是当官的还是当兵的,都无一例外。
  熊指导员平常待人就是笑容可鞠的,看到我从山下被战友搀扶到山上来,他更是乐了,他指着我对葛连长说:“来来来,长沙伢子、史广宁还活着,他回来了”!
  见到连长、指导员,我无法控制自己,一声“连长、指导员”,话还没完整地从喉咙里喊出来,竟泪如泉涌了。这,是我出境作战十几天来最伤心的一次。
  麦庆忠和从敌人伏击圈里冲出来的同班战友龚义平、刘建华,听到我活着回来了,都从山上跑了下来,帮助那个战友扶着我走到了一片树林的平地里,走到我们连长、指导员的身边,我好像有好多的话要说,可怎么也说不出来。年刚19岁的我,生性就多愁善感,思想丰富,在这个时候我越想越好哭,越哭越伤心!
  指导员和连长则不停地安慰我:“史广宁,坚强些,不要伤感!不要伤感!”不管他们怎么安慰,可那惨烈楸心的场面,那成片倒下的战友使我的心情没法安静,关不住的泪水,像从闸门里放了出来,我对连长、指导员说:“我们牺牲了好多人,张副指导员也没消息。彭副师长、时团长也还在里面。”连长对我说:“是啊,战争远比我们平时相象的残酷、因为我们是军人、为袓国明天的美好!人民幸福、战死沙场是光荣和神圣的职责!祖国不会忘记、人民不会忘记”、还告诉我一个最令我伤心的消息、我们原143师副师长(战时调126师任职)赵连玉在攻打下琅打通广渊经下琅至科甲、硕龙回国道路的任务。于3月8日傍晚在班弄地区组织376团指挥员看地形时被越军狙击,子弹击中头部阵亡。得到此消息、当时真是有如万箭穿心的痛!毕竟我与老赵同吃同住了四个月的美好时光、做了他段段四个月警卫员、临战时他淮备带我去126师、他当时考虑42军126师非战不可、关心我角度不想让我去战场送死!临分别那天、他拍着我的肩膀、说:“小鬼,长沙伢子、你的事我与连长嘱咐了、好好干、等战场上归来再来看你”,谁知道军委一纸公文命令、143撤编、大部分开拨广西前线、留守少部分人员看守营房、当时警卫连留了一个班在广东台山烽火角!我在留守之列!我向连党支部请缨才批准上了战场!连长、指导员竭力安慰着我、但我还是无法面对老赵阵亡的事实、宁愿牺牲的是我呀、我后悔没有陪老赵身边、甚至恨他的警卫员。此诗献给阵亡的老赵和战友们!
 缘未尽,情未了,
   爱?不爱?
   你终是兵戎相见,
   泪洒疆土,
   各为其主,
   斩?不斩?
   一把长剑,打遍天下,
   终是负了他。
   吾听刀剑喑哑。
   长剑闪过的一瞬间,
   鲜血似朱红般轻点。
   汝,终是刺出了那一剑,
   痛,不痛?
   我笑了,
   勉强扯起嘴角,
   几分冷艳,几分妖娆?
   仰天长笑!
   天若有情,我便遵天,
   天若无情,逆天又有何不可?
   此生若已成绝情,
   不羡鸳鸯不羡仙。
   断情断缘非我愿,
   来世轮回吾戒缘。

  连长说:“化悲痛为力量、现在唯一的是去想办法营救副指导、彭副师长、时团长,你好好休息吧”。

  陆陆续续撤到305高地的还有负了伤的我的班长,广西人,当时他的手被子弹打中,战斗一结束就被提为排长,荣记二等功,现转业在桂林市一法院,和三班长,湖南人,现转业在邵阳市。
  按照连长、指导员的吩咐,麦庆忠和战友们把我安排在几棵冠木树下的草丛里隐蔽休息,旁边还有我们的三班长。休息中,由于伤口剧烈地疼痛,我自己拆开了包扎的布条,检查了一下我的伤口,就一个鲜红的枪眼,这在战场上算是轻伤、无关紧要!

  这时,看到同班的战友龚义平,眼前浮现出他从敌人伏击圈里冲出来时那惊险的一幕,我就问他:“你受伤了没有?我看看。”“没有,还好!”他说着,接着他把单军帽递给我看。我看到他的帽子顶部,被子弹穿了4个开了花的枪眼,就是没伤到他半根毫发,真是万幸!!
  时近黄昏,彭副师长被营救出来了,在严密保护下,几个战士用担架小心地抬着。时团长的遗体也被抢了出来。
  我们的心情都沉了下来,暂时用草绿色的塑料布将团长的遗体轻轻裹好,就地掩埋在305高地,为便于日后寻找,在他的墓前做好标记,在他的坟墓左右两边,还同时埋上我团政治部刘副主任和司号长的遗体。有道是:埋骨何须桑梓地,人生无处不青山啊!在血腥的战场,我们没有什么礼仪,官兵们对牺牲战友唯一的情感表达,就是化悲痛为战斗力,带着满腔怒火,杀尽疆场顽敌!
  几天后,部队又把团长的遗体挖出来送回了祖国,他魂归故里,长眠在祖国南疆的烈士公墓。
  我部抢占并撤守305高地后,下午4点时分,我团指向师指报告了我部的伤亡情况和对1、3营去向还不明的情况,并请示下步部队的行动。在等待师指指示的同时,据侦察情报得知,越军可能要对我们撤守的305高地实施炮火袭击。由于我们提前得到了这一情报,我方紧急呼唤炮兵,抢在敌人炮火准备之先,我方的炮火向越军阵地采取了先敌开火!

 

                                                                                   (三十)安详睡去的战友

  隆隆的炮火,划过如血的黄昏,呼啸着扑向越军阵地。我们不少的战友爬到高地的顶端,争着从望远镜里看热闹,只见越军的阵地升起了一股股浓烟,个个兴奋地喊叫起来:“打中了!打中了!敌人的一个油库被摧毁了!”在下面隐蔽休息的我,也很想看看那热闹的场面,可由于脚不能行动,只好在心里分享着那战斗的喜悦!
  在我军炮火准备的时间里,伤员们基本被营救了出来,就我们的副指导员还没有消息,我不停地向连长、指导员打听着他的情况。后来,从伏击圈里出来的战友说:“指导员还在伏击圈里,他,已经牺牲了!”
  听到他牺牲的消息,我们心如刀绞,在高地用望远镜对刚才遭伏击的地点进行了搜索,对躺在那里的每一个战友来回看了又看,个个已没了生还的可能了,都静静地躺在那里,显得那么安祥。
  不知是我连哪个战友叫了起来!说他看到副指导员了。起初说他牺牲了,我还真不愿意相信!这次,说看到他了,他就和其他牺牲的战友躺在一起,他手上原来带着的手表也不见了!我的心一下子又沉痛了起来。
  据当时和他距离很近的战友介绍,在部队遭到越军第一波袭击时,他还没有牺牲的,他还不停地招呼旁边的战友注意隐蔽。在敌人第二波袭击中,部队正突围撤退的时候,他一边招呼前面的几位战友快跑,自己则在后面跟着掩护,在敌人密集的火力下,他不幸中弹光荣牺牲!
  副指导员是一名优秀的共产党员,一位称职的军人,一位很好的领导,一位经得起生死考验的战友!在几天几夜的穿插战斗中,他不仅给了我许多的关爱,同时也对任何一个士兵都充满着爱心。这种战友情比金子更纯真,更珍贵,这是当今那些靠金钱利益和相互利用维系起来的“友情”所无法比拟的。
  在305高地,我们整个连队的官兵战友都为他的牺牲感到深深的悲痛!连长、指导员的双眼涌出了伤心的泪水。因为几天来,我们连队牺牲了一些战士,有两个排长被打散失去了联络,而排以上干部光荣牺牲的就我们副指导员。并且他是少有的几个被批准转业而又留了下来的干部中的一个。他牺牲的情况、遗物、遗书在四个月后才通知远在广东的当地政府和他亲属,因为我们从1978年11月接到军委的作战命令起,就全部停止了与家人和各方面的通信联系,直到战争结束才恢复。
  通过在战场上几天几夜和他出生入死的相处,我从他身上学到了不少东西:他舍小家,为国家,毅然放下转业的行装,服从党和国家、人民的需要,开赴前线,投入战场;他不怕牺牲,英勇战斗,时时处处把生的希望让给战友,把死的危险留给自己;他爱兵如子,平易近人,对同志真情相待。他以自己的崇高品质,树起了一代中国军人风范!
    我们在战壕中行走,空气清凉而新鲜。 
  我快速地奔跑,在心里默默呼唤。
  这一草,一木,都镌刻着生命的消亡。
  每一粒的泥土,都被鲜血浸泡过
                                                                                                    (三十一)阵地防御

  我方的炮火持续了20多分钟,越军的阵地被彻底摧毁了!伤员们全部撤到了305高地,敌人的伏击圈里,我们牺牲的战友还在静静地躺着。
  部队和伤员稍安顿下来后,团指在305高地简短地开了个会,商量由一个副团长接替团长指挥。
  部队已经几天几夜的连续穿插作战,没睡过一次觉,没吃过一粒粮,体能发挥到了极限。后勤保障还没跟上,难忍的饥饿和疲劳无情地袭击着我们每一个官兵,明知不能吃的芭蕉树心也只好又砍来吃,我们开始四处寻找一些能吃的野草、树根来充饥了。
  怎么办?团首长再三考虑后,指示部队,趁天还没有黑,派一个班到下面村庄弄点吃东西的来,以缓解几天来部队的饥饿和疲劳,照顾好伤员。  
  下午,一个班长带领十来个战士,来到了村里,警惕地搜了几家,没搞到什么好吃的。当来到一家虚掩的房屋前时,屋里面突然 “嘟嘟嘟”打出一梭子弹,走在前面的班长牺牲了。后面的战友气愤不过了,立即闪开在两边,对着屋里交叉扫射,扔了两枚手雷弹,冲进了屋里,两个越南人被打死在里面。他们没有多停留,赶快搜了一些东西运到了高地。
  那些东西,有用来装大米的麻袋、有盛饭的碗、有谷糠碎米混杂的粮食、还有红薯根,最好的就是一头被打死了的200百多斤的猪。总算是有了,部队迅速想办法把东西搞熟,首先让给我们伤员吃。
  在阵地,生明火是绝对不行的,只有用湿草和树枝盖起来靠细细的火烤、煨,要把冒出的烟散开掉,以免目标太大暴露了部队。
  最有趣的要算是吃猪肉了,一头这么大的生猪,大家左看右看,连开水也没有,怎么脱毛啊?还是人多办法多,有人提议:干脆把整猪拖到芭蕉林里,从猪肚皮下剖开,先从猪的内脏开始吃。没有锅勺烹炒、水煮,只好剜出来放到烟火上煨、烤,由里吃到外。尽管方法很简单,但回味起来真的很别致,香味怡人,吃到最后就剩下一头猪的空壳。
  有个战友给我端来一碗稀饭,是谷糠碎米混杂一起,加进瘦猪肉熬成的稀饭,味道很鲜美的。我边吃边想着“越南大部分东西是我们中国无偿援助的”这样一个问题,借机会我特意仔细查看了个明白,果然几只大碗小碗和装粮食的麻袋都印有醒目的中文,一点不假,碗底和麻袋上清晰地标着“中国武汉制造”和“中国中粮”的汉字。铁的事实证明了越南黎笋集团真是忘恩负义的“中山狼”!想到这些,不能不让我们每个有良知的中国人感到气愤和寒心!!
  在战场上精心照顾我,给我端过几次稀饭的战友,二十七年后我找到了他。他就是河北无极,战争结束后,从部队退伍回到了地方,回到了他土生土长的农村,一直在家务农,过着清贫安份的日子。
  22时,进入了万籁惧寂的夜,墨黑的山地丛林除了给我们贴身的湿润和寒意,并不宁静,时不时有激烈的枪炮声从远山传来,夹带着流弹飞过我们的高地,这是我们的友邻穿插部队在各自不同的战线不同的地域正和敌人展开战斗。
  夜里,20日与我们失去联络的我团的1、2营主力相继找到了团指,来到了高地。
  1营是我团20日根据军区电报指示,他们从809高地地区出发,向友邻367团2营靠拢中,失去联络的,那天下午2点,该营前卫在扁亚山口遇敌阻击,营长、教导员光荣牺牲,营主力赶到后进行火力压制,沿道路两侧高地实施火力交替掩护,边打边进,当晚进至纳嫩地区。
  2营是在出山后向东穿插时,上了河安至安乐的公路,发现与团指拉开了距离,找不到我团指了。现在1、2营都回来了。部队就暂时驻守305高地等3营来会合。
  就在这时,我们团接到军指电令:“你团原地转入阵地防御,解决吃饭问题。”根据军指电令,我部开始了坚守305高地的准备,为了防止越军的偷袭,部队除了加强警戒的分队在高地周围站岗放哨外,部队全部进入了临时构筑的工事和“猫耳洞”里。
  我们伤员就在草丛里,冠木下,芭蕉林里隐蔽。由于越南白天和晚上的温差比较大,白天骄阳似火,灼热难受,夜里雾水浓浓,寒露难忍。我和我们的三班长仰面躺在一起,冷得直打寒颤。我只好拿来一块防雨的透明的塑料布盖在身上,不让衣服被露水浸湿。周围除了偶尔从远处传来的枪声和几声爆炸声,再没有了一点动静,显得非常恐怖和叫人担心!
  我伤口剧烈地钻痛,不能不使我咬着牙,生怕哼出半点声来。接近半夜时,有人说发现了敌情,担负警戒的分队抓到了两个不明身份的越南人,是一男一女,经审讯,是来偷袭我们的越南武装人员。
  高地又恢复了平静。几天来,已习惯了热闹的枪炮声,突然平静下来,我心里反而不踏实了起来,就悄悄地试探着问我们班长:“班长,部队是不是都撤走了呢?”“不知道,也有可能啊,”他这样回答我说。“那我们伤员就这样隐蔽?”我又问他。他还是只说:“恩,等天亮了看情况吧。”我仍揣磨着,也只好做罢,渐渐眯上了疲惫的眼睛。
  就自出境作战几天几夜以来,这是我们第一次停了下来,很不容易。抓紧这机会,我本想好好睡上一觉的,可想睡又不敢睡,只有是睡非睡,半睡半醒,耳朵却时刻听着周围的动静,熬过了这个长夜。也算是我唯一得到的休息的一夜!
     今天你如何评论这场战争,请对几万军魂保持适当的尊重。
  这一路,我们穿插作战踏平了通往越南高平40多公里,路途中我几度泪洒疆土。
  如果您有耐心听我讲完我走过的这些大好河山,或许有些根深蒂固的偏见会适当地改变。
  献给我青年时心中的英雄们。
  牺牲的一路走好,活下来的好好活着,保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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