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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前，每次回家，妹妹总是懒洋洋地睡到中午才起床，细心地化好妆，头发高高的挽成一个发髻，皮肤油光水滑地透出光来。在这个城市里，这样的姑娘一打一打地流落在街头，她们是超市里穿着橘色背心的收银员，茶馆里倒水的小妹、麻将桌上骂着脏话的年轻妻子和母亲。我漂亮的妹妹，不过是其中的一个。她从一个化妆品柜台转到另外一个，每天站八九个小时，才能拿到一千块上下的工资。曾经短暂地卖过据说很挣钱的男装，却又在老板裁人的时候，第一个被叫回来，现在她卖，我从来没有听过牌子的皮包。 妹妹经过一次又一次的相亲后，嫁了人，因为买不起房子，一直住在公婆家，老公是一个钳工，很快他们生了人见人爱的儿子。 妹妹在QQ空间里，让人惊讶地写下来诸多关于孩子的温暖文字，虽然在此之前，她甚至没有写过几篇语句通顺的作文。 初中毕业后，她读了职高，毕业后，开始做一份又一份看起来随时可能失去的工作。她愿意用一个月的薪水，买一件所谓名牌的羽绒服，耳朵上挂着彩金纯银的耳环耳钉。我尽管读过大学，工作稳定，却喜欢上通过淘宝买便宜的衣服和耳环。 搬家的时候，我把很少穿的衣服快递回家，有一件几乎崭新的蓝色大衣，在北京，总是找不到合适的时候穿，她欢天喜地穿回去。我羡慕她有那么低门槛的快乐，而我，没有一件衣服能让自己高兴超过十分钟。 因为生活极度窘迫，他们试图离婚，却又茫然，怀疑离婚是不是会加剧这样的窘迫，好几次过年回家，她总是一次又一次地问我：姐姐，你觉得你过得好吗？ 我无法回答如此深刻的问题，只好反问她：你过得好吗?你们吵架吗？ 她总是说：要是能多点钱就好了。 他们当然吵架，吵起来的时候，我妹妹可以把脏话一串一串地毫无障碍地扔出去，想象这样的场景，让我陌生，我总是记得她更温柔时候的样子，画着蓝色的眼影，睫毛又长又翘，说话的声音和我一样有一点点沙哑。 我希望她离婚，因为打破既有的生活，不管既有代表幸福还是不幸，只要打破本身意味着自由。我不希望她离婚，因为我担心，她在打破现有生活后，会迎来永远破碎的人生，他们都不想要孩子的抚养权，因为孩子意味着负担，意味着降低了重新开始的可能。 几个月后，她终于离了婚。现在，她是一个带着孩子的单身妈妈，就快进入三十岁，工资很低。在看起来让人两眼一黑的描述中，让人安慰的是，她依然是一个有长睫毛的漂亮姑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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