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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子对饮

 xc活人的娄子 2014-07-18

母亲是能饮二三两白酒的,父亲是个滴酒不沾的人,母亲起先自然也闻酒侧身。但后来连酒都凭票才能买到以后,母亲反倒开始饮酒了。因为若家中并无饮酒人口,酒票是不发给的。而对于好饮之人,酒票在当年比粮票还宝贵。

    父亲远在外地,哥哥患精神病,母亲一个弱女子操持风雨飘摇的穷家贫户,为难事多多,求人是家常便饭。求人须送礼,送礼必花钱,而家中最缺的是钱。于是酒票就成了不必花钱却又颇受欢迎的礼。为了能发到酒票,母亲得证明自己是饮酒者。为了证明自己是饮酒者,起先闻酒侧身的母亲开始饮酒。饮过几次酒的母亲,感受到了酒能浇愁,酒能解忧,结果有时也是“馋”酒的。故家中也每有一瓶廉价白酒,母亲实在苦绪成结时,便背着我们偷偷喝一口。对于那时的母亲,酒是药。

    父亲退休以后,因为他不喝酒,甚至也见不得家人喝酒,母亲便戒酒了。我们都知道那对母亲是不容易的事,但因为都习惯了顺从父亲,便只能委屈母亲。

    那些年,我经常想,等什么时候母亲单独和我生活在一起了,我一定要在家中常年备有各种酒,使母亲什么时候想喝就可以喝到。而且,要经常由我这个视酒如同毒品的儿子经常陪饮。

    殊料,母亲单独和我一家生活在一起,竟始于父亲病故的那一年。到了春节,我将一瓶“五粮液”摆在了桌上。

    母亲看着问:“是好酒?”

    我边开酒边回答:“还是好酒中的名酒。”

    母亲却幽幽地说:“放一边儿去,我不喝。你父亲去世不久,你哥哥在精神病院里,你又患过肝病,饮酒对你不利。那我自己喝得有什么意思呢?听妈的,收起来吧。”

    我理解母亲的心情,默默将那瓶“五粮液”又按上了盖子。来年夏季,六七月份,我的一名兵团战友张福俭开着车来找我。要载我去与另几名兵团战友相聚。那时快到中午了,我为难地说不能去了,我得做午饭,做好了也不愿将老母亲留在家中独自吃饭。

    那一年,母亲78岁了。

    福俭说:“做什么饭啊,让大娘一起去嘛。”

    我问母亲愿不愿一起去?

    母亲乐了,说愿意。

    78岁的母亲,已腿软,很少下楼到户外去了。

    那时,母亲高兴的样子使我这个儿子意识到--我是多么自私,多么没尽好儿子的义务啊!母亲又不是只鸟,怎么可以整天被关在家里呢?再忙也得经常陪母亲到户外活动活动啊,就从今天开始。

    于是,我毫不犹豫地表态:妈,跟我一起去!今天您可得喝点儿酒,我也要陪您少喝点儿。

    坐在车里的母亲,从摇下玻璃的车窗望着街景,脸上的表情可高兴可神气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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