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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清帝国的雅利安人藩属:坎巨提王国

 老林自留地 2014-07-23

 坎巨提王国(Kanjut)在《清史稿》中被列为中国的藩属国之一。它位于新疆叶尔羌西南约一千五百里的地方,坐落于崇峰峻岭之中,道路险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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罕萨河谷景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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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叶尔羌西行入葱岭,抵达塔什库尔干,从此再往西,翻越尼塔什山口,转向西南行至塔克敦巴什帕米尔,转而向南,越过瓦呼罗特和明铁盖这两处山口,西为兴都库什山,东为穆士塔格山。出山口沿着罕萨河南行,又顺河折西,抵达位于河北岸的罕萨城(Hunza),这里就是坎巨提的都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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坎巨提的属民大多定居在罕萨河谷,这条河发源自兴都库什山脉,向南注入吉尔吉特河,最终流入印度河。其河谷东西宽二十里,南北长六百里,两山夹立,广大峻削,中有大河,为从帕米尔高原进入南疆的要隘。坎巨提人因此也被称为罕萨人。他们信奉伊斯兰教什叶派,自称是亚历山大大帝东征的马其顿军团后裔,但现代基因分析表明罕萨人中的希腊血统很少,不超过2%,其血缘更接近阿富汗的帕米尔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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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罕萨人及其周围的努里斯坦人、塔吉克人和帕坦人当中,金发碧眼者的比例非常高。尽管现代DNA分析表明这些民族的血统当中很大一部分属于印度-伊朗雅利安人种,但这些部落都根据传说宣称自己是亚历山大军队的后裔。2008年马其顿共和国邀请罕萨王子加赞法尔·阿里汗作为“亚历山大军队后裔”前来访问,马其顿总理和东正教大主教都前往机场亲自迎接,场面相当隆重

清朝时的罕萨城周围大约三里,城北有一座叫温吉尔的大山。城中居民大约两千,城周有二十五个村庄,居民有五千多左右。罕萨城中及四周乡下共有一百四十多名大小头人,最高统治者称“米尔”(Mir),这是“埃米尔”一词的讹音,原先的头衔则叫“图姆”(Thum),是“光明”之意。

所有的坎巨提米尔都来自于阿叶什家族,他们的祖先是克什米尔北方吉尔吉特小王国的头领,后来从吉尔吉特分裂出去,并分为两支,一支成为坎巨提酋长,另一支在坎巨提的东边定居,成为那加尔王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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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尔提特城堡,1974年以前为坎巨提酋长的居所,后改为博物馆

坎巨提在历史上曾经多次受到北方塔吉克人的劫掠,许多罕萨人被掠为奴,并押到新疆的叶尔羌或塔什库尔干的奴隶市场上出售。尽管生活贫困而不稳定,但是坎巨提人却以长寿而闻名,百岁老人比比皆是,这与当地清洁的空气、饮水和饮食习惯有关,他们以干面包、羊奶、酸奶、蜂蜜、无花果和杏仁为主食,不吸烟、不酗酒,而且经常在山地中上下跋涉,在走路的同时也活动了筋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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坎巨提食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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根据清朝史书的记载,坎巨提的土产包括牛、羊、马匹,五谷诸果尽备,但是没有布帛,以毛纺织品为衣。当敌对部落侵犯边境时,全民皆兵,选精壮者出关御之。坎巨提人几乎全都从事农业,不征粮、不纳税,唯每年要在酋长的土地上耕种若干时日而已。

乾隆二十六年(1761年),坎巨提米尔派遣王子向叶尔羌办事大臣进贡砂金,清史以此作为坎巨提内附中国之始。此后坎巨提每年向中国进贡砂金一两五钱,所需的砂金从拉达克收购,费用向农民摊派。为了购买进贡用砂金而规定的税额是,农户每户收麦十二斤,牧户则缴纳一只羊羔。坎巨提贡使至叶尔羌后,由叶尔羌大臣派人护送进京,沿途费用由中方承担。坎巨提贡使进京,清廷赏大缎两端。这种朝贡一直持续到宣统年间,尤络绎不绝。

1847年克什米尔大君古拉伯·辛格派遣将军率兵入侵坎巨提,被坎巨提酋长加赞富尔汗率兵击败,杀死七千余名克什米尔士兵,克什米尔遂遣使与其媾和,商定每年克什米尔向坎巨提支付1500卢比,坎巨提回赠马两匹、细犬两只。1865年克什米尔再度入侵坎巨提,再度被击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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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末光绪年间,俄国势力进入帕米尔高原,有南下进入印度之势。英印政府获知此讯后派兵进驻那加尔土邦,并责令坎巨提修筑道路,以备英军进攻帕米尔。此时那加尔起兵反抗英国入侵,坎巨提也出兵襄助。1891年英军击败那加尔人武装,直扑罕萨城。坎巨提酋长赛夫达尔·阿里汗战败,携眷属及亲信五百余人出逃。

之前赛夫达尔曾经与俄国官员秘密往来,相约共同瓜分帕米尔高原,并且在黑孜吉牙克、阿克素睦尔瓦、苏满三地修筑要塞堡垒,以扼要冲。俄国人复信,报以一千金卢布,金丝呢绒等货物六驮,以及快枪六杆。赛夫达尔此人一向凶恶残忍(1889年,英国人荣赫鹏曾经前往坎巨提山谷游历,当时赛夫达尔向他夸耀说“我受安拉之命,亲自判处父母死罪,并杀死诸兄弟,把尸体投于山下,遂即位”,其悖逆凶恶如此),不爱恤部众,且狡而好利,不受爱戴。因此当其试图逃入俄国境内时,遭到昔日部下窝思满集的阻拦,遂向东逃入新疆,向喀什噶尔道台都司张鸿畴寻求政治避难。张鸿畴对赛夫达尔的叛逆无常也早有耳闻,于是将其拘禁在色勒库尔城。赛夫达尔屡次试图破城而出,均不得成功。

赛夫达尔·阿里汗出逃新疆后,英军遂占领坎巨提全境。但是英国在印度实行“间接统治”的方式已经有一百多年,事实证明这种“以夷治夷”、“以印治印”的统治方法比英国的直接统治要有效得多,再加上坎巨提山民骁勇善战,因此英印当局并不想将其直接吞并。这与清廷“兴灭继绝”的用意不谋而合,于是派出使英法意比大臣薛福成与英国外交部商定坎巨提酋长的人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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坎巨提王国的旗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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坎巨提王国的徽章

在禀报清廷的电报中,薛福成叙述了坎巨提问题的详细谈判经过(以下为意译):

“在中国的回疆(新疆)之外,自古有羁縻各回部。但是自咸丰、同治以来,中国内寇不靖,更何况经略远邦。于是俄国以武力吞并了浩罕、布鲁特、哈萨克、布哈拉诸回部国家,而巴达克山、鲁善、什克南、瓦罕等小部落则臣服于阿富汗。如今阿富汗成为英国的属国,英国势力由印度大举北向,有与俄国争雄之意,而中国的西部边陲遂日渐多事。

“坎巨提部落接近喀什噶尔,南界在葱岭以南,纵横数百里,户口近万人。近年以来,西域诸回部入贡中国者仅剩这一个小国了。坎巨提即《新疆识略》之‘乾竺特’、《一统舆图》及《时宪书》之‘喀楚特’,同音而异译。英国之印度总督每年向坎巨提提供津贴,名为协助其整理防务,实际上是为了收其内政之权。去年(1890年)夏秋之间,坎巨提已经派人至喀什噶尔告急,原因是英国人修筑了一座炮台,俯临坎巨提境内。

“今年正二月期间,接到总理衙门电报,称英兵入侵坎巨提,其头目连战不胜,率众逃往卡外求援。臣以起兵挑衅一事质询英国外交部,得知英国军队正在修筑一条公路直抵坎巨提边境,北抵兴都库什山脉,意在扼守隘口,以阻止俄国南下,保护印度门户。坎巨提头目兴师阻拦英军筑路,为其所败,英军进驻其所居之罕萨城。臣与英国外相索尔兹伯里勋爵会晤商谈,索尔兹伯里称英国并没有吞并坎巨提之意,也无意阻拦坎巨提入贡中国,只是因为坎巨提酋长罪恶甚多,且轻慢英国官员,不得不示以惩儆。

“臣与总理衙门发电商谈,因坎巨提酋长声名素劣,很难使其复位。坎巨提为两属之国(指臣服于中国,又向克什米尔纳贡。中方当时并不清楚1847年克什米尔-坎巨提战争的详细情况,只能从英印政府那里获得篡改之后的说辞),与专属中国的那些藩属又有所不同。我只好以英国外交部的说辞与之理论,英外交部言辞闪烁,其‘保存坎巨提独立’的说法游移不定,而必欲占据坎巨提之心甚为坚决。幸而窥得英方隐情,对方以俄国势力方盛,想要笼络中国,不愿结怨树敌。臣这才得以设法磋磨。

“最近英方声称选得旧酋长之弟买买提艾孜木,可以出任坎巨提头目,拟请中国派官员会同英国官员行册立之礼,已由总理衙门电告新疆巡抚选派官员前往。臣与英国外交部商定礼仪,以中国官员和英国官员共为一班;克什米尔为英国属国,位次应稍靠后。行礼之日拟在光绪十八年闰六月二十三日(1892年8月15日),现延期至七月二十五日,届时彼此和衷妥办,即可稳妥解决。”

清廷接到薛福成发来的密码电报后,随即令新疆巡抚陶模派阜康县知县田鼎铭、都司张鸿畴前往坎巨提,会同英国官员吉布森,册立买买提艾孜木(穆罕默德·纳齐姆汗)为坎巨提米尔。在册立典礼上,中国官员居于右侧,英印政府官员在中方官员后方。英国驻克什米尔专员在左侧下方,新酋长位置又在其后。张鸿畴宣读光绪帝诏书,赏给大缎,谕令其照旧进贡砂金,镇抚部民,勿任意剽掠,买买提艾孜木均俯首听命。他在位四十六年,一直到1938年才去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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赛夫达尔后来被中方解至迪化城羁押了十七年,之后安置于库车。赛夫达尔之子米则拜尔汗及家属男女五十二人被安置在赛夫达尔所购置的一处产业——位于新疆莎车县的热瓦奇庄园里。随赛夫达尔出逃的坎巨提部众则送回故里,以安民心。坎巨提与邻国那加尔成为印度帝国的土邦,归克什米尔政治专员管辖。

1947年印度和巴基斯坦获得独立,坎巨提统治者穆罕默德·贾马尔汗在当年11月3日向巴基斯坦总督穆罕默德·真纳发去电报,宣布将坎巨提并入巴基斯坦。当时的巴基斯坦由5个省、10个土邦和联邦首都组成,坎巨提和那加尔是十个土邦中的两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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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74年,巴基斯坦总理阿里·布托废黜了坎巨提土邦政府,将其并入新组建的“北方地区”。坎巨提首府罕萨被改名为卡里姆阿巴德(Kalimabad,以罕萨人信奉的什叶派伊斯马仪教派的首领卡里姆·阿加汗命名)。穆罕默德·贾马尔汗被迫退位,但被许可继续住在罕萨的巴尔提特城堡中,直到两年后去世。作为一种安抚姿态,贾马尔汗的儿子加赞法尔·阿里汗被巴基斯坦政府任命为新组建的“北方地区”长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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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尔提特城堡的露台

如今连接中国与巴基斯坦的喀喇昆仑公路(Karakoram Highway)从巴尔提特城堡的脚下经过,向北通过红其拉甫口岸与中国相连。这是一个奇妙的标志:曾效忠于大清帝国的最后一位兴都库什山国统治者的宫殿,成为连接中国与巴基斯坦的一个重要结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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