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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荆子 迎宾大桥下有一潭积水，常年不干。这是被我认为失去自由和没有追求的流水，我有点轻贱它。 一个早上，我看到夏风吹向它，微波漾起来，弄皱了时间。燕子飞到这里，夏风忍不住把清澈的水拿给燕子照一照，燕子就忘情地围着水潭低飞了好几圈，陶醉在自己美妙的倩影中。它还让一身灰尘的麻雀下来沐浴，麻雀得了便宜后，几次把头扎进水中。后来麻雀飞到野地半空，抖掉羽上多余的水珠——扑啦啦，又扑啦啦地一下，被驮着的日头不及防备，溜下了肩头。 我算是渐渐看懂它的心思了，不逐波小溪、江河、大海，原来它喜欢独处。 它把心沉潜在时光之美中，不知不觉长出了丰美的水草。几朵清幽的小野花喜欢到这里散步，吹吹凉风。来喝水的动物在滩涂陷下了梅花一样的脚印。几块红砖头，肯定是人类布上去的，布到水潭一半就停止了，像个休止符。 它是开不了口的，一切但凭你的意会。反正，那些划着弓形的波，不怎么停当，像我在独处时，总是停不下读艾米莉·狄金森。 早晨的凉，和皮肤一样光滑与细嫩，并出点汗。时光被吹成斜的、卷的、害臊的，藏躲在树林里。 风细如发，真想把它盘个漂亮的髻，插上银簪，戴一朵蓬花。然后好好看看她的样子。 玉米地里，那长长的叶子，像一条条绿领巾，挂到风的脖子上。那绿中，阳光斑驳，明暗交替。我感到一切都是全然的走不远和不舍，永远像初识，甚至没有机会互道珍重。 白杨树林中的沙沙声，被揉着搓着，渐渐地圆了。馅儿是美声。 大片的蓬草，也没隔着耳朵，把风声传递，开始洁白的抒情。远处的双塔就这样被花朵簇拥，被花朵抒情，被大地牢牢地吸附，天空下，多么繁茂。隐在繁茂中的事，常常被鸟儿提起。秘密的起伏，随着太阳的西落，归入黑夜。 啊，我听到画眉美妙的鸣叫，一朵蓬花微微的颤动声。 出梅后，遇到了第一个凉。但凡下了雨，都喜欢到溪边吹风。 这是安静的早晨。茂盛易折的植物还没回过神，且放着东倒西歪不管，眼前的凉，要多赖着点儿。看着那些往低了伏的憨态，忍不住笑。蕉叶接了很多雨珠，简直都是克拉感。叶脉一垄一垄的，有凹凸感。雨珠被留住，顺理成章。 我要是雨珠，花瓣上就不去了吧，也在蕉叶上，也带给你克拉感。 植物的蓬勃来势凶猛，全都是埋掉空间般的茁壮感，全都是预料不到的生长速度。我尽量想着，这是它们的世界，是它们的，但我也没当自己是外人。 两只蝴蝶飞出，一只黑，一只黄，翅膀上扇动着闲态，在枝叶间轻盈。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那一刻，我怀疑这是不是真的。 一只长尾雀，飞上香枫。没有鸣早，我也失去聆听的荣幸。一人在钓鱼，鱼竿一抬，钩上蹦只溪鱼。偶有几声虫鸣，听着清凉。歌声婉约，感觉自己是宋词里的人，一下子被婉约了。 几乎要伤感，为这些易逝的美好。都已成过去，遇见是多么的侥幸。 来时脚步湿答答的，归去见干。从灰云那里豁开一个窟窿，阳光红亮。但灰云行走太快，转瞬给抹合了。 像两个人，忽闪进了一家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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