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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贞洁”与“漂亮”之间

 xc活人的娄子 2014-07-25

    董桥是台湾、香港有名的藏书家兼散文作家,文笔很好,我给研究生推荐的课外阅读书目里边就有他的散文集《旧时月色》。最近偶然翻阅他的一本名叫《乡愁的理念》的小书,里面谈到翻译,谈得极俏皮:“下等译匠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给原文压得扁扁的,只好忍气吞声;高等译手是‘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跟原文平起平坐,谈情说爱,毫无顾忌。”还有一段说得颇有色情之嫌,我都不好意思引用,他是这么说的:“好的翻译,是男欢女爱,如鱼得水,一拍即合。读起来像中文,像人话,顺极了。坏的翻译,是同床异梦,人家无动于衷,自己欲罢不能,最后只好‘进行强奸’……既亵渎了外文也亵渎了中文。”

    西方也有异曲同工的说法:“翻译如女人,漂亮的不贞洁,贞洁的不漂亮。”这是文艺复兴时期意大利一句谚语。言外之意,理想的翻译就是要既贞洁又漂亮。以上面董桥的话说,就是跟原文谈情说爱平起平坐,进而男欢女爱如鱼得水。如果换成钱钟书,只一个字:化!他说:“文学翻译的最高标准是‘化’ ” 。要“入于‘化境’。……换句话说,译本对原作应该忠实得以至于读起来不像译本,因为作品在原文里绝不会读起来像经过翻译似的。”

    古今中外,关于翻译的言说不可谓不多,但相比之下,我还是最欣赏钱老先生这个“化”字。即使严复的“信、达、雅”三个字,也可用此“化”字化而为一。而翻译的所有问题,依我愚见,也都出在这个“化”字上面。就是说没有“化”好——或“忍气吞声”,或“同床异梦”,或贞洁与漂亮两相叛离。

    换句话说,作为翻译家就是想方设法找一个既贞洁又漂亮的“女人”。这也是天底下所有男人、尤其男翻译家一生的梦想。不是吗,有哪个男人存心想找一个只漂亮不贞洁或只贞洁不漂亮的女人呢?那么,之于我的既贞洁又漂亮的“女人”到底找到了没有呢?我觉得差不多找到了。至少在贞洁与漂亮之间找到了一个结合点。我过去一再主张的“审美忠实”,也就是这个意思。我以为,就文学翻译而言,最重要的就是审美忠实。

    因此,审美忠实始终是我明确的指向和追求。既美且忠,既贞洁又漂亮,行吟于二者之间而逐渐归于“化境”——“化”是中国艺术最高境界,雕塑也罢绘画也罢创作也罢翻译也罢。翻译之妙,惟“化”而已。也只有这样,贞洁和漂亮才有可能兼而得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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