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六十年前,在北京,有名的大饭店,什么堂、楼、居、春之类,从掌柜的到伙计,十之七八是山东人;厨房里的大师傅,更是一片胶东口音。不只是大饭店,就连一般菜馆,甚至街头的小饭也是山东人经营的居多。
可以追溯到两三百年前,清代初叶到中叶,朝廷大官,山东人极多。为了适应需要,山东人来北京开买卖,山东菜馆也就多了起来。山东菜馆开在北京,久而久之,继承了明代以来的一些北京传统菜,吸收了清代的宫廷菜、王公大臣的家庭菜,烹调方法逐渐改变了,与原来的山东菜不再完全相同,这就构成了北京体系。 由于地理环境和历史因素,在北京菜体系里,实际还包含了河南菜、山西菜、东北菜、蒙古菜以及清真菜,不但滋味各别,而且有许多独具一格的进食方式,这就使北京菜更加丰富多彩。人们习惯上常把北京菜称做“北京菜”,当然不是没有理由的。 近五六十年直到今天,是北京菜一个新的时期。已经濒于失传的传统菜,又被发掘出来,创作新的品种。南方菜也被引进,如四川、广东、湖南、云南、福建、江浙等地,有的是个别菜肴来到北京“落户”,有的却是整套烹调方法被吸收了。再加以西红柿移植成功,面包成为普遍食品,利用这些原材料,结合传统烹调技术,不断地翻新,这是“西菜中做”。南方菜、西菜中做,渗透到北京菜的行列,逐渐地被这个体系所融化了。 每一个地方风味菜形成了体系,必须有它的特征。这种特征,不是偶然的,不是抽象的,乃是由于它具备了与众不同的特定条件。北京菜的特征以及特定条件,主要的可以介绍以下几个方面。 菜源 没有多种多样的原材料,就做不出多种多样的菜来,北京是个古老城市,作为中国历朝的首都也将近千年了。常言道:“京师为首善之区,五方杂处,百货云集。”说明菜源丰富,应有尽有。在这个基础上,能够达到吃啥有啥的要求,烹调技术自然随之精益求精了。 鸡、鸭、鱼、肉、蛋,这是基本菜,可以做出无数的花色。在北京,有养鸡场,有养鸭场,有养猪场,有养鱼池和大水库。规模大的是国营的,农村的、集体和个人养猪、养鸡鸭的,还不在话下。 烤牛肉,要用三百斤重(实际只选四十斤左右)的羯牛或乳牛;涮羊肉,要用五六十斤重(实际只选用十五斤左右)的内蒙集宁的羯绵羊;烤鸭,要用北京当地特殊方法饲养的填鸭。这三种在北京地方风味菜中居于优异地位,不但因为吃法独特,还由于原材料的精选为外地所不易办到。 天南地北的山珍海错,水产如燕窝、鱼翅、鲍鱼、干贝、海参、蛤蜊;陆产如鸡、猴头、银耳、竹荪;飞禽有鹌鹑(最近又有鹌鹑场了)、斑鸠、雉鸡、野鸭;走兽有野猫、野兔。这些,都是集中在北京,有的存底甚厚,新货又源源而来,简直用之不竭;有的属于时鲜,按着季节登场,从不误期。特别珍异的大动物,在不妨害繁殖的情况下,也有供应。什么熊掌、驼峰、鹿脯,都能吃到,并不稀奇。 农业现代化,夏秋的菜蔬,也能在冬春登场;许多外地品种,移植北京,获得成功。加之有了罐头,有了冷藏技术,菜源就不复受时间制约了。北京人是不大喜欢用罐头的,只是不得已时偶然一用吧。 北京是新中国首都,有什么需要,会得到全国各地支持。像什么金湖肥鲫、阳澄大蟹以及四川紫姜之类,都能从航空运来。四方美味,北京都可以吃到。 北京菜的菜源,是得天独厚,不是任何其他城市所能比得了的。 烹调 原材料供应充足与否,关系到成品的花色品种的多寡,诚然很重要。但区别菜系的地方风味,究竟不在这里,那是要看烹调方法和口味。北京菜的烹调方法和口味如何呢? 早在两千年前,汉代淮南王刘安,在他的著作《淮南子》中写道:“煎熬烹炙,调齐和之适,以穷荆吴甘酸之变。”淮南王的封地属今山东省,当时是中原先进地区。可能那时荆吴的烹调方法已进入中原,刘安以中原的烹调方法为对抗。今天,虽然不能完全了解他所说的意思,但尽可发现北方菜的口味和南方莱的口味截然不同,是自古如此的了。 北京菜的烹调方法,大体可以概括缩写为二十个字: 爆炒烧燎煮,炸熘烩烤涮, 蒸扒焖煨,煎糟卤拌氽。 这二十个字是传统的、普遍的基本方法。在操作上,这个字代表的方法和那个字代表的方法,有极其微妙的关系。甚而至于,有些老师傅对于每个字的含义,各有不同的解释。一个字又不仅指一种操作。如爆,有油爆、酱爆、芫爆、葱爆;熘,有焦熘、软熘、醋熘、糟熘。根据原材料的不同,适当地用一种方法或先后用多种方法去处理。 应该指出,在这二十个字之外,也还有些较少用到、而且大同小异的烹调方法,如锅塌、炸烹、之类;再如,近期从外地引进的,如干烧、干煸之类,就不再列举了。 北京菜一般要求浓厚、烂熟,这是带有传统性的。注重吊汤和用淀粉(勾芡)。近年向清淡转化,淀粉也少用了。加味精是近几十年的事,每个菜只用二三分,没有超过五分的,有些菜(如烤鸭)根本不用味精。味精的作用在提鲜;如果烹调方法使原材料的鲜味能够尽量发挥,就可少用或完全不用了。 应时 古代肉食,很注重季节性。《礼记》说:“春宜羔豚(乳羊乳猪),夏宜(干禽干鱼),秋宜犊(乳牛乳鹿),冬宜鲜羽(活禽)。”这是两三千年前所提出的。到了近古,没有这样严格的要求了,只是到了岁时令节,有规定的应时肴馔,成为风俗。现在,罐头和冷藏技术发达,种植又不大受气候限制,用不着墨守成规了。 《周礼》说:“春多酸,夏多苦,秋多辛,冬多(咸),调以滑甘。”这是按照一年四季,调整人的胃口,适应气候的变化,科学地从身体健康和营养价值上的考虑。 北京菜中,也有具有明显的季节性的,那是涮羊肉,旧例立秋上市、立夏落市。这个季节,正是绵羊最肥的时候。火锅沸水,炽炭微红,众箸此起彼落,择肥而噬。最妙的是酒酣肉饱,不知门外已雪深三尺了。烤牛肉况味本来有过于此,左手杯擎烧刀,右手箸钳肉片,在炙子(支子)上翻来翻去;一脚踏在凳上,看炉内大火熊熊,柴香扑鼻,纵然天雪,全无寒意。本来上市晚于涮肉,落市早于涮肉,因为气候热了,便觉得炙子炙人。如今食客多不自己动手,由厨师代烤,没有上市落市的制约,却也失去烤肉的情趣了。 冬天一般的菜肴,取其浓厚,还取其滋补。餐具用火锅,用砂锅,不嫌其笨重。夏天则取清淡,凉菜多,汤菜多。北京人喜爱的糟鸡、糟肉、水晶肘子、鸡丝拉皮上市了。 佐膳 唐宋间,把菜分为两类:一类是酒菜,名日“按酒”;一类是饭菜,名曰“下饭”。按酒最初只是干鲜果品和糖食,以后发展为冷荤,为攒盘(今天的拼盘)。一切宴会,总是先吃酒、后吃饭,吃酒的时间长,成为主要的,于是所有菜肴,都求其适合吃酒。酒后饭菜,北方名“押桌菜”,南方名“坐菜”。因为吃了酒,不吃饭或者少吃饭的居多,饭菜倒成为虚应故事,不甚考究。宴会的目的在吃菜,一般却叫“清酒”;虽然早先也叫做“饭局”,那同菜馆叫做“饭庄”一样,其实是名实不副的。 中国有个传统习惯,不空着肚子吃酒。古典名著《金瓶梅》,描写当时吃酒的局面,总是在吃酒之前,先吃一顿简单的饭。这里会发生矛盾的,吃饱了,岂不吃不了酒吗?后人又想出个主意,不先吃饭,而于上菜时,附带上小点心。这小点心既算吃菜,又算吃饭。不空着肠胃吃酒,原是很科学的。 吃什么菜时配以小点心,配什么小点心,也是很有考究的。北京菜在这方面是有造诣的。举两个例说:吃烤鸭,必配以荷叶饼。问今天吃了多少烤鸭,回答总是吃了几卷饼。饼一定要现烙的;如果烙后放在笼上蒸热,那就不够味儿了。南方也有烤鸭,不用填鸭不说,配的小点心,往往用花卷,差劲多了。再说吃涮羊肉,总配着芝麻酱烧饼,也要求现烙,吃起来又酥又香。也有人在汤里煮面条和下水饺,这只是大肚汉的需要。这些传统吃法,不知始于何时,可 以想像得到,是前人根据经验琢磨出来的,轻易不能改变。假如有人试一试,吃烤鸭就着芝麻酱烧饼,吃涮羊肉就着荷叶饼,不扫兴就怪了。 北京人吃炸酱面,用甜面酱、抻面,这也是外地吃不到的。离开北京日子久的人,往往想到吃一碗。可惜如今菜馆很少经营炸酱面,小饭铺做的又不是味。老北京人家倒有会做的,常常以此为聚会时的中心食品哩。 调味 《孟子》说:“口之于味也,有同嗜焉。”这个“味”字,是指的一切珍馐,人人爱吃。至于口味的“味”,则酸、甜、苦、辣、咸,不但各人爱好彼此不同,而且有强烈的地方性。厨师烹调,按照一定标准,有人吃得滋味正好,有人却嫌口轻或口重。因此,菜馆得预备调味品,听食客临时自行斟酌使用。山西菜馆一碗醋,四川菜馆一碗辣油,各从其地方习惯。北京菜馆旧例,餐桌上放着一高一矮两把壶,盛着醋和酱油,名叫“高醋矮酱油”,一望而知,不劳去闻去问。 有些菜,本身是淡的,全靠临时调味,如香酥鸡、炸排骨、煎丸子之类。上菜的时候,附上椒盐和甜面酱,甜咸俱备,听人各从所喜。这差不多是各地皆然,不能算作北京菜的特色。只有烤鸭,和荷叶饼同上的,有大葱和甜面酱。这本是北京菜的吃法,而今也已风靡全国了。为什么用甜面酱而不用椒盐,为什么用大葱而不用大蒜,食客自能从实践中解答这个问题,就是大葱、甜面酱好。看起来吃法也很简单,可是实际上经过几百年的选择,最后才固定下来这么一个传统。 涮羊肉,自己动手涮着吃。生羊肉片是淡的,附带的白菜、粉丝、冻豆腐是淡的。锅中沸水也是淡的。滋味全靠调味品。一般都备有芝麻酱、酱油、腐乳卤、卤虾油、黄酒、醋、辣椒油、腌韭菜花等等。全部用或只选用几样,多用或少用,全凭自己斟酌。一个菜用这么多样调味品,外地是罕见的。 烤肉所用调味品比较少,主要用酱油、黄酒、芝麻油、姜汁、白糖。涮羊肉是在涮熟后蘸着调味品吃,烤肉却是把调味品抹在生肉片上去烤。习惯吃法,两种都配以芫荽(香菜),外加糖蒜,这样才算够意思。 炊具 《礼记》说:“古者未有火化(不知道用火),食草木之实,鸟兽之肉。后圣有作,修火之利,以炮以燔,以为醴酪。”这说明人类在发明用火以后,首先只是把可食之物直接放在火上烧着吃。 烧的肉比生肉好吃,还有什么比烧的肉更好吃呢?于是逐渐演进了烹调方法,而各种炊事用具,先后产生。有时烹调方法改良了,炊事用具随之改良;有时炊事用具改良了,烹调方法随之改良。炊事用具和烹调方法,不断改良,互为因果,向前推进,没有止境。 古老的旧式炊具,是不是完全淘汰了呢?倒也不尽然。有许多还翻新使用,以增加今天菜肴的色调。在北京菜的制作上,特别显著。 烤鸭用的铁叉,很原始了,古人用之打猎,把猎获物叉着烧着吃,很方便的。如今吃烤鸭有许多考究,就只铁叉没有变。 烤牛、羊肉用炙子(支子),底下烧着柴炭,这显然是游牧民族的吃法,想是由蒙古王公传来。如今有人把烤肉称为“蒙古包”或“蒙古菜”,是有一定的道理的。 涮羊肉用的火锅,是从东北随着清兵进关的,原名“野意火锅”,见于清宫膳单。嘉庆元年举行“千叟宴”,用火锅一千五百五十多个,可以想见其规模。除清真菜馆外,别的菜馆也用火锅,有什锦火锅、白肉火锅、一品锅、ju花锅等等。传到南方,名为“边炉”。 “沙锅居”是以沙锅为主要炊具的一家菜馆。原来他家有一个两人合抱不过来的大沙锅,宣传作用大于实际使用价值。但从烹调而言,焖煮用沙锅,不透气,比铁锅好。如今每逢冬季,各菜馆多用沙锅,只是当做盛具,失去原来的意义了。 火候 烹饪是一种手工操作的艺术,每一位高明的厨师都是出色的艺术家。固然,刻萝卜、装孔雀也是艺术,但那不是主要的。烹调出来的菜肴,作为艺术成品,要从色、香、味三个方面加以检验;能把原材料本身所具有的色、香、味发挥出来,才是好作品。要求做到这一点,关键在于火候。一位厨师是否高明,就要看他是否能够恰当地掌握火候。 人们往往错误地认为,只要具备了原材料,按着菜谱所写的烹调方法,掐着计时器去制作,就能做出美味佳肴。这样做常常失败,达不到色、香、味的要求。不能怀疑或埋怨菜谱骗人,因为菜谱无法写出那个微妙的、关系复杂的火候问题。时间相差一秒两秒,火力相差一度半度,结果会大不相同。在烹调过程中,用眼睛看,用鼻子闻,用耳朵听,这样来辨别火候;那些用舌头去尝菜味的方法,已经落后了。 这是普遍问题。如果从北京菜用火的情况来看,它的高难度却甚于其他菜种;也就是说,掌握北京菜烹调火候,很不容易。 用火,原有文火(慢火、小火)、武火(猛火、大火)之分,又有明火(直接用火)、暗火(间接用火)之别。一个莱,有的先用文火,后用武火;有的先用武火,后用文火;也有部分用文火,部分用武火,然后烩在一起。文火与武火之间,有好多层次,按着火力递减或递增,而不仅仅为大小两极端。各个菜都有一定的操作规程,载在菜谱,不必举例。明火、暗火,高温有时达到二百度,如烤鸭,有转炉、挂炉、焖炉三种烤法,约可分为明火、半明火、暗火。说起来这是特例,只有北京菜才兼而有之。 为了适应繁复的用火,必须有个好炉灶。炉门、炉屉、炉膛、炉眼都有考究,要求供火灵活,大小由之。餐馆砌炉灶时,总是厨师第一把手亲自指点。没有砌得合适,拆了重砌,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北京一般使用的是灶。中间炉眼是强烈的主火,旁边小眼是小火以至极小的微火。厨师像演魔术一样,把锅勺在火眼上迅速地移来移去;同时注意控制火力,不让主火稍有减弱,又要让小火或微火能够保持适当的温度。 炉灶的构造,由于燃料的不同而形式各异。燃料一般有木炭、木材、煤、煤气、电力五种。北京餐馆五种燃料都用到,但以煤为主,其余为辅。煤气和电力,火力稳定,方便清洁,照说应该受到欢迎。无如炉灶设计,现在还不够理想,在使用时没有煤灶那么能够随心所欲。木炭主要是烧炉子,也是火锅必用的燃料,考究的烧饼也是木炭烘焙的。青杠木煅制的木炭名杠炭或银炭。经烧,火力较旺,是被选用的木炭。木材是适宜做烤肉、烤鸭,炉灶都有不同的构造。不但着重大火熊熊的强烈火力,也还利用火熄时的灰烬余温。因为要求没有烟火味,要选用带有香味的果木,用枣木的居多。 烹调的过程中,最难掌握的是火候。火候有好多环节,任何一个环节都要注意到。否则菜的色、香、味不能得到发挥,而且还有“失饪”(过生或过熟)的危险哩。 其他 上面试图就北京菜的特征及其特定条件,作一总结;但以体会不深,材料不足,显然不免挂一漏万。除了已经列举的几个方面之外,还可以论及的诸如下述。 选料:北京菜选料极其精到。有许多莱,只选用原材料的某一部分,其余或作别用,或视为下脚料扔在一边。例如炒鸡丁,这是个寻常的菜,但为求其滑嫩,只用鸡脯两块肉,而且要去掉脂皮和白筋。这样,一只鸡只能炒一盘鸡丁了。再如涮羊肉,一只五六十斤重的羊,只选用上脑、小三岔、大三岔、磨裆、黄瓜条等部分,不过十五六斤。还有,芙蓉鸡片等菜里的“芙蓉”,只用蛋清;三不粘只用蛋黄。诸如此类,只有大餐馆可以取舍自由,一般餐馆却不容易办到的。 刀工:每个菜种都重视刀工,切、片、斩、剁、剞、刮、砸、划。刀工好的,可以使菜肴的色、香、味得以尽量的发挥。北京餐馆的厨师,善刀工的也往往据有重要地位。最突出的是测羊肉的切肉师傅。把冰镇的肉,切得一片一片其薄如纸,十分均匀,一斤肉要求切成六寸长、一寸宽的四五十片。这是锻炼出来的功夫。冬天,这个操作太苦了,没有老师傅不得职业病的。如今有了切肉机,可以不用手工操作了。一般的肉片和鱼片,以至片烤鸭,从哪里下刀,怎么个片法,学问是无穷尽的。什么刻萝卜、切黄瓜,那是一种助兴的技术,只是为了美观。 餐具:常言“美食不如美器”。餐具考究,足以增进人们的食欲。古人用餐具,似乎比现在要复杂得多,吃某种菜肴得用某种器皿。现在一般吃鱼用长盘,其余碗盘杂陈,觉得无所谓。北京的古老大餐馆,有时遇到盛宴,也会把他们收藏的古瓷拿出来做盛器,这只是个别、偶然的事。普通餐馆,用蓝边或蓝花瓷盘碗;稍具规模的餐馆,多用黄色的“万寿无疆”字样的瓷盘碗;匙碟也是成套的,洪宪瓷已属罕见,一般是后来仿制的。现在开始注意到这一方面,不多久的将来,说不定另有一番新气象的。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