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享

王轶智:“人”的城镇化重点在县域

 指间飞歌 2014-08-03
 

王轶智:“人”的城镇化重点在县域

作者:王轶智 时间:2013-06-24

  在当前大中城市户籍、社会福利等制度改革尚未破局,农民难以实现真正的“异地转移”的条件下,县域城镇化既可以有效就近吸纳农村剩余劳动力,又可以加快县域统筹发展的进度。可以说,将来城镇化的重点在县域。当前《城镇化发展规划纲要(2012-2020)》及配套政策正在制定完善当中,各地已经纷纷加大城镇化发展的力度,都在积极创新和探索城镇化发展的路径和模式。不过,就县域城镇化发展而言,必须实事求是,因地制宜、量力而行、统筹推进。

  一、要正确看待城镇化

  城镇化已经成为新一轮新词,社会各界对于新型城镇化进行了深入讨论,因为角度站位不同,对于“走集约、智能、绿色、低碳的新型城镇化道路”进行的解读各不相同。对于城镇化的一些基本问题必须有准确的把握。

  城镇化的动力问题。城市化是随着经济社会发展的必然潮流,也是不可阻挡的潮流。如果探究深层次原因,恐怕只能是人们对美好生活的追求。在我国改革开放初期,对农民进城打工有三级证明、暂住证等诸多限制,外出农民工曾经被称为“盲流”,但仍然没有限制住农民进入城市的脚步。许多发达国家正在出现城市“空心化”现象,城市中心区沦为贫民区,富人和白领纷纷移居郊区、农村的“逆城市化”,也是同样的原因。农民为什么要到城市里来?就是因为在他们眼里,城市生活更加美好,更加精彩,有更多的机会去实现人生梦想,能够改变他们的人生命运,这是每一个进入城市的农民共同的愿望,对未来幸福生活追求的梦想,这才是城镇化的最大推手。从这个角度看,城镇化不是设计出来的,也不是引导出来的,而是随着经济社会发展自然出现的,是城市较多的发展机会和良好的生活条件推动着城镇化。城镇化就是要适应这种需求,而不可能主导这种需求。世界各国政府主导的城市化或者城镇化,没有成功的范例,国内也有象鄂尔多斯这样很不成功的典型。经济发展与城镇化是互相促进的关系,而不是城镇化的发展推动经济发展,更不能靠政府去主导推动。当前,在城镇化问题上,政府的设计现象仍在持续,主导的现象正在强化,很多地方采取了出台政策、资金倾斜、强推城建、列入考核等办法,来推动当地的城镇化,引发新一轮城建高潮,但关键是地方政府的行为是出于美好的愿望,还是客观顺应了需求,难以科学、客观的判断,最后的效果更难以预测。

  城镇化的步骤问题。当前我国城镇化的主要问题,不是农民想不想住到城里,能不能住到城里,关键症节是城市愿意不愿意接纳,能不能接纳的问题。是城市化、还是城镇化,是从上世纪90年代就在我国政界、学界广泛争论的问题,十八大最终确定为城镇化,而且是新型城镇化,是四化同步条件下的新型城镇化,这是相当正确的导向。对于我国这样一个地域广阔、人口众多的国家来说,城镇化比城市化更为现实,也更能起到城乡统筹发展的拉动作用。但关键是城镇化与城市化的内涵、外延在那里必须清楚,我国当然不能走部分发达国家着力发展大型城市,特别是超大城市,构建巨型城市群的路子,但镇的外延在那里,中国有2000多个县城、几万个建制镇,是不是“一窝蜂”都要搞城镇化,有没有必要,这却是政府需要首先应该考虑的。如果要说政府“引导”,作用应该首先发挥在这个地方,就是从长远发展的角度去规划好、控制好,不能诱发新一轮的投资冲动,避免人为出现大面积“空心”城镇。从城镇本身来说,城镇化的难点不在城镇建设,难点在于实现人的城镇化,基础是产业发展,没有能够容纳劳动力的繁荣产业,只能是人口的“伪城镇化”、土地的“被城镇化”。不管是发展以工业为主的生产型城镇,还是培育以服务业为主的消费型城镇,产业发展仍然是第一位的任务。当前要抓住城市,特别是北上广杭等特大城市效益外溢的有利形势,积极推动发达地区产业西移,特别是劳动密集型企业转移步伐,减轻城市压力,另一方面,积极推动县城及规模较大的集镇的园区建设,增强吸引和接纳能力,进一步扩大人口容纳能力。

  城镇化的核心问题。城镇化是发展问题,更主要的是改革问题。2012年,全国总人口13.54亿,城镇常住人口7.12亿,城镇化率为52.57%,城镇户籍人口(非农业人口)4.78亿,实际的人口城镇化率仅为35%,2亿多农民工以及7000万流动人口,居民转化为市民仍是当前城镇化的主要任务。新一轮城镇化,将有更多的农民进入城市,这种“半城镇化”现象将严重阻碍转化进程。当前制约城镇化进度的核心问题,是如何打通城乡二元阻隔,消除城乡二元差距,焦点是户籍制度。农民工长期融不进城市社会,长期享受不到应有的权利,累积了大量的社会矛盾和风险,在农村也聚积了留守妇女、留守儿童、留守老人等大量社会问题。面对利益关系的失衡,面对社会矛盾凸显,解决农民工市民化的时间空间约束明显增强。另一方面,城市居民已经成为中国当前最庞大的既得利益集团体,尤其是北上广等大城市,有专家称市民身份捆绑了四百多种社会利益,显性经济利益和隐性社会利益价值可观,很难破除。关注最多、热议最多的高考问题,经过多年酝酿,去年年底“千呼万唤始出来”,却是“不痛不痒”、可有可无的应景之作,单一的改革尚且如此困难,复杂的户籍改革,难度可想而知。国家城镇化专题调研组在全国不同城市调研发现,“户改几乎遭遇所有市长的反对”,这种现象的出现不难理解。短时间在全国范围内完全取消户籍限制,实现公共基础服务基本均等化,涉及的问题很多,障碍较大,特别是一线城市,可能引发更多、更深的矛盾。相较城市化,城镇化既是基于均衡发展的一种全局考虑,城镇化带动战略可以更好地推动中西部崛起,从而保持全国经济社会平稳快速发展,也是一种基于现实的考量,在短时间内城乡两元结构难以彻底打破的情况下,可以更多地激发出经济社会活力。
二、县(市)城镇化的优势

  新型城镇化不同于以往的规模城镇化,是城乡统筹、一体发展的城镇化。相较大中城市,县(市)、特别是中西部县(市),城镇化严重不足,具有更大的提升空间、更低的发展成本,因此也会具有较快的发展速度,和较大的发展效益。在快速推进中型以上城市发展的基础上,新型城镇化的重点应该放在县城及规模集镇上。

  一是发展空间更大。目前,北京等特大城市人口承载能力接近饱和,农村劳动力进城的阻力不断加大,稳定留下来的难度也不断加大,生活费用不断提高,县域,特别是中西部欠发达地区,城镇化恰当其时。截至2011年末,我国城镇化率达51.27%,东部地区城镇人口比重61.0%,进入城镇化稳定发展阶段,中部和西部城镇人口比重分别为47.0%和43.0%,明显偏低,比如贵州城镇化率不到40%,仍处于乡村型社会阶段。县域的城镇化率更低,以河北省某内陆县为例,全县人口19.4万人,城镇人口只有5.3万人,城镇化率仅为27.3%,低于全国25个百分点,低于全省18.3个百分点。外出劳力常年保持在3.5万人左右,在城市有稳定收入、固定居所的不到三分之一,城镇化有相当大的空间。

  二是融入成本更低。全国一线城市房价稳定上升,最高价基本突破万元以上,二线城市高价快速跟进,基本保持在2000-3000元/平米的县(市)房价,对于农民转化城镇居民的阻力显然更小。就河北省某内陆县目前来说,房价更是保持2500元左右的低位,周边县份也基本在3000元上下,特别是相较大中城市而言,县(市)、特别是中西部县(市)域内,城镇与乡村发展差距相对较小,联系更加紧密,城镇户籍捆绑的社会福利相对较少,绝大多数县域内农民转市民基本上消除了户籍限制,县域加快城镇化显然具备更充足的条件,也具有更直接地带动农村发展的意义。

  三是联动效应将更加明显。用较为认可的世界通行标准衡量,我国的许多村庄都可以称为城市,但从从业人口的来衡量,许多乡镇所在地农业人口占比太多,其实也只是大的村庄,如果从城市应该具备的社会服务水平来说,相当多的县城也只能是放大了的农村。2011年我国城镇居民人均可支配收入21810元,全国农民人均收入6997元比较,城乡居民收入之比基本是3:1,绝对数却相差14000元,以河北省某县为例,2011年城镇居民收入12881元,不到全国人均收入的6成。农民人均收入只有3876元,虽然也是3:1,但绝对数相差9000元,在这个角度上看城乡差距显然较小。相较发达地区劳动力供给趋紧、工资水平不断上升的情况下,具有相当大的劳动力价格优势,在发达地区发展比较充分的情况下,欠发达县份往往拥有较大的矿产和土地资源优势,对于企业发展无疑也具有极大的吸引力,为县域加快城镇化提供了产业发展空间,因为城乡相接,显然也不可能产生当前困扰很多沿海企业的节日返乡民工潮,特别是春节用工难问题,特别是对于农业相关产业来说,离资源地更近,比较效益也更加突出,在有效接纳农业剩余劳动力的同时,也可以有效提升县域的农业现代化水平。
三、警惕县(市)城镇化的不良倾向

  城镇化是系统工程,从世界上看,已经实现现代化的高收入国家都是工业化国家,城镇化率很高,同时农业现代化也达到相当水平。新型城镇化,是与工业化、信息化、农业现代化四位一体的城镇化,没有产业带动的城镇化,就是投资拉动的城镇化,极可能成为“虚假城镇化”,表面繁荣只能是“昙花一现”,特别在县域,如果出现人口、产业城镇化滞后于土地、资源城镇化的现象,就会形成数量众多有房无人的“死城”、有城无市的“空城”、有城无产的“睡城”,给经济社会发展造成长远的“伤痛”。

  一忌盲目贪全。从全国人口流动的总体形势来看,人口由中西部欠发达地区向中东部发达地区流动,由农村向大中城市流动,是主流,原因就在于流入地能够提供更高的收入、更多的发展机会。要吸引外出、在村人口定居户籍所在地的城镇,关键在于城镇要提供与外出就业城市比较近似、比在村更多的发展机会。这不是简单的城镇建设能够解决的问题。作为拉动内需的主要手段,城镇化的作用不是短期爆发式的,而是长期积累型的。由于地方政绩冲动 、发展本位主义,加上发展的迫切意愿,当前城镇化以追求经济增长为目标,作为拉动经济增长的手段,很多县域城镇化沿续“摊大饼”的方式全面铺开,大干快上推动“城镇化”,乡镇自我发展的强烈冲动更会加剧这一过程。特别是欠发达县份,抢抓新一轮城镇化机遇加快发展的愿望更加强烈。城镇建好了,没有居民,或者留不住居民,是最大的风险。在县域,县城在搞城镇建设,乡镇所在地在搞城镇建设,加上中心村建设,一是能有多少人口可以被集中,几十万人口的县份,全部迁入城市,也就是几十万而已;二是没有产业发展,靠什么能吸引人口、凭什么留住人口。在这种意义上,高层设计显得尤为重要,但这种设计只应是宏观的,而且要偏重于控制,应该结合县改区、县改市、镇改市统筹规划,而不能是激励型的,如果以鼓励提倡、激励考核的办法,只会增强县域,特别是中西部欠发达县域的盲目冲动。绝大部分县域,应该将城镇建设重点,放在县城、城关镇和重点镇上,尤其是县城建设上,而不是全面铺开。

  二忌跟风求快。国务院发展研究中心《农民工市民化的成本测算》课题报告指出,一个农民工市民化的政府成本为8万元。实际这部分投资甚至不能称为投资,只能称为投入,基本上不可能产生什么回报。政府主导投资单兵突进推进城镇化,急功近利,靠投资驱动和“房地产化”推动城镇建设,在短期可能对当地经济数据增长有明显作用,长期对经济发展却作用甚微,却极可能造成政府过度支出,形成新一轮债务高潮。县域城镇化应该量力而行,更多地采用市场化的方式去推进城镇建设,将重点放在优化政策制度环境上、配套基础公共设施及公共服务上。

  三忌激进图大。新型城镇化,除了住宅集中化、人的城镇化、产业城镇化,更为重要的是,要培育出自己的特色、具有自己竞争力和综合发展能力,这不是短期内能够办到的。城镇扩张得再大,住房盖得再多,都只是为进城的农民提供栖身之所。没有特色、没有优势的城镇,建得再好,长期下去也不会有存在的理由。当前,因为资金紧张和认识不足,县域往往忽视城镇建设规划,特别是欠发达县份,也没有力量进行高标准规划设计,往往是边建设、边规划,规划赶不上变化,甚至出现“建了拆、拆了再建”现象,严重浪费人力物力,严重影响建设的系统性、科学性,降低了城市发展的后劲和可持续性。在政府主导的情况下,相互攀比求大、求洋,不顾本地实际、抛弃文化传承,一味追求城镇扩张,很可能造成城镇“千镇一面”,也加剧城镇掠夺农村土地的速度,造成农民“被上楼”、“被进城”现象。加快县域城镇化步伐,一定要全面统筹区域发展,在科学规划的基础上量力而行,否则很可能得不偿失。

来源:中国改革论坛网

    本站是提供个人知识管理的网络存储空间,所有内容均由用户发布,不代表本站观点。请注意甄别内容中的联系方式、诱导购买等信息,谨防诈骗。如发现有害或侵权内容,请点击一键举报。
    转藏 分享 献花(0

    0条评论

    发表

    请遵守用户 评论公约

    类似文章 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