讲相声的文人

作者：朱辉 文章来源：本站 点更新时间：2009-06-30 15:34:28

    “文不能拆字，武不能挑担。”当年我刚刚被分配到一家工厂时，一位大老粗领导这样形容我们，这句话透着浓郁的小农经济色彩，反映出中国几千年来的生产力发展水平和文化状况。前半句中，“拆字”这门技术，几乎是半文盲老百姓考量文化人水平的最重要手段。在电视剧《大汉天子》中，东方朔就是凭借过硬的“拆字”功夫，玩弄窦太后、淮南王于掌股之中，并且让汉武帝魂牵梦绕地寻找了他几十年。中国文人的名声历来不太好，常常被称为“百无一用”，好在其中有东方朔这样的“半仙”文人，洗刷了文人的一部分坏名声。
    历史与虚构混杂，最终史实变成了资料馆里发黄的文献，传说却演变成绝大多数人默认的“正史”，几千年来国人就这样实践着“文史不分家”。历史上的东方朔是什么“形状”？其实他只是个著名相声演员，他的搭档是汉武帝身边的“幸倡”郭舍人。他们俩经常在汉武帝面前互相对骂，互为捧哏、逗哏，博皇帝一笑。虽然东方朔有报国之志，偶尔也正经地提出过一些意见，却几乎从来没有被汉武帝采用过。
    从正统观念看，东方朔显然属于“怀才不遇”，不过按现代思维，他却也不算失败。汉武帝名声太大，以至于当时受重用的文臣后来几乎都不出名，倒是讲相声的东方朔得以流芳百世。“我是做学问的人中口才最好的，口才好的人中学问最好的。”易中天先生曾经这样总结自己的成功之路。东方朔也一样，他是讲相声的人里学问最好的，所以郭舍人没有出名，他出名了；同时，他又是文人中最会讲相声的，所以虽然不受重用，好歹各方面待遇都还不错。
    历史上，在智慧方面名声与东方朔有得一比的是纪晓岚。纪晓岚、和珅、乾隆，三个男人一台戏在电视上唱红了好些年，至今依然可以唱下去，可见纪晓岚的持久魅力。历史上的纪晓岚与和珅不是一个级别的人物，也从来没有嫉恶如仇地同和珅斗过，他在乾隆身边的地位也似乎同东方朔差不多，给皇帝解闷是其主要工作。比如乾隆16年夏季，乾隆帝游园，看见池中荷花初放，即兴道：“池中莲藕，攥红拳打谁？”。纪晓岚看到池边的蓖麻，立刻对以：“岸上蓖麻，伸绿掌要啥？”乾隆听后，龙颜大悦。
    纪晓岚没有郭舍人这样的相声搭档，基本都是演出单口相声或小品，他比东方朔幸运的是有幸编撰《四库全书》，所以纪晓岚一度以为自己也算个重臣了，于是某次为好友的事情向皇帝求情，不料这唯一一次说正经事却让乾隆勃然大怒，当即骂道：“朕以你文学优长，故使领四库书，实不过以倡优蓄之，尔何妄谈国事！”一下子让纪晓岚明确了自己的定位，不过是个喜剧演员。
    与东方朔和纪晓岚相比，在名誉方面，李白算是幸运的。他到长安以后，唐玄宗也希望他在身边当个插科打诨、歌功颂德的倡优角色，好在李白及时得罪了高力士，被唐玄宗“赐金放还”，没有正式进入相声界。
    仅仅靠文字智慧能不能治国平天下？历史的结论是“根本不可能”。然而后世文人总有力量能意淫出一个个“智圣”、“智多星”，在娱乐大众之余，也给自己制造一个憧憬。